《她锦上添花》万里丹霄

9、谦和与偏见

　　“汀漪，快看我这个……哇哦……”

　　高嘉莹踏进门的瞬间，笑容像石膏面具一样凝固在脸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工作台，周围的地上铺满了残枝、花瓣和叶子，一片狼藉还没人顾得上清扫。

　　工作台上放着一大捧紫色玫瑰花束，绿色的花杆螺旋盘叠，缠绕成捆，目测得有两三个女生才能环抱起来，前台、地上、橱窗边的桌上摆满了鲜花抱抱桶和花束玩偶。

　　沈汀漪正和另一名花艺师围在旁边，给那束庞大的花围上包装。

　　“这是要求婚啊，这么大阵仗。”

　　光是站在门口就觉得冲击力十足，这要是摆满房间，一进屋子的震撼感简直想都不敢想象，高嘉莹言语间的羡慕溢于言表。

　　观察片刻，边往里走边止不住赞叹，小心避开地上的花束，各色各样的鲜花和包装间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订花的人说是过生日用的。”

　　沈汀漪将包装纸平铺在工作台上，随手一卷，折成三折，头也没抬过一下。

　　前台的小姑娘从冷库出来，拆开两扎花外面包裹的棉纸，露出粉色的郁金香，盛在工作台边的花筒里，转头开始利索地清扫地面。

　　高嘉莹摩挲着下巴，站在她身边歪头打量，忍不住问：“紫色真好看，这个玫瑰也有名字吗？”

　　“有，它的品种叫紫霞仙子，花头比较小，一般不用做主花，不过这种520朵的大花束也没所谓。”

　　她声音清浅柔缓，低头间，碎发垂下来又被她别至耳后。

　　“1、2、3……21款，哇……”高嘉莹双手握拳举成祈祷状，举在胸前，闭着眼感叹，“好浪漫呀，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架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旁边的花艺师伸展双臂，丈量出合适的丝带长度，瞥见她的样子，憋不住笑出声。

　　沈汀漪顺势后退一步，用胯侧身倚在工作台边，轻呼一口气。

　　她眉眼舒展，瓷白的脸上因为专注，渗出了一层薄汗，柔顺的黑发简单束在耳后，松散但不失美感。

　　刚缓口气，又转身挑出几支郁金香，交叉握在虎口处，花杆依次叠加交叉，一束简约优雅的郁金香花束迅速成型。

　　“谁要是这么用心准备，我一定嫁给他。”

　　高嘉莹仍在旁兴奋地幻想，笑得杏眼微微眯起来。

　　花剪修齐底部枝干，将花束立在桌上，沈汀漪打量片刻，终于抬头看她，眼尾上扬的凤眸满含笑意。

　　“这可是花艺师准备的。”

　　刚说完就被高嘉莹双手环抱住肩膀，扑到身上。

　　“那我这就嫁给你吧。”

　　“还有我呢。”

　　站在一侧沉默了许久的花艺师终于忍不住也凑上热闹。

　　她立马松开手，佯装傲娇地仰着脸说：“那你们俩得为爱对决，赢了的人才能得到我。”

　　对方听后举起双手，配合她投降：“那我认输，我还得等老板给我发工资呢。”

　　正忙着核对订单的沈汀漪闻言，跟着她们轻笑出声，忽然被高嘉莹拉住手腕。

　　“快看，我差点忘了，”她提起背在身侧的包包说，“好不好看，用我妈的vic才好不容易买到的。”

　　粉色哑光皮面的包在她手里摇摇晃晃，散发着金钱的气味。

　　“好看，这不就是你前几天说想买的新款嘛。”

　　“对呀，终于搞到手了，”她爱惜地抚摸后搂进怀里，却又冷下脸说，“可是也要付出代价的。”

　　少见她买了包还这样兴致不高的模样，随即关切地问：“什么代价？”

　　“还不是相亲的事，从年初到现在都说了大半年了，这次还用包诱惑我，那我只好去见见，怎么说也得走个过场吧。”

　　“我不耽误你们送货了，我先撤了哦。”

　　还没来得及安慰，她就笑着拍了拍沈汀漪肩膀，跑回了隔壁的咖啡馆。

　　她和另一名花艺师抱起花束，小心翼翼地往门外挪去，正弯腰清扫花枝和叶子的小姑娘忙让出路来，帮她们盯着周围情况，以免磕碰了哪里。

　　像520朵玫瑰这么大的花束，不光包装起来麻烦，送货时也得非常谨慎，必须得有人在旁边扶着，万一没注意被半路颠散了，好点的情况只是返工，糟糕的话就只能道歉退款，给客户留下不好的服务体验了。

　　店里专门送货的商务车总共有两辆，恰好今天有别的花艺师开出去做外务了，只好将就挤一挤，将所有花束、抱抱桶放在前面车座上。

　　安置好这些，再检查一遍订单，确认没有疏漏，沈汀漪从后车厢钻进去，另一名花艺师抱着小花束挤在副驾驶里。

　　开到了送货地址，门口的保安却迟迟不肯开杆，走到车窗边，语气不善地说：“你们不是业主不能开车进去。”

　　见状沈汀漪下车将订单递给他，解释说：“我们是汀兰花艺工作室的，你们的业主订单上写着送货地址在这里，需要送货上门。”

　　保安半信半疑地接过，只在眼前略过一遍就塞回来，声音半哑着说：“你们一车三个人，送不送花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小区规定陌生车辆不许入内，联系这个人过来签收就行了。”

　　这时一辆车正好停在后面，见沈汀漪的车辆堵着小区入口，不满地按响喇叭。

　　保安笑着朝后面车辆一招手，又变了副面孔，对她严肃地说：“你们先把路让出来，再打电话让他赶紧下楼来取。”

　　另一名花艺师从副驾下车过来，面色焦急地说：“我刚才打电话没人接。”

　　沈汀漪正想说服保安帮忙联系上业主，身后突然被挡出一片阴凉。

　　“怎么了？”

　　身后的人白色短袖搭配牛仔破洞裤，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黑色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见到她转身抬眼的瞬间，眼中莫名闪过一丝意外，又立马恢复了神色。

　　保安笑着说：“她们说是花店送货的，一会儿就把车挪走，您稍等。”

　　通话接二连三的忙音中挂断，女生收起手机，冲沈汀漪摇头。

　　她温和地继续和保安商量：“我们能把车停在外面，人拿着花送进去吗？出了任何事可以找我负责，我是工作室的主理人。”

　　此刻，司机已经调转车头，往路边停车位开去。

　　保安见状，整张脸皱巴成一团，显得十分无奈，坦诚地说：“主要是我得为业主和我自己负责，你们陌生人进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受罚的可是我呀。这样吧，你们把他的具体住址说一下，我帮你们试着联系看看，让他自己下楼取好了。”

　　此话一出，她们相视一眼，不好意思讨价还价，赶紧跟着进了保安室。

　　按照订单上预留的信息查找业主，在电脑上找到业主联系电话后，结果仍然拨通不接。

　　“这我也没办法了，你们回去吧。”保安摆手说道。

　　这么大的订单不当面签收，如果放在这里等客人自取，她担心会出岔子，到时还得是工作室自己的责任。

　　现下她们的车已经停靠在路边，刚才下车询问的男人驾车行至门口，正等着确认业主信息后抬杆进去。

　　另一名花艺师还在和保安纠缠，沈汀漪急中生智，隔着窗户叫住他。

　　“等等。”

　　“先生，请您等一下，我想请您帮个忙可以吗？”

　　男人降下车窗，揭开口罩露出脸识别，却被她突然挡住。

　　沈汀漪今天穿了一件纯白色套装长裙，身前还围着汀兰工作室的花艺围裙，没有夜晚灯光的映衬，显得皮肤更加白皙。

　　看清他的面容，刚要说的话全停在了嘴边，两个人都是一愣。

　　“老板，要不我们先在车里等会儿吧，客人可能现在正忙。”女生从保安室出来说。

　　保安跟在她身后出来，颇为不耐烦地挥着手说：“没联系上业主就更不能让你们随便进去了，快走吧，再过一会儿我领班就要过来查岗了。”

　　“哎？你们认识吗？”保安的手指在二人之间来回摆动。

　　“认识。”

　　“不认识。”

　　两人几乎默契地同时回答，却完全是两个答案，话音刚落，互相对视，仿佛在用眼神对峙。

　　“程昭岸，”见车窗玻璃升起，她赶忙上手试图按住，“我可以解释那天的事情，完全是你误会了。”

　　“如果真是我找人故意炒作，不可能压根不提我是谁，长什么样子，后续也不可能再没有任何动作。”

　　保安眯着眼睛，满脸疑惑地来回看这两个人，仿佛在上演什么电视剧情节，却没有一句能听得懂。

　　最后，保安让他作为业主，登记担保后才带着沈汀漪和另一个女生进了小区。

　　“谢谢，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四周，小区内绿化茂盛，四下无人。

　　“其实我也知道没有后续很蹊跷，只不过……”

　　他望向一处的眼神逐渐失焦，声音沉沉地透着迟疑，只不过是他不愿想另一种可能。

　　只用须臾，他的眼神就恢复明亮，淡然地说：“之前我就是想试探你一下而已，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你又是突然和我参加同一档综艺。”

　　“我理解，不过我个人希望这件事能够翻篇，我们之间能没有任何意外，平安地合作完这部综艺。”

　　“同意。”

　　望了一眼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她继续往客户楼上搬花束。

　　只是墨菲定律太玄妙，人果然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没过几天，第二期综艺录制时就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