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锦上添花》万里丹霄

21、第 21 章

　　话还没开口，包间厚重的门被缓缓推开，两人闻声看过去，就见李思恩笑容满面地拎着包跑进来，还没坐下眉眼又瞬间耷拉下来。

　　“只有你们到了？”她试探问道。

　　“老杜还在来的路上，他要从航城过来。”程昭岸瞬间抿嘴笑得意味深长。

　　李思恩若有所思地点头，直接挨着沈汀漪坐下，“点菜了吗？我问问他还有多久。”说着就一脸窃喜地专注看手机。

　　没过多久她脸上藏不住的笑容一收，就听哀呼一声放下手机，揉着肚子说：“好饿啊，先不等他了。我们先吃吧。”

　　等杜云柯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菜也上得差不多了。

　　“来得正巧，收下小费。”程昭岸放下筷子，笑着调侃他。

　　“去你的。”杜云柯挽起卫衣袖子，快步走到程昭岸旁边坐下，“我马上也要到越城来陪你啦。”

　　程昭岸歪头盯他好一阵子，他却完全忽视这无声的威胁，铁了心想卖关子，提起直接开吃，一句都不肯再多说。

　　自打杜云柯进来，李思恩眼神都粘在他身上，此时也主动找起话题，“你们最近都在忙什么？”

　　她左右看看，目光最后还是停留在杜云柯那儿，等他接话，目光里全是亮闪闪的崇拜和期待，轻易就顺着笑弯的眼角眉梢迸出。

　　她一贯待人热情，沈汀漪早就习惯了，刚开始并没多想，直到吃得差不多，仔细回想才发现，尤其是杜云柯进来之后，李思恩兴致更胜，从学校里的演出作业聊到最近的工作幕后。

　　再联系之前，沈汀漪恍然大悟，视线情不自禁在两人之间来回观察，又想到今天真正攒局的人是程昭岸，或许他比自己知道的更早，今天找自己坐在这吃饭恐怕也是想给李思恩当个幌子。

　　程昭岸以为她在发呆，小声问：“你是不是累了？”

　　他抓起手边的毛巾擦完手，也不管那边两人正聊得如何起兴，直接站起身说：“走，我送你回去。”

　　沈汀漪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仰头愣愣地看他几眼，顺势也跟着起身准备回去，“不用送了，打车很快。”

　　“啊~这就要走啊，可是才九点多诶，我们正商量去唱歌。”李思恩娇滴滴地挽留，语气中藏着淡淡不舍。

　　“是啊，一起去吧，人多才热闹呀。”杜云柯笑着附和，清秀白皙的脸上眸光闪动，转而又朝程昭岸说，“你也去吧，好不容易凑一起，我过两天进组可就没空啦。”

　　沈汀漪站在桌椅间突然盛情难却，程昭岸人都快走到房间门口了，这才回身看她，好似自己只是司机，一切需得征得她的意见。

　　最后四个人整整齐齐地坐在KTV包厢里，严格来说，除了沈汀漪和程昭岸两个甘愿陪衬的坐在沙发上，其余两人并不整齐。

　　“喝！”

　　一曲唱罢，杜云柯一手提一个酒瓶站起，朝坐在麦霸台的李思恩走过去，酒瓶递到她面前时脚下不小心被高台绊到，雪白的泡沫混杂着啤酒一股脑涌出来小半瓶，洒得李思恩从腰腹到膝盖的衣服裤子都湿了。

　　她惊呼一声瞬间站起来，赶紧揪起贴在皮肤上的布料，试图用手抹掉水渍，嘴上却说道，“哎呀，没事没事。”

　　杜云柯反应慢半拍地眯着眼对她笑，解释说：“太暗了，没看清。”

　　转身在茶几上抓起一包纸巾连抽十几张，递给李思恩一起擦拭，末了猫着腰直勾勾看着她道歉，酒后慵懒沙哑的嗓音从身侧麦架上的话筒中泄出。

　　不远处沙发上的沈汀漪挺直腰背只坐了半个屁股，而程昭岸倚着沙发靠背随性而坐，长腿大敞，闻声瞟他们一眼又见怪不怪地低头专心玩手机。

　　昏暗包厢内屏幕的冷光投在他脸上，本就轮廓清晰的五官被隐去青春稚气，反倒更添冷峻硬朗。

　　“他酒量不好。”他忽然开口，悠悠的声线在歌声中差点被淹没。

　　沈汀漪以为自己幻听，仔细看只见他眉尾一挑，偏头对视上她疑惑的眼神继续说：“杜云柯酒量不好，一高兴就容易喝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线，程昭岸目光清澈，杜云柯轻缓深情的歌声衬得他眼底越发温柔，沈汀漪僵硬地应声点头，客气地说：“你还挺了解他的。”

　　“不知道了吧，我和他是发小。”他笑意更浓，“小时候就成天一起打球，后来他想学表演，让我陪他去考试，顺道我也考上了，索性就直接读了表演，当了演员。”

　　虽然说杜云柯现在跟着圈里有名的经纪人，资源和口碑都比自己好不少，但说起这段奇遇他仍然笑得颇为得意，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低头再看手机时嘴角荡漾的笑意却瞬间收敛，消失不见。

　　“怎么了？”沈汀漪问他。

　　手机屏幕被突然锁上，他的脸倏忽一黑，变得晦暗不清。

　　“没事。”

　　说着便轻飘飘地将手机收进裤子口袋里，瞥一眼正在台上闭着眼深情献唱的人。

　　“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吧，待会儿回来接这小子，今晚他估计得住我那。”

　　“不用麻烦了，你直接带他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就行。”

　　东倒西歪坐在点歌机旁的李思恩用手支着脸，眼神呆滞地应和歌词，调子却跑出天际。

　　沈汀漪走到门边脚步一顿，指着她问：“思恩怎么办？”

　　“她经纪人会来接她，打个电话就行。”

　　似是不放心，她走过去扶起李思恩，她醉得有些痴迷，胳膊顺势就攀上她肩膀，仿佛柔弱无骨地倚着，嘴里仍然哼着半句不成的歌词，由于她比沈汀漪高出半个头来，直接伏在沈汀漪身上差点压倒了她。

　　程昭岸在身后下意识护住，怕她们一起摔倒只好绕过沈汀漪，托起李思恩手臂让她坐到沙发上。

　　他长呼一口气，拿出手机说道：“又得给我亲爱的恩师发消息了。”

　　沈汀漪坐过去叫李思恩名字，没听清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下意识追问一声。

　　站在她面前的程昭岸一边打字一边解释说：“李思恩小姨是三金视后吴仲丽，也是我的台词课老师。”

　　“这和李思恩经纪人有什么关系？”

　　“她的工作都是她小姨和她小姨团队在管。”

　　本来程昭岸并不了解李思恩的情况，毕竟她只有童年时期的两部作品，而后吴老师开始淡圈教学，她也在她小姨的授意下主攻学习，直到今年大四才开始有营销和影视活动，而她的工作也完全由吴老师和以前的团队把控，这也还是他们上了同一个综艺后他才知道的。

　　吴仲丽的电视剧沈汀漪小时候还是看过一点的，对她的印象仅仅只是凌厉的外表下眼波流转，演技惊艳，仅此而已。

　　现在再看李思恩的睡颜，上扬的眉眼确实和她小姨还很相像，可见他们家基因强大，一家子都明艳动人。

　　杜云柯唱得累了，摇摇晃晃走下来揽住程昭岸，非要他接过话筒也唱两句。

　　“小昭啊，别不高兴，你跟我唱……”未说完的话全被程昭岸用手捂住，隐没在包厢的背景音乐中。

　　沈汀漪以为这么晚还要照顾醉酒的人，才让程昭岸看起来比平时严肃，甚至微皱的眉眼间隐约透着烦躁。

　　隔了几天她才知道，他那晚看完手机后短暂的不悦是因何而起。

　　“快快快，饿死了。”

　　江倩雯捧起碗来就是一大口，烫得她撑着腮帮子将面条在嘴里翻炒一遍。

　　“慢点吃，别呛着。”沈汀漪递给她一杯热水，在对面坐下。

　　本来约好一起吃晚饭，傍晚江倩雯却来电话说临时要加个班，改天再吃。

　　十点左右她又打来电话，急吼吼地说快煮个面她要杀到家里来。

　　“最近又有新项目了？”沈汀漪轻声问她。

　　“没有。”她咽下两大口终于松口气，笑道，“还是你那个综艺。”

　　之前和公司合作的平台向公司催收节目，所以江倩雯他们领导想出一个办法，前半段录完就直接做后期，后半段那六期节目边播边录制，到时候节目收尾就很快了。

　　这样赶时间的后果就是幕后制作的压力不小，江倩雯早就做好连轴转的准备了，但是没想到光是前六期就差点让自己蜕层皮。

　　“最近我们不是在策划后面的内容吗？统筹组那边说取景地出了点问题，还要再花点时间堪景。”

　　沈汀漪点点头，从节目聚焦运河沿岸的周边城市来看，北方古迹相对较少，又要克服城市本身的客观因素，本身就有很多困难。不过早听说时间紧，没想到录制前的准备工作竟然这么耗费时间，真是雪上加霜。

　　“可是如果要换地方的话，那设计好的环节和文案都要重新做。”江倩雯愤愤叹了口气，“这几天加班在做备选方案嘛，好巧不巧的，突然开会让我们和后期一起配合修改前六期节目的宣传侧重点。”

　　说好是游玩类型的社交真人秀，选节目嘉宾的时候就在每个人身上找好了宣传点，临近几天播出却要多方协助修改，必定劳时劳力。

　　连沈汀漪这样的外行都感到讶异，江倩雯神秘笑笑，“我不能再多说节目的事了啊，最近娱乐新闻看没看。”

　　她犹疑着摇头，“怎么了？”

　　“前两天新上了两部对打的剧，程昭岸口碑暴跌，而曲欢岭不光美出新高度，还和女主一起咖位飞升了。”

　　“眼睛睁那么大干嘛，”江倩雯把空杯子推给沈汀漪，继续说，“虽然俩人这次都不是抗剧的主演，但是处境却天差地别。”

　　杯子重新倒满热水，沈汀漪看江倩雯的眼神略微猜到原委，大约是原来想借用程昭岸做的宣传现在都要调整，或取消，或换掉。

　　自己事业不顺，恋人却一路风生水起，站在比自己更高的位置，这难免让人心生自卑。

　　前几天看他神色不好，想必是因为这件事吧。

　　对面江倩雯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揉揉肚子，大有原谅今夜的好心情，疲乏和困倦久违地侵袭而来。

　　沈汀漪忽然说：“你说，我们要不要在文案上多花点心思？”

　　“文案？开会准备了两套啊。”江倩雯吃饱后思绪变慢，还以为她在说节目的事。

　　沈汀漪听出她误会了，浅浅笑道：“我的大合伙人，你怎么心在曹营身在汉啊？我说的是汀兰。”

　　江倩雯反应过来时羞哧一笑，从鼻腔中拖着长长的尾音沉思，“汀兰、文案、可以可以。”

　　既然想下沉做好商业化，那就不能只追求品质、服务和设计审美上，抓住人都爱听故事的这个特点，着重塑造品牌文化，不断推陈出新的同时给每个款式塑造一段特定文案，最好能引人共鸣，产生对号入座并且愿意为此买单的心理。

　　看她这回答沈汀漪实在忍不住，也不忍心再和她商量，只好笑着说：“好了，知道你很累了，休息吧休息吧。”

　　程昭岸确实开播那天晚上就在网上看到了不好的评价，但也只是当时郁闷一阵子，并没有被影响太多，毕竟拍的时候他就有预感。

　　作为这部剧里阻碍男女主情感发展的配角，本身就不是个容易被观众喜爱的角色，何况开拍后剧本又多次被临时修改，特意给他饰演的角色加戏，让他角色的卑鄙来衬托男主的深情。

　　那晚回家后他还特意看了一集正片，估计后期制作时为了平衡时长，删减了部分镜头导致剧情里他整个人多处表情不自然，明明是个暗恋女主的工具人，却在女主为男主挡剑后嘴角微扬。

　　演技堪忧全靠脸撑的话题热度节节攀升，爬上了热搜榜。

　　虽然这些他睡一觉就抛在脑后了，但最近网上舆论拿他和曲欢岭在新剧里的表现作比较，这倒是令他完全没有想到，干脆软件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正要推门出去，一道白色身影赫然站在门口。

　　“你来干什么？”

　　杜云柯刚想按门铃，程昭岸突然开门出现，他正好嬉皮笑脸地从门缝挤进去，“我前几天吃饭不是说有个好消息吗？”

　　看他手边拖着一个快到腰那儿的行李箱，程昭岸眼皮一跳，“这好消息不会是你要在我这儿住吧。”

　　“开心吧，咱俩又能当室友了。”他一面说一面心虚地拖着箱子往屋里走，生怕程昭岸把他连人带箱子一起扔出去。

　　“那正好，你跟我一起去吧。”

　　杜云柯见他一反常态地平静接受，顿时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猛回身问他：“去哪？”

　　程昭岸举起手里的宠物包说：“给它复诊啊。”

　　还想挣扎说自己要收拾带过来的行李，下一秒就被揪着衣领和小狗一起拎出来。

　　“为什么非得让我和你一起去？你不会为了把我赶出去，先找理由把我支开，然后让你助理把我行李箱丢出来吧。”杜云柯慢吞吞系上安全带，不情不愿地问。

　　“我有那么小气吗？”程昭岸将宠物在后座放好，绕到驾驶位发动车辆。

　　他看着路况，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这个月底要去东北，你在这住的话正好可以帮我照顾狗，今天又是最后一次复查，所以带你和我一起去听医嘱。”

　　“什么啊？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照顾它啦？而且，你去东北？什么时候回来？”

　　杜云柯满脸茫然地看着程昭岸，他平静的侧脸令他既困惑又恼怒，想不到他也有个“惊喜”等着自己。

　　“接了个电影，先训练一个月，后续看档期，估计得两个月。”

　　程昭岸说得轻松平常，杜云柯反倒脖子都憋红了。

　　“所以我接了在越城影视城拍的戏，得给你当几个月免费铲屎官是吧？”

　　好好好，正好遇到个合适的戏就在越城取景，还以为争取下来就能住一起打球打游戏了，结果程昭岸倒好，拍拍屁股自己要出去拍戏。

　　见杜云柯揣着手不再说话，程昭岸笑道：“下个月我还得抽空回来录综艺，年底还有一些晚会、红毯什么的，又不是完全不回来。而且有后座那小家伙陪你，不也挺好。”

　　杜云柯喜欢热闹，讨厌一个人住。这事原委他们几个发小的心里都十分清楚。

　　小时候程昭岸和杜云柯打球打到很晚，耽误回家吃饭，次数多了就被爸妈以为在外面鬼混，揪住他盘问很久，知道是杜云柯不想早点回家，被拖着一起打球到天黑以后才回来，他们却没再做过多干涉。

　　那时候程昭岸才初中十几岁的年纪，根本不能理解父母那诡异的对视和沉默里蕴藏的情感。

　　直到后来杜云柯搬家、转校，又和自己考到同一所高中，他才有机会得知几年前杜云柯父亲出轨，双方就财产分割的问题闹上法庭，离婚后父母各自另寻婚嫁，就剩他一个人两边不得好。

　　他那时候才明白，杜云柯不是不想早点回家，而是无法面对互相仇视的父母。

　　实际上，杜云柯比任何人都憧憬热闹喜乐的家庭。

　　“你为什么养这只狗？”杜云柯没好气的问。

　　“这不是上次节目结束捡的吗？你忘啦？”

　　杜云柯见他答非所问，恶狠狠地说：“我没忘，我是问你，为什么是归你养，沈汀漪不是和你一起送去医院的嘛，她怎么不管。”

　　上次和李思恩吃饭，杜云柯见他俩熟稔得很，还以为有情况，如今听他这意思，俩人节目之外倒也没什么联系。

　　“我问过她，她可能没空养就拒绝了，我原本准备送到救助站给它找个主人的，但是这几天在我那混熟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副驾上突然陷入长时间的沉默，程昭岸忍不住扭头看过去，却发现对方正一脸审视地注视自己。

　　“那么看着我干嘛？”程昭岸猜透他的心思，回头专心开车。

　　“你和沈汀漪？恩？”

　　“想多了。”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杜云柯不疑有他，点头说道：“也对，她冷冰冰的，看着就不好追。”

　　上个月程昭岸试戏还拍了一次定妆照，原以为那个角色就要稳了，最近却没在接到消息，姜晗就算没说他心里也猜到结果。

　　最后和杜云柯安心玩了小半个月，临睡前无所事事睡不着，就在房间翻看电影剧本和粉丝给的信。

　　相比之下，沈汀漪这半个月里忙得不可开交。

　　综艺节目如期开播，网上的订单量虽然没有增加太多，但因节目慕名而来花店拍照打卡的游客却很多，从前娴静惬意的工作室环境如今俨然成为了网红打卡点。

　　正因如此，沈汀漪花费在私域管理上的精力更多，生怕服务品质跟不上品牌效应，其他几位花艺师在线下客人和大订单之间分身乏术，最后商量顺应形势，推出三款小巧的伴手礼花束供现场选择。

　　正所谓需求是创造出来的，没想到精致的伴手礼花束又成为吸引更多人来打卡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