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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澄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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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谁让你整天神神秘秘的,问你也不老实交代。”
贺启微怎么可能真的怕她哥。
被现场抓包那一瞬间的紧张劲过去,她胆子又肥起来,朝母女两人消失的方向一个劲张望。
贺启微:“我没看错吧?你陪着一起来看病的,不就是上次在胡同里找你搭讪的小姑娘?”
“你俩居然还有联系?!”
贺启微对叶明月不光有印象,印象还不浅。
——她可一直没忘记那天胡同里,叶明月对着她哥讲了一番话,让她哥这么八风不动的人回家之后硬是怅然若失了好几天。
虽然事实上这‘怅然若失’全是她自己脑补的。
惊叹完,贺启微还站在原地傻乐:“让我猜猜看!难道是上次你把人家拒绝了,但是回去之后细想想又后悔了,这才反过来上赶着献殷勤?”
越说,贺启微越觉得自己猜的有道理。
越听,贺启光在一旁眉头皱得就越紧。
“你整天都在琢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对着妹妹,贺启光感到深深的无奈。
他到底不便直说两人最开始结识的原因,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她帮了我一个很重要的忙,作为回报,我也想在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帮她一把。”
“总之,完全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贺启光强调,“以后像这样的玩笑也不要再开了。”
见哥哥的脸色沉下来,贺启微装回鹌鹑,认怂的速度倒快:“对不起,哥,我知道错了!”
“错在哪了?”
“错在不该戳穿你,也不该偷偷跟踪你,打扰你的好事!”
贺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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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都是两个人的组合。
马路的一头是少女青春肆意的浅笑声,另一头却流淌着静静的沉默。
叶明月纳闷:“阿娜,到底怎么了?”
在医院外与贺启光分别后,尤丽的情绪就显见得有些古怪。女儿跟她说话她也附和,但就是很明显一副存了心事、心不在焉的样子。
叶明月还以为尤丽是忧心接下来的治疗,正想鼓励母亲打起精神来。
哪知道,尤丽的口中却冒出一句令她意想不到的话。
显然这问题已经在她心里憋了有好一会了:“明月,你这个朋友……他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了咱们的事,他费了许多心吧?”
愣怔片刻,叶明月恍然大悟:搞半天原来是担心自己谈对象了!
其实也不怪尤丽跟贺启微都有此怀疑。
——作为一个普通的热心朋友,贺启光的忙帮得显然有些热心过头了。
接下来大半年还要正常相处呢,不能让母亲产生这样的误会。
为了打消尤丽的疑虑,叶明月只得打了个比方:“这么说吧,我跟他之间的差距,大得比咱家门口的野河坝跟额尔齐斯河的差距还大。”
“如果不是意外帮了人家一个忙,他跟我压根就不可能有什么交集,更别提有什么超出友情的关系了。”
“说不好听点,人家连交朋友都未必看得上我。”叶明月真情实感,“您真是想太多了!”
但话赶话说到这了,叶明月思维发散,以为母亲是担心自己来了一趟北京之后被城里的热闹迷了眼,想在城里谈对象、找工作,不打算再回新疆去了。
因为县里也有很多她认识的家庭是这样的。
高考放开之后,多的是上一辈父母不愿意自己的子女考出新疆,又或者默认他们念完书是会回到身边来的。
“新疆省内也有好大学,离得近、熟人多,家里能照应着些,毕业了还包分配工作!”
“你要留在南方?你这丫头咋会这么想呢?外面的工作谁知道正不正经、稳不稳定……”
“我不管,反正毕业了你必须回来,老老实实接你爸厂里的班!”
……
叶明月见了太多身边这样的故事。
上辈子尤丽来到北京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她从未和母亲交流过对于自己留在北京这件事上母亲的意见。
但她想,尤丽一定也是不愿意自己孤身漂泊在外的。
今天她索性趁此表态:“您放心吧,等我大学毕业了,哪儿也不去,就回新疆陪着您!”
就连毕业之后的安排叶明月都想好了。
新疆绝大部分地区的经济发展十分落后,空有广袤肥沃的土地和得天独厚的气候资源。
尤其是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起,最缺的不再是开垦荒地的农民,而是能带动这片土地上的农业经济真正发展起来的人。
但这短短几句话的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她打算先读个对口的专业,再趁着大学四年的时间,多赚钱、多尝试合适的发展机会。
今后未必就不会去到别的城市,但要说长期定居生活的话,她没想过这辈子再离开阿娜的身边了。
如此,事业生活两不误,还能弥补上辈子与阿娜分别那五年的遗憾。
想得很清楚,哪知道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尤丽却站住了脚步。
“你错了,明月。”
“你怎么会觉得,我希望你跟着我一起回新疆去呢?”尤丽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新疆那么穷、那么落后,连得病了都没处去治。”
“我是没得选,但我比谁都希望你能找份工作、谈个合适的对象,留在北京!留在城里!”
“只是你那个朋友不合适。”尤丽深深地看女儿一眼,“如果你喜欢上他,我总怕你有一天受委屈。”
“到时候,阿娜会恨自己没有本事帮你。”
连大医院里的院长都对那个年轻人客客气气的,尤丽自然不会看不出女儿与那个小伙子之间各方面条件的差距。
不过短短半日相处下来,尤丽也看得清贺启光不是那种轻浮急躁的个性。
所以她一番话也旨在提醒女儿谨慎,并没有打算禁止两个年轻人的相处。
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跟那些试图把子女栓在身边的父母截然不同,阿娜在为自己忧心的全然是另一回事。
叶明月顶着母亲审视的目光,眨眨眼:“那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既不想留在外地工作,也不想谈个外地的对象,我就想回新疆去。”
“到时候在您身边,谁还有本事给我委屈受呀?”回应母亲最后几句担心,叶明月笑得一脸天真。
还好。
还好前世在母亲面前,她一直报喜不报忧。
至少尤丽一直都以为,她在北京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
母女两人各怀心思。
但讨论归讨论,毕竟重生回来之后,这辈子的她到现在连大学都还没考上呢,谈毕业之后要留在哪里生活显然为时尚早。
在叶明月有心的插科打诨下,这个话题很快就揭过去了。
回家的路一共也没几步远。
等她们到家的时候,难得看见正房的大门和窗户都敞开着,空荡荡的院子和正房里一览无遗,不见关岳的身影。
“咦,关爷爷人呢?”
叶明月正找着呢,老人家从东边厨房里探了个头:“回来啦?从医院里头回来的,赶紧洗洗手去!”
等两人净过手回来,一盆羊肉汆面、一盘炒合菜、一盘醋溜木须已经现成地摆在桌上了。
面条是粗细适中的手擀面,很筋道;羊肉是葱爆的嫩羊里脊,不膻不腻,炒得油汪汪的,与面条一拌恰到好处。
再浇上一勺花椒油、淋上小半勺陈醋,那滋味,绝了!
“你们尝尝,这老北京汆面跟新疆拌面像不像一回事?”老爷子许久没下厨正儿八经地烧菜了,这会搓搓手,竟然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在收获了一叠声的夸之后,老爷子才谦虚:“嗐,也就随便糊弄两下,不值当一提。”
等一顿美滋滋的午饭吃完,一直等到尤丽回房间去睡觉了,老人家才喊住准备去洗碗的叶明月。
“哎,丫头,你先别走。你母亲那病今天在医院里头到底是怎么个说法?跟我讲讲呗!”
这几日一直在等检查结果,今天看两人从医院里回来之后,神色如常,关岳还心存一丝侥幸。
——万一之前都是误诊了,其实根本就没那么严重呢?
但结果显然要让他失望了。
“跟之前在新疆看的差不多。”叶明月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反正就是人身体里管造血功能的骨髓出了毛病。”
“现在还差最后一步诊断,但就算不是这个病,也是别的类似的毛病,白血病什么的……严重程度也都差不多。”叶明月的语气异常平静。
“关爷爷,您不用担心,这个结果我们一早心里就有数,接下来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我们已经比那些得绝症的家庭要幸运很多了。”
尘埃落定了,反而人只能往乐观的方向看。
关岳摇头:“你还年轻,不懂得这人呐,生一场病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也未必不懂,是只能认命。
叹着气摇完头,老人家又点头:“但总之你们这个心态是对的!不说了,反正有什么要搭把手的,你就跟我提一嘴,能帮的我也尽量帮帮。”
唠完最后几句话,关老就准备回房了。
哪知道步子还没迈起来呢,就听见身前的小姑娘开口了。
“关爷爷,还真有点事要您帮个小忙。”
还真是一点小忙。
因为接下去的一整个下午,关岳也没干别的,就在书案前静静地坐着。
唯一要做的就是忍受着满院子里逸散不去的八角、桂皮和香叶香气。
连经被都被他收起来了,生怕染上这股浓郁的卤水五香味儿。
恍惚间,关岳只觉得:这有时候啊,人也不能太好说话了,还是要有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