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含春启

2、第 2 章

　　养心殿中，云君泽正在批阅奏折。

　　“皇上，这是皇后娘娘刚刚拟好的各新晋小主位份和宫室名单，请您过目。”

　　云君泽放下朱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斜瞥一眼江德海：“皇后这么快就拟好了？可呈给太后看过？”

　　江德海头又低下两寸，更加恭敬道：“坤宁宫那边说刚拟好就给您和太后宫中各送了一份，现下想必太后正在阅看。”

　　“唉，她们也是太急了些，这么着急给朕选秀，好像朕再无皇子便是天下罪人一般。”云君泽一边拿起纸张阅看一边抱怨道。

　　江德海头低的更深了，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装死人，这是他的常用技能了。

　　“嗯？孟氏的位份封的这么高？”

　　只见分封名单上第一位便是写着：孟国公之女孟清颜封正四品容华，赐居永和宫侧殿。

　　而下一位都指挥使之女柳月见只是封了一个正五品婕妤，要知道都指挥使可是正二品大员！

　　皇上拿起朱笔想改一下孟清颜的位份，又想起今日大殿上那个尴尬无措的少女，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笔，“罢了罢了，也是被朕连累了，位份高点就高点吧。”

　　云君泽叹息一声，继续阅看，浏览过一遍后把名单重新交给江德海，“朕已经看过了，告诉皇后，就依着这份名单下旨吧。”

　　“是，皇上。”江德海小心翼翼接过名单，转身通传去了。

　　慈宁宫中，太后也正在阅看分封名单，浏览过一遍后一言未发。

　　“太后，您看了这么久，可有什么问题?”太后身边的止观姑姑问道。

　　止观姑姑是从小服侍太后的姑姑，一路陪伴太后从闺中少女到进宫为妃，再到当今圣上登基被奉为太后，主仆俩一路相伴大半辈子了，故而私底下说话也就随意些。

　　太后没有说话转手把名单递给止观看，止观看过一眼就惊讶道：“这孟家小姐的位份怎么给的这样高！”

　　要知道大周朝祖制，选秀位份不得高于正四品！

　　建成帝时期，选秀位份最高也就到正五品婕妤，到后面礼聘贵女入宫开始位份才封的高了些，但最高也就正四品了，没有一进宫就掌一宫主位的道理，看样子这孟清颜的位份是比着礼聘入宫的世家贵女封的呀。

　　“唉，看来皇后是想护着这孟家丫头了。”太后轻轻一叹。

　　因为皇家礼聘世家贵女入宫的先例，大周朝自建成帝始后宫就是世家女的天下。

　　而后宫与前朝又息息相关，时日一长，世家贵族渐渐压过了寒门士族，再这样下去，寒门士族将无立足之地！

　　“哀家知道皇帝的意思，所以才重开选秀。这次皇上本不欲选世家女入宫，是哀家见那孩子实在是和皇帝投缘才要留下她，也是委屈那孩子了，也不知皇帝会不会怪哀家。”

　　“不会的，您放心好了，皇上仁孝，岂会不知您的苦心。”止观在旁安慰道。

　　“但愿如此。”太后叹道：“至于孟家丫头，若不是选秀，而是礼聘入宫，以她的家世也当得起这样的位份。你去告诉皇后，就说这份名单哀家没意见。”

　　“是，那奴婢这就去。”止观应道，转身离去。

　　坤宁宫中，皇后正在贴身宫女锦兰的服侍下就寝。

　　“娘娘，您说您给孟小主定的位份这样高，皇上和太后那边能同意吗。”锦兰在旁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总想护着那丫头一点。”

　　皇后转头道：“这次选秀你也看见了，除了最开始太后指了孟丫头以外，皇上自己选的全是寒门士族家的女儿，可见皇上是有意平衡后宫与前朝。

　　这种情况下孟家那丫头很可能一入宫就失宠，若是我不趁着这时候给她高一点的位份，将来其他嫔妃陆续得宠，就她无宠，她的日子得有多难熬。”

　　“这宫里有您护着孟小主呢，不会的。”锦兰宽慰道。

　　“我再护着她，也只能在吃穿上帮她，这宫里拜高踩低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无宠的嫔妃该有多难过，况我又能护她几时。”皇后伤感道。

　　“娘娘！”锦兰惊讶道。

　　皇后摆摆手道：“你们也不用瞒着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也不知还能再撑几年。”

　　“娘娘，太医说您的身子好好调养会好的，您可千万不能灰心啊。”锦兰劝慰道。

　　“我知道，我会好好调养身体的，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放心吧。”皇后拍拍锦兰的手，安抚道。

　　正在这时，锦心拿着两份名单走了进来，“娘娘，这是刚江总管和止观姑姑托奴婢转交的。他们听说娘娘已经歇下，就托奴婢代为转达皇上和太后的旨意，说名单皇上和太后已经看过了，没有意见，就照着这份名单下发旨意吧。”

　　皇后接过分封名单，确实两份名单上都写着已阅，内容并没有改动，就放心道：“看来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孟国公府，灯火通明，气氛肃穆。

　　德荣堂内，孟国公孟致远，其母严老太太，崔氏并两位公子孟清谨、孟清逸，以及刚刚入选的孟清颜齐聚一堂，气氛凝重。

　　“父亲，您之前不是说这次皇上无意选世家贵女入宫，怎么妹妹会中选？”年纪最小的孟清逸最先坐不住了，开口问道。

　　孟致远沉思一会儿道：“据刚刚清颜描述的情形以及这次选秀的结果来看，皇上确实无意选世家贵女入宫。”

　　“那怎么？”孟清逸急着追问，被大哥摆手制止了。

　　孟致远欣慰的看一眼大儿子，继续道：“皇上确实无意选世家贵女入宫，所以自清颜后再无一世家贵女入选，清颜入宫应该是太后的意思。”

　　“你们父亲说的对。”

　　这时，严老太太开口了：“应该是太后见清颜得皇上青眼，想有个知心人陪在皇上身边才不顾皇上的意思选了清颜，只是这样一来，清颜进宫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他才没有对我青眼，他这是恶趣味，也不知太后娘娘是不是眼神不好，居然因为这样就选我入宫。”孟清颜在心里默默吐槽。

　　“那怎么办，妹妹进宫会被欺负吗？”孟清逸在旁急到。

　　“如果清颜能一进宫就得封高位，凭着她的家世，应该不会有人敢轻易欺辱。”

　　孟致远沉吟道：“不过当今皇上圣明，太后仁慈，皇后贤德，就算清颜位份不高，只要安分守己，也应当能安稳度日。”

　　“老爷，你的意思是我们清颜不会有得宠的可能了吗，我们清颜还这么年轻，后半生就要守活寡吗？”崔氏说着潸然泪下。

　　“这就要看清颜自己的造化了！”孟致远叹道。

　　两兄弟在旁听着，都义愤填膺，就连严老太太也面露悲伤。

　　只有孟清颜在旁边无动于衷，甚至暗暗开心：

　　谁稀罕他的宠爱，我才不要一根烂黄瓜呢，自己无宠，就不用担心旁人陷害，等熬到高位，就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样想想进宫除了不能常常见到家人也没什么不好。

　　“圣旨这两日应该就会下来了，到时候看看清颜的位份就知上面的打算了，说不定我们只是杞人忧天，夜深了，先回去休息吧。”孟致远起身道。

　　“圣旨到，请孟国公府大小姐孟清颜接旨！”这次选秀的圣旨下的格外快，第二日就有公公上门宣旨。

　　“孟致远携小女及全家恭请圣旨！”孟国公领着府中众人跪地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孟国公之女孟清颜柔嘉淑慎，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纯粹，今仰承皇太后慈谕，特封为正四品容华，赐居永和宫，于承平三年六月初一进宫，钦此！”

　　“臣女孟清颜领旨谢恩。”孟清颜听宣旨太监朗读完圣旨，磕头谢恩。

　　“孟小主快请起吧！”

　　宣旨太监将圣旨交到孟清颜手中，转头看向孟致远，笑眯眯道：“恭喜孟大人养了一个好女儿，杂家这趟出宫宣旨，您家可是头一份。”

　　宫里的太监都是人精，这会儿子圣旨已下，见孟清颜初封位份就如此之高，不介意卖个好，送个顺水人情。

　　孟致远会意，以袖遮掩着递了一个荷包过去，“多谢公公，麻烦公公跑这一趟，请公公喝茶。”

　　“孟大人客气了，杂家还要去柳大人府上宣读圣旨，就不久留了。”宣旨太监掂了掂手中的荷包，满意的告辞道，临走还不忘卖个好。

　　“父亲。”孟清逸刚想上前说话，被孟父抬手制止。

　　直到回到德荣堂，挥退丫鬟，孟父才开口训道：“你看看你，这么大了还不如你妹妹稳重！

　　说过多少次在外要喜怒不形于色，你刚刚那副情态要是被有心人传到圣上耳朵里，还以为咱们家对圣旨有所不满呢，你让你妹妹在宫里怎么过！”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道错了。”孟清逸垂头丧气道。

　　“父亲别生气，二弟这也是太过爱护清颜，过于担心的缘故。”大公子孟清谨在旁解围道。

　　“是啊，父亲，三哥也是担心我，您就别罚他了。”孟清颜见状也劝说道。

　　孟清逸听到有人为他说话，在旁边猛点头。

　　孟致远看到他们这么和睦，也是很欣慰，严肃道：“这次看在你是担心妹妹的份上，就不追究了，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父亲放心，儿子今后一定谨记，绝不再犯！”孟清逸保证道。

　　孟致远点点头，看向孟清颜，欲言又止。

　　孟清颜明白父亲的意思。

　　初入宫就得封高位，极有可能是皇帝不能给自己宠爱的补偿，自己要做好进宫无宠的准备。

　　孟清颜看向父亲，极其认真的说道：“父亲放心吧，女儿进宫只求一世平安，能一入宫就得封高位已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了，怎么再能得陇望蜀，奢求帝王宠爱呢？

　　况帝王宠爱如镜花水月，不过一时而已，与其得到之后再失去，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如此反而能保全自身，安稳一世。”

　　孟父听到这样一番话，欣慰道：“我儿心性疏阔，必能保全自己，帝王心思难测，只要你安分守己，难保日后没有转机。”

　　“是，女儿明白。”孟清颜颔首道。

　　临近傍晚，宫中外出宣旨的太监都陆陆续续回到皇宫，有女儿入选的各府邸之间暗潮汹涌，都在相互打探着消息，想知道这次选秀的具体分封结果。

　　孟国公府毕竟是世家大族，底蕴深厚，又与皇家连着姻亲，所以在其他府邸还在忙着打探消息的时候，孟国公府已经把具体的分封名单拿到手了。

　　静心院碧落斋是孟国公府严老太太的居所，老太太信佛，所以房间中常年萦绕着一股檀香，令人心旷神怡。

　　孟清颜一进静心院就感受到了一股宁静祥和的氛围，及至碧落斋中，这几天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祖母，孙女给您请安了。”孟清颜行礼道。

　　“好孩子，快过来。”严老太太拉着孟清颜手到软塌上坐下，递给孟清颜一份名单，道：“这是这次选秀所有中选秀女名字家世以及得封位份和宫室，你看看。”

　　孟清颜接过名单，细细端详了起来。

　　只见名单上写道：

　　超品孟国公之女孟清颜，封正四品容华，赐居永和宫东配殿；

　　正二品都指挥使之女柳月见，封正五品婕妤，赐居长乐宫漪澜殿；

　　正二品左都御史之女程江篱，封正五品婕妤，赐居咸福宫西配殿；

　　从二品右布政使之女李晴柔，封从五品小仪，赐居启祥宫东配殿；

　　正三品户部左侍郎之女钱幼初，封正六品贵人，赐居芙蓉轩；

　　正三品通政史之女许知南，封从正六品贵人，赐居凝玉轩；

　　从三品指挥同知之女范瑾萱，封从六品娘子，赐居揽芳阁；

　　正四品明威将军之女杜若薇，封正七品美人，赐居景阳宫西配殿；

　　正四品苏州知府之女苏晚吟，封正七品美人，赐居绛云阁；

　　正五品内阁大学士之女沈怀夕，封正八品御女，赐居长乐宫合欢殿；

　　从五品侍讲学士之女史妙仪，封从八品采女，赐居畅音楼；

　　正六品承直郎之女夏乔依，正九品选侍，赐居关雎楼。

　　“怎么样，看完什么感觉？”严老太太见孟清颜看完后陷入了沉思，忍不住开口问道。

　　“祖母，孙女觉得皇后真是用心良苦，而且她很护着我。”

　　“哦，怎么看出来的，跟祖母说说。”严老太太感兴趣地问道。

　　孟清颜就指着纸上的各秀女宫殿分配说：“您看这次秀女的宫殿分封，明显是把东西六宫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阵营。

　　这就像行军打仗，东六宫是以贵妃为首的主战派，而西六宫则是以太后为首的主和派。

　　皇后娘娘把我放到太后身边，又让我独居一宫，明显是想保全我，祖母，皇后娘娘为什么会这么帮我？”

　　严老太太欣慰地笑道：“你能看出这一点很好，没有辜负皇后的一片苦心。

　　这次选秀，你能一入宫就得封高位，主要是因为皇后。

　　你不知道吧，其实皇后算是你的表姐，当年我父亲与她的曾祖父是同出一脉的亲兄弟，后来一起跟随圣祖打天下，各自凭着军功封爵，因为担心走的太近会被圣祖忌惮，所以才渐渐的不再联系。”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渊源！”孟清颜感叹道。

　　“皇后的用意这么明显，皇上既然默认，你进宫后即使无宠也会有地位。

　　皇上一时冷待你也不要紧，你还小，再好好长两年身子，以后若是有机会怀上龙胎，不论男女，都能成为你的依靠。”

　　“是，孙女知道了。”

　　“这次同你一同入选的明威将军之女杜若薇，她的父亲曾是你祖父的麾下，你祖父对他有提携之恩，进宫后你可观其品性，若品性尚佳你可适当与之交好，以后凡事有个帮衬。”

　　“是，祖母。”

　　“这是国公府这些年在宫中积累下的人脉，咱们家一向不送女进宫，所以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平常也就打探一下消息，你拿着，就当多双耳目，家里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

　　孟清颜接过祖母手中的名单，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与家人相见，突然一阵泪意上涌，到如今才真正感受到选秀入宫的苦楚。

　　“祖母，孙女不想进宫了，孙女就想陪在您身边，陪在父母身边，哪里也不想去。”孟清颜扑倒祖母怀中哭诉道。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就算不入宫也要嫁人的，难道还能一辈子在家不成？”严老太太抚摸着孙女的头，慈爱的说道。

　　“那我也不嫁人了。”孟清颜赌气道。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还说这样的傻话，快把眼泪擦擦，不然人家还以为我这个老婆子欺负你了。”

　　“祖母才没有欺负我呢”孟清颜破涕为笑道。

　　祖孙两个亲热了好一阵儿，孟清颜才回岚霞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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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后宫等级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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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仪，修媛，修容
充仪，充媛，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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