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含春启

11、第 11 章

　　年十五，元宵佳节。

　　五彩斑斓，各式各样的灯笼飘扬在树梢屋角。

　　孟清颜正在坤宁宫中做最后的安排。

　　“晚上会一起到城楼上看烟火？”孟清颜看着晚宴流程皱眉道。

　　“是，娘娘。亥时，皇上皇后与众位嫔妃会一同登上城楼，观看烟火，与民同乐。”佩兰姑姑在旁解释道。

　　孟清颜看着这一项节目，心中总有不详的预感，前世小说中的妃子流产情节在脑海中一下闪过，孟清颜猛地一抖，“这一项不能砍掉吗？”

　　佩兰摇摇头道：“这是多年的传统了，若是没有合理的理由一下砍掉，怕是难以服众。”

　　“颜儿，怎么了。”皇后见到孟清颜拧眉苦思，一幅相当苦恼的样子，过啦问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孟清颜对皇后早已放下了戒心，拿她就当亲姐姐看待。

　　“皇后娘娘，是臣妾看着这一项有些不妥，城楼上漆黑昏暗，万一有宫妃不慎踩空，可如何是好。”

　　皇后闻言笑道：“你多虑了，今天晚上城楼上会灯火通明，四周也会站满了宫女太监，就算有人作怪也很难成功。”

　　孟清颜沉思片刻，开口道：“那不如给城楼上的宫女太监再多加一条指令，今天晚上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离开自己站立的地方，这样就算出现意外也不会因人多慌乱而让事情变得更糟。”

　　皇后点点头，“佩兰，你速去安排。”

　　“快到晚宴的时辰了，本宫已派人将你的衣物取到了芷兰殿中，你去换吧。”

　　孟清颜点点头，毫无防备地前往芷兰殿中。

　　芷兰殿中，孟清颜一进去，就闻到了那天晚上一样的龙涎香的气味，她心里咯噔一声，转身欲走。

　　“怎么，又要躲着朕。”云君泽从屏风后走出来道。

　　在坤宁宫这些时日，她并非没有碰见过皇上，反而因为皇上的时常留宿，见面的次数比以往加起来都要多，但孟清颜每次都会及时避嫌，并不与皇上单独相处。

　　“臣妾参见皇上，臣妾不知皇上在此，误入此殿，请皇上恕罪。”孟清颜跪地行礼，看着逐渐走近自己的明黄色龙袍。

　　云君泽在她的前方站定，也不叫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头顶，半晌，才开口道：“你在坤宁宫的事佩兰都跟朕说了，你学宫务上手的很快，以前在家学过？”

　　“回皇上，不曾刻意学过，只是臣妾常伴母亲管家理事，许是触类旁通，所以上手快点。”

　　云君泽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问道：“依你之见，你觉得永远被护在老鹰翅膀下的小鹰好还是被老鹰狠心推下悬崖独自飞翔的小鹰好。”

　　“回皇上，那自然是被护着的小鹰好。”

　　云君泽闻言眼睛亮了亮，还未开口，便听底下的小人儿继续说道：“但是老鹰终会老去，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时，所以才会狠心推小鹰入悬崖，让其学会独自飞翔。”

　　这次，云君泽沉默了更久，没再说话，转身离去了。

　　孟清颜看到逐渐远去的身影，困惑愈发严重，正好这时木槿带着衣物匆匆赶到，她也就无暇多思，换好衣物，重新梳洗过后就出发了。

　　晚间宫宴上，一片祥和安宁，仿佛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孟清颜一直担心会出状况，连眼前美味的菜肴都没了吸引力。

　　云君泽注意到她这边的状况，吩咐道：“江德海，将朕面前的这道凤吞鱼翅粥送给孟嫔，就当奖赏她费心操办元宵家宴的功劳。”

　　孟清颜懵懵地起身谢恩，看着自己面前的这道鱼翅粥，再看向正在和贵妃说笑的皇上，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也无心再想其他，只慢慢地舀着自己面前的粥喝。

　　云君泽看孟清颜终于开始吃东西了，也放下心来。

　　贵妃看着虽然在和她说笑，却挂念着别人的皇上，嫉妒的心都要炸了。

　　看来不用我做什么了，皇上对孟嫔有意。许知南在下面看着这一切，目光闪了闪，微微一笑。

　　前世，今天晚上会发生一场踩踏事故，宫中三个怀孕的妃子只有柔妃的孩子保了下来，也不知今世会如何，反正她的孩子来得晚，她只要坐等看戏就好了。

　　晚宴结束后，皇太后以劳累为由，先行回了宫，皇上皇后相携前往城墙上看烟火，余下众妃两人一组，跟随在帝后身边，说说笑笑。

　　从城楼往下望去，万家灯火，星河一道，好一幅盛世太平的景象！孟清颜第一次被这个朝代所震撼，也被站在前方的那道身影所折服。

　　亥时，城墙下的烟花准时燃放，只听几声沉闷的声响，一个个烟花带着红红的火星窜上了天空，几声脆响，夜空中绽放出了美丽的花朵，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令人心驰神往。

　　两刻钟后，妃子们面带喜色，言笑晏晏的谈论着刚才的烟花盛会，慢慢往城楼下走。

　　直到脚踏实地的走到地上，孟清颜一直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

　　“啊！”只听一声尖叫，之后便是人身倒地的声音混着宫女嫔妃的呼喊，孟清颜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转过身查看，可是层层视线遮挡，实在是看不清后面发生了什么。

　　等一阵混乱过后，再去看时，也只有范娘子，杜娘子和苏娘子倒在地上，正被身边的宫女慢慢扶起，孟清颜刚松一口气，还好旁边的的宫女太监之前得了命令，都没有乱动，没有发生踩踏事故。

　　“有血！”苏晚吟身旁的宫女突然叫道，“我们小主身后也有血！”杜若薇的贴身宫女也叫道。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心思各异。

　　“木槿，你速去太医院把当值太医都请过来！”孟清颜当机立断道：“南汐，马上安排软轿送杜娘子和苏娘子前往留心阁。”

　　“木棉，你去通知皇上皇后。”孟清颜看着地上的血迹，神色难辨。

　　留心阁中，太医正在为两位娘子诊脉。

　　外间，帝后坐在上首，正在审问两位娘子的贴身宫女，气氛严肃。

　　“回陛下，奴婢真的不知道娘子怀有身孕啊，请皇上皇后明察！”皇上还没发话，采桑就磕头请罪道。

　　“太医诊脉还未出结果，你又怎么知道你家主子是因怀有身孕而出血？”沈怀夕在旁质问道。

　　“奴婢奴婢...”采桑在旁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反观杜若薇的贴身宫女听玉一动不动的跪伏在地，默默流泪，更像是在为自己的主子担心。

　　“我看这小宫女一心为自己开脱，一点儿都不像是关心自家主子的样子，不如直接拖到慎刑司去吧。”贵妃在旁开口道。

　　“不要，奴婢说，是两个月前，奴婢发现小主的月信未来，才起了疑心，但小主要奴婢不要声张，说是怕有人加害，奴婢真的不是故意欺瞒皇上的，求皇上恕罪！”采桑哭着求饶道。

　　“听玉，你怎么说。”皇后这时看向杜若薇的贴身宫女问道。

　　“回娘娘，小主这个月月信确实推迟了两天，但因时日尚短，所以奴婢也不敢确信，是奴婢不够谨慎，请皇后娘娘降罪。”听玉伏地悲伤道。

　　恰在此时，太医诊完脉出来禀报，“回皇上，皇后娘娘，两位小主确实有孕在身，才会受惊流血，好在没有其他外伤，所以龙胎还算安稳。臣待会就去配安胎药，只要接下来两位小主好好养胎，可保无虞。”

　　听闻这话，皇上皇后都十分喜悦，殿内众妃不管心里如何想，口中都是先道恭喜。

　　喜悦过后，皇后才厉声道：“陈太医，两位小主有孕，你们太医院竟一概不知，可算失职！”

　　陈太医冷汗一下子淌了下来，连忙回禀，“回皇后娘娘，杜小主才刚刚有孕月余，脉象初显，若不是这次有小产之兆确实很难诊出。至于苏小主...”

　　陈太医犹豫了一下，看到皇后威严的眼神，才继续道：有孕已有两月有余，之前一直找借口推脱太医院的问诊，臣等实不知情，请皇后娘娘恕罪！”

　　这就与采桑和听玉说的话对上了，皇后听到此看向皇上，皇上脸色冰冷，眼含凌厉，“皇后看着办吧！”

　　“来人，采桑不知劝解主子，任由主子犯错，事后又多加推脱责任，关到慎刑司中服役。”皇后开口道：“听玉没有及时上禀主子身体情况，但念在其毫无经验，知错能改，罚俸一年，戴罪立功。”

　　采桑哭哭啼啼的被拖下去了，听玉感激地向皇后磕头，“多谢皇后娘娘开恩，奴婢今后一定好好服侍主子，绝不再犯！”

　　“行了，进去看看你主子吧。”

　　“皇上今晚的事...”皇后看向皇上，眼带询问。

　　显然，一下子精准命中两位有孕的妃子，绝不是巧合，更像是人为。

　　“皇后审吧。”

　　“你们可有人看到事发时的场景。”皇后开口问道。

　　“回娘娘，嫔妾看到是范娘子突然撞向了杜娘子和苏娘子。”沈怀夕站出来道。

　　“回娘娘，嫔妾真的不知情，是嫔妾的发钗不知为何突然掉落，嫔妾正低头寻找，就不知是谁推了嫔妾一下，嫔妾这才撞到两位妹妹的。”范娘子不顾自己的脚伤，连忙请罪道。

　　“你们可看到有人推范娘子？”皇后询问道。

　　底下众妃摇摇头，范瑾萱看到这里，恨恨地说：“说不定就是慧美人撞得嫔妾，或者或者”转头看向孟清颜，“是孟嫔安排的这一切，元宵宫宴都是她布置的，说不定就是她见不得两位妃子有孕，安排人撞得嫔妾！”

　　“胡说八道，孟嫔如何知道两位妃子有孕，又是如何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安插人手！”

　　皇后听到这里，厉声呵斥，“今晚两位娘子能够安然无恙，多亏孟嫔多方安排才不至于酿成惨剧，你竟敢胡乱攀扯，范娘子，说话前可要过一下脑子！”

　　“是真的有人推了嫔妾，嫔妾实在是冤枉啊！”范瑾萱不敢再胡乱攀扯，只一味喊冤。

　　看到这里，云君泽已无意再看。

　　“这里就交给皇后了，朕相信皇后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皇上转身离去，到孟清颜身边突然停下了脚步，“孟嫔保护皇子有功，特赐封号昭，赐协理六宫之权。”

　　皇上说完就离开了，留下一脸惊讶的众人。

　　孟清颜感受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各色目光，心惊了一下，很快又淡定下来了。

　　她现在可是昭嫔，又有协理六宫之权，除了皇后，没人能轻易动得了她。

　　皇后一脸欣慰的看着这一幕，“昭嫔留下，其余人先散了吧。范娘子在事情未查清前，先禁足披芳阁，任何人不得探望！”

　　皇后看向孟清颜，“随我去看看两位娘子。”

　　内殿，苏晚吟正巴巴的等着皇上来看她呢，没想到只等来了皇后和昭嫔，顿时一脸失望。

　　皇后看到她的样子 ，也是一脸失望：“苏娘子，你故意隐瞒怀孕之事，致使皇嗣有损，你可知罪。”

　　苏晚吟一惊，连忙辩解，“皇后娘娘，嫔妾没有故意隐瞒怀孕一事，嫔妾也不知情。”

　　“你两月月信未至你说你不知情？你的宫女采桑都已交代，是你故意隐瞒身体情况的。”

　　“是，嫔妾是有所怀疑，但嫔妾真的不确信，更没有故意隐瞒。皇后娘娘今晚一定是有人故意要害嫔妾，请皇后娘娘为嫔妾做主！”

　　“是不是故意的已经不重要了，你如今刚刚有喜，又受了惊吓，好好养着吧，往后就不必请安了。至于今天晚上的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皇后说完也不顾苏晚吟一脸震惊，转身去看杜若薇了。

　　杜若薇这边正在劝慰听玉，就见皇后娘娘和昭嫔过来，正欲起身行礼，被皇后一把按住，“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礼，你不顾自己的身子也不顾腹中的皇嗣吗？”

　　“嫔妾哪有这么娇弱。”杜若薇含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和昭嫔姐姐。”

　　“也亏得你身子强健，不然这才一个月的龙胎怕是难保。”皇后心有余悸道。

　　“是，嫔妾也后怕呢，往后可再不敢随意出门了，就只一心窝在景阳宫中保胎了。”

　　“你能这么想最好了，以后就不用来坤宁宫请安了，在宫里好好养身子。”皇后欣慰点头，“时候不早了，待会儿本宫着人用软轿送你们回宫。”

　　“多谢娘娘。”杜若薇真心感谢道。

　　皇宫某处宫殿。

　　“嘭”一声闷响，一只精致的茶盏被扫落在地毯上。

　　“居然两个人的胎都保下来了，好一个昭嫔。”

　　“娘娘息怒。”

　　“罢了罢了。”女子伸手揉眉心，“尾可收干净了？”

　　“娘娘放心，都处理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