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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石子涯的人鱼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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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冬天的海水比任何一年都要冷，置身其中就像身处就像身处另一个星球，没有人烟，只有寂冷皎白的月光。」
「一如从前那般笼罩着这片一望无际的，谜一般的蔚蓝。」
2035年1月4日，衍海省衍海市石子涯海域。
起初张昭铭只是驾驶着他捕鱼的小船，船尾坐着的不过只是他年仅四岁的小儿子张明哲。
“爸爸，那边海上那么多泡沫，是不是小美人鱼死后变的。”
今年冬天衍海市莫名其妙的禁渔期让违规出海的老张此刻有些紧张。
他并没有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什么异样，可是总有不祥的预感让他后背发凉。
当然，高度紧张的他也没有听出儿子话里的童言无忌。
老张驾驶着小船，加快速度向着岸边靠拢。
直到他听到自己的小儿子又一次开口了：“爸爸，咱们衍海有没有美人鱼？”
许是儿子天真无邪的话让老张紧绷的弦稍微松了松，他在船头笑得很慈祥，回过头看了儿子一眼。
只见张明哲小小的身影正趴在船尾，向着东方灯塔的方向专注的望着。
“爸爸。”
这次小孩并没有回头，反而是正在驾船的老张回过头来看着今晚行为有些反常的小儿子。
老张又紧张了起来：“咋了？儿子，有穿着橙色衣服的管理员发现咱们了吗？”
只见张明哲摇了摇头，接着去翻身边的童话书。
“爸爸，书上说‘她纵身跃进冰冷的海水中’，小美人鱼好像就是冬天跳进大海的。”
老张听后有些自嘲，他紧张过头了，居然在担心一个四岁孩子说的话。
船即将靠岸，老张这次明显放慢了速度。
“明哲啊，咱们衍海的海一到冬天就是会有很多泡沫，不是因为什么美人鱼。”
“不是的，爸爸。”
儿子眨着无邪的眼睛突然出现在身边，着实吓了老张一跳。
可是接下来从儿子嘴里说出来的话，才真正让老张感到后背发凉。
只见张明哲的小手指向了东方灯塔那边的海面。
“爸爸，那边好像有个美人鱼在游泳。”
位于衍海市石子涯的东方灯塔，自明清两代起便是穷苦人家丢弃婴孩的地方。
被丢弃的孩子里，襁褓中的女婴占了超过九成。
直到后来，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后，国家终于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历史时期，政府才下令将此地建成了灯塔。
因为历史上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一片海域向来人迹罕至。
起初，裴亦景只是一个人坐在岸边发呆，冥冥之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起了脑雾。
本来清晰的视野仿佛瞬间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薄纱，耳朵也被人用手捂住了。
等她努力眯起眼睛再次看清眼前的这片大海时，却无法再保持头脑的清醒。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
「深渊也在凝视你。」
她怕水，更怕这一望无际的深海。
可是现在，她亲眼看到了自己那下落不明的女儿，听到了海面上遥远缥缈的求救声。
「妈妈，妈妈救我！」
懿欢！
裴亦景几乎是一瞬间就站了起来。
她感受不到沙滩上已经冻麻的双脚，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量拔腿就往大海冲去。
她只知道那是她的女儿在向她求救，她听的真真儿的！错不了！
母亲的本能蚕食着她的理智，女儿梦魇一般的呼唤推着她一步接一步地朝着那片万劫不复走去。
“懿欢！！懿欢啊！！”
“妈妈在这别怕啊，坚持住，妈妈这次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妈妈来了，妈妈真的来了……”
可是，海上太过寂静的夜终究会无情地吞没这点虚无的海市蜃楼。
阴冷的月光打在她那些裸露出来的青紫遍布的肌肤上，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是从岸边自己一步一步游到这的，从初及脚踝到如今身处齐胸的海水，冷得刺骨的温度还是没能把她从幻觉的镜花水月中解救出来。
她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东方灯塔的深处，腕骨突出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在将近零度的海水里泡得否发紫了，却仍然执拗地在海里一下接一下地划着。
突然，一直都没什么波澜的海面掀起了汹涌的浪花，就这样连带着她的身体一起吞没了下去。
巨浪拍在高高耸立的塔身上，蔚蓝如镜一般的海面上瞬间翻涌起了大片大片苍白的浪花。
直到，
“爸爸，美人鱼就在东方灯塔。”
“张明哲你个潮巴！看书给你看的脑子都傻了。”
“…可是这个阿姨看起来真的很像小美人鱼嘛。”
“别捯饬你那故事书了，看看阿姨怎么样了，快点。”
“哦，知道啦。爸爸为什么不叫救护车呢？”
“你傻啊，咱这是违规出海，叫救护车来不就被人发现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诶！爸爸！美人鱼、啊不是……阿姨，阿姨醒了！”
裴亦景睁开双眼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酷似小土豆的脸蛋，而且这个小土豆还没有脖子。
怎么会有小孩没脖子呢，裴亦景想着，定是自己还没清醒眼花了。
她抬手欲要擦掉眼尾的碎发，抬到一半的手却被什么东西阻住了。
“美人鱼阿姨不要乱动，盖好围巾，你身上太冷了。”
裴亦景半起着身子，这才将身边全部的情景收入眼底。
那个孩子正用另一只手揪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围巾的一角，不让冷风灌进她的身体。
可他自己却因为寒风刺骨而缩着脖子。
脑子虽还有些混沌，但好在意识清醒了大半，这时她注意到了自己正前方一米左右的距离还有一个男人。
张昭铭一边煽动着火堆，一边骂骂咧咧地从水桶里取出一些扇贝放到烧烤架上面。
嫩滑的贝肉因为瞬间接触到炙热的炭火而变得紧缩弹润，连带着贝壳一起在架子上被烤得汁水丰盈，并带上了独特的海鲜风味。
他见她醒了，嘴里便停止了嘟囔，默默看了她一眼，似是不忍一般低下了头，摆弄着面前的贝壳。
两人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可是老张却没有让裴亦景感到任何一丝陌生人的不安。
他始终与她隔着一个烧烤架的距离，时不时借着看儿子的机会悄悄瞥她一眼，频率有些高，确实在解读不出什么恶意。
三个人的安静就这么持续着，直到老张调了一碟橙红色的酸辣料汁，看上去平常无奇，却在浇上去的一瞬间激起了扑面而来的香气。
调制好的灵魂料汁附着在贝肉光亮饱满的表皮上，随后被一把新鲜的葱花蒜蓉进行了画龙点睛。
寒冬之中这样的一道菜，看似市井家常，实则却有着四两拨千斤之力，撬开了陌生人之间最后一道隔阂。
“你海鲜不过敏吧？”老张问了一句，眼睛只落在裴亦景打湿的头发上一瞬，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裴亦景微微点了点头∶“嗯，不过敏。”
“那个……大哥，是你们把我救上来的吗？”
她看着在包里翻找着什么的老张，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老张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回头，继续在包里翻着东西。
“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带着孩子在海边呢？”
裴亦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开始试图跟老张搭话。
却不想老张翻找东西的动作突然一怔。
“我带他来玩的。”
“我跟爸爸来捡贝壳的。”
一旁的张明哲抽了几张报纸垫在沙子上，瞄了一眼裴亦景的脸，小声说道。
“啧。”
老张终于从包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转过身来怀里抱了一个水壶。
他看了裴亦景一眼，默默把水壶递给了她。
“你刚刚没少灌海水，喝点淡水吧，应该还热着。”
裴亦景接过水壶，道了声谢，刚要拧开却又跟一旁的张明哲对上了眼。
裴亦景没说话，笑容却十分和蔼可亲，张明哲见状也对着这个面善又漂亮的阿姨笑了笑。
真是人小鬼大的小孩哥啊。
裴亦景喝了两口热水，放下水壶，正巧老张递过来了一个烤得冒热乎气儿的芝麻烧饼。
递烧饼时，老张身子一前倾，身后的捕鱼网露了出来。
“您是渔民呀？”
裴亦景身子前倾去接烧饼，却不想老张听了这话之后动作一顿，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僵在了原地。
片刻愣神后，老张松开了手，两个手拍了拍残渣，假装满不在意地撒了个谎：“是啊，这不又快赶上禁渔期了，唉，不好过啊。”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个谎早已被眼前这个女人识破了。
裴亦景接过烧饼的时候跟老张对上了眼，眨了眨眼笑了笑说：“是嘛，你说说，这我也听不懂您这渔民政策啥的。”
老张听后长舒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唉，咱老百姓哪能懂这些个当官的想的啥子东西嘛，今天整什么公积金，公摊面积，搞这些咱们看不懂的复杂东西，明天这海说禁就禁，我们渔民就靠这点海过日子了，唉政策是不少，咱老百姓的生活就是不见好……”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发觉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烤炉对面的裴亦景。
“他也还小，啥都不懂，跟他说了他也不明白，我瞅着你像是个读书的姑娘，就跟你说了，兴许你还能指导指导我这个没啥文化的大叔嘞。”
裴亦景听后，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烧饼。
一时间突如其来的情绪涌上心头，有些语塞。
老张看她不说话，便当她一姑娘家也听不懂，就想着换个话题。
“我说姑娘，这大冬天的，你一个女孩子，咋孤身一人往这石子涯跑呢，你还往那水里走，多冷啊是不是。”
老张说着还抱紧胳膊搓了搓。
“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张昭铭，这是我儿子张明哲。”
本是萍水相逢的一些家常问候，可是谁知裴亦景听后，突然面露难色。
“裴亦景。”
安静的空气中这个名字犹如一道闪电猛地将裴亦景劈得一哆嗦。
“什……陪什么？”老张听到儿子莫名其妙的话有些摸不到头脑。
张明哲看向自己一脸茫然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裴、亦、景，阿姨的名字，就叫裴亦景。”
听完这话，裴亦景彻底将头低了下去。
看到眼前的情景，老张更加搞不清楚状况了。
“姑娘，闹了半天你们认识啊？”
裴亦景身子微微发着抖，她抿着发白的嘴唇没有说话。
张明哲却摇了摇头指向地上的报纸。
“阿姨是市长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