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临津》千金微圻

6、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李觅云有仇当场就报，并没有借盛津楼之手背后搞小动作，也没有什么不顺心便拿别人开刀的恶趣味，但宴会上被横叉在胸的那把刀依然不上不下地悬在他心口。

　　孟冉提供素材在前，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与盛津楼的暧昧不明。

　　他需要时间去理清这种双方不对等的关系。

　　加之期末周忙于复习，这段时间李觅云一直躲着盛津楼，而这厢被冷落的人虽不明所以，但最近公司事情实在繁多，他干脆刻意让自己关注的重心放在其他事上，放松下来看了眼手机才惊觉，两个人竟然快有半个月没怎么联系了。

　　日常的问候会有一些，但总归没有之前那样熟络，无论是身旁或是在屏幕中，都没有了小孩儿日常撒娇取闹的亲昵，翻看到以前的记录，男人泛起一阵心软，酥酥麻麻，想到便做，捞起车钥匙出了办公室。

　　殊不知，这场闹剧的唯一受益者——是不用再陷入内卷，喜提提前下班的公司员工。

　　大学期末周，部分同学已经考完试拉着行李箱走出校门踏上去车站的车了，留有余下还剩几门课待考的学生望以羡慕的眼神。

　　李觅云便是其中之一，大二专业课比较多，复习起来相当麻烦，他已经有两周时间泡在图书馆应付考试了。

　　等完成了今天的复习计划，最后一口咖啡下肚，他打开手机，一条条消息从对话窗弹出来，宿舍群里正在讨论考完试后的聚餐事宜，他完全听从安排，看了两眼大家的建议回以认同后返回首页查看其他消息，其中最醒目的是前段时间才来寻求过自己帮助的林归，只发了一条消息，约他去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见面。

　　想到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关心一下前几天的事情发展，他回复一句“好的”，立即收拾好书包前往约定的地点。

　　季节由春转夏，唯有楼下的玉兰花迎接着一簇簇应季的花朵盛开，清香溢满整个校园，各处弥漫着青春的气息，携带着少年人蓬勃的朝气，欣欣向荣。

　　李觅云匆匆下了楼赶到小花园，却见林归并非一个人，他面前还站着另外一个身形相较高大的男人，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那男人的背影，竟然还生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压下心中猜忌，他慢慢走过去没有惊扰两人，本意是为了验证些什么。突然，男人微微抬起手臂，林归似乎是被拉了一把往前挪了几步，两人距离变近，呈现一种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姿态。

　　李觅云被眼前一幕刺激了一下，没想到林归……

　　正当他感叹林归居然和自己一样也喜欢男人的时候，那头隐约传出了些声音，林归似乎是在哀求什么，一副被逼无奈将身前人推开的样子。

　　只是更让他震惊的是，林归情急之下似乎吐出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

　　月亮从云层中露了头，光打在地面上让眼前的一切都更加清晰，那些一路被他忽略的景色也忽然在眼前具象了起来。今天似乎下过一阵子雨，星星点点的玉兰花瓣飘在水洼中映着花影，洁白的花朵上因路人行走溅起的水花粘上几处泥点，只是这独特的景色或许明早就会被清扫干净。

　　那是夏日难见的光景，是季秋常见的凋零。
　　……

　　＂我说过的，再有什么小动作，别怪我不客气。林归，你听不懂人话？＂

　　盛津楼也是奇了，他从小养在老爷子身边耳濡目染，从没对人这样情绪外露地说过狠话，林归属第一个。

　　久经世故的盛爷在一个大学生身上翻了车，这话传出去他自己都不信，若能回到几个月前，林归这尊大佛他势必要敬而远之。

　　被训斥的男生被推拒惯了，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他往方才李觅云站立过的地方看了看，揉了揉自己的右臂，五分钟前被面前男人猛地拉了一把，被捏过的地方还泛着痛意，但他此时心中快意大过那几分痛感，只要他传达的东西能让李觅云看到，这点儿委屈算什么。

　　看来李觅云已经意识到自己并非什么盛津楼的小男友了，加之刚才那副画面，应当也看得出来他和盛津楼关系不简单。

　　孟冉倒还有点儿作用。

　　回过神，他恢复了往日我见犹怜的模样，试图再次唤起男人对自己动情的记忆，＂我只是想再看看你。＂

　　盛津楼很久不曾来学校，在他以为那两人已经分手正暗自得意之时，偶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打电话询问对面的人李觅云的去向时，还在疑惑孟冉有没有按照自己的要求实行计划，便一路跟踪男人，想看看他到底来做什么，途中想到了这个法子。

　　听了他的话，盛津楼内心不仅升不起一丝因沦人痴迷而起的虚荣心，反而一阵恶寒，这畸形的关系中，林归所在意的东西早就已经变了质，＂你如果还想闹，我不介意把你送走，既然都能接触到我爸的秘辛，那我随便送你出趟国，你应该也不会意外吧。＂

　　他瞥了林归一眼，拨出去一通电话，再回来时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离开。

　　不多时，几个身着西装的人簇拥着一个明艳的女子缓缓走进小花园，看到那张娇丽面容的一刻林归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盛津楼什么都知道，或许是上次见面他说漏了嘴，竟私下将自己调查得彻彻底底，心中一时间不知是惊恐还是悲凉，脑中霎时闪过一片白光，呼吸陡然急促，他跌坐在地。

　　被几个人围成一圈，来人居高临下看着他，满目讥讽，林归看她同样不顺眼，拖着虚弱的音色没好气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当乐子人啊！"她撩了撩耳边鬓发，红唇微启，"盛总给我爸打电话说看到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派个人过来接你回去，哈，你还不了解我？看你过得不好我才能开心呐！所以一听到消息我就自告奋勇过来了，你林归这样不堪的模样，我一定要第一个看到。"

　　"被盛津楼甩了，又借着我的手攀上我爸，你吃得消吗！"被拽入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她情绪难免激动，说话间又看了看林归狼狈的样子，压下那点儿波澜，道："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手头的那些资源，我怎么可能允许你现在还待在我爸的身边？"

　　林归费了些劲儿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落的灰，此时他已经稳定好自己的情绪，语中不乏威胁，"原来你也知道当初你们家公司出现危机的时候是谁的贡献最大啊，所以，"

　　他走上前拿过女人的手机给备注为"爸爸"的人报了句平安，愉悦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别让你爸担心。＂
　　……

　　孟冉最近一直因为前段时间的庆功宴惴惴不安，当初林归几句话挑拨起她的嫉妒心和优越感，以为这次这个男孩儿同以往的没什么区别，甚至于从没进入过盛总的社交圈，所以才敢如此挑衅。

　　她有北晢的股份，在这个圈子中有一点儿话语权无可厚非，可这些权利可能会因为一个男孩子随时被收回。本是风头无两的视后，却接连遭遇代言、刊封莫名被推，这种圈内司空见惯的暗示不禁让她内心升起一丝对林归的怨怼。

　　而始作俑者正在约好的包间等她，她一身低调的黑色，谨小慎微走进饭店，生怕被人发现自己与林归勾结，反而坐在主位的人一派气定神闲，浅笑道：＂别担心，我提前观察过了，没人会在这儿蹲点。＂

　　＂我想我们可以继续来聊一聊，上次说过的事情。＂

　　上次说过的事……

　　其实孟冉对盛总的新欢并不感兴趣，她算是待在男人身边比较久的人了，最开始本也就是带着目的接近的，盛总对自己的人也是从不吝啬，这样久的接触下来两人早已成为利益共同体，孟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欣然接受盛总新鲜过后的冷待。

　　毕竟…没人会和钱过不去啊！

　　所以她本该是最看不上林归这种人的。

　　庆功宴之前，她还沉浸在自己成功的喜悦里，资源的偏斜、他人的附和早已让她有些飘飘然了，这次宴会由她控场，她甚至提前排练过很多次与这位盛总新觅的人儿第一次交流应该说些什么，因为传言听上去这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新人儿确实被盛总宠爱的很好，也从未听说过往有哪一位能得盛爷这般迫不及待的亲自引荐。

　　这时，林归找上了她，以一段她与新男友出入酒店的视频作胁，要她挑拨离间。

　　要让单纯的小少爷，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普通的包养对象之一。

　　“上次的事，你办的很好，”清丽又淡漠的声音中断孟冉的思绪，不待她做出反应，林归继续道：“所以那个视频，我先截下三分之一还给你。”

　　林归观察着孟冉的神色，她显然没意识到面前的男生会临时变卦，唇色白了几分，攥紧了手指，看她这种被逼急却不敢反抗的模样，满意地摇了摇手中的CD卡，笑着说：“至于剩下的内容，就看你表现吧。”
　　……

　　翌日，期末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林归在和同学聊暑假出去玩儿的事宜，几个人商量正兴奋的途中，被对面突然杀出的李觅云打断，来人犹犹豫豫开口，“林归，可以跟你聊聊吗？”

　　被约谈的人大概能想到要聊什么，让李觅云认清自己的身份也好，他眼中闪过疑惑，随后乖巧的挂起一抹笑，起身与同学道别。

　　两个人找到一间空教室隔着桌子相对而坐，林归已经做好被质问的准备，毕竟以前他设计将别人从盛津楼身边踢出去时比这更恶劣的都遭遇过，可那又怎样，没有一个人能在那个男人身边滞留超过三个月。

　　“你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吗？”

　　冷不丁的一句话，他听得出来，对方在关心他，做足了准备的人却还是生起了一瞬间的错愕，“什么？”

　　＂你知道，那天你急匆匆来找我帮忙，我打电话叫来的那个人是谁吗？＂

　　终于切入正题了，林归笑道：＂我想起来了，你是说盛总？我和他…＂

　　＂他是不是纠缠你了？＂

　　想要坦白和盛津楼相识更早的人还未出口夸炫便被李觅云突兀的一句＂纠缠＂截断，林归不知面前人产生了什么误会，一时愣在原地，而他这副样子在李觅云眼里完全就是受了委屈不敢说出来的勉强，＂我昨晚看到你推他了。＂

　　自从那场宴会被孟冉挑拨之后，李觅云所一直相处的＂盛盛＂和孟冉口中的＂津楼＂是被割裂开来的，他无法说服自己变成了和孟冉等人一样的，在盛津楼眼中为了名利不择手段攀权结贵的人。

　　在一场为另一个人举办的庆功宴上，他突然变成了一个供人玩乐的吉祥物。

　　直到昨天晚上的一幕，原来与他交往期间，盛津楼还在追求其他人，只是他比较好追，林归拒绝了，所以男人的态度才那样强硬。

　　＂盛盛…盛津楼这个人，你拒绝他是对的，他对你不是认真的，和我在一起期间他已经不知道背地里招惹多少个人了，想必上次见面他就对你留了心，所以，我怕你也被他骗，受到伤害。＂

　　林归何尝不知，生来天之骄子的盛爷对谁认真过，不过凭借他一直以来对那人的关注，他应当不是李觅云口中一个朝三暮四同时脚踏多只船的人。

　　相反，盛津楼对待每一段感情都很认真，哪怕不曾将一个人入心，但他几乎是有求必应丝毫不吝啬，情绪价值同样给得到位。这也是他的每一位情人都会留恋过往不好轻易打发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误会了也好，接触下来他发现，李觅云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人，如果只是情感上的弊病，或许盛爷回去哄哄还能被原谅，如果涉及道德层面的问题，他能一气之下自己主动离开盛爷身边也未尝不可。

　　林归装模作样沉思了一会儿，手支着下颌，无辜地抛出一个致命性问题：＂云云，你和那位盛总真的是在谈恋爱么？＂

　　致命性问题，致死男大学生脆弱生命的问题，李觅云神色变得空白，他根本无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也想知道答案是什么啊啊啊！！！

　　李觅云脑中高速运转形成EF5级龙卷风想要吹走自己兄弟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却还是弱弱问出：＂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只是不太理解，你刚才说那位盛总和你在一起时还去招惹别人，看得出来这个人对待感情就像是消遣，那他对你……＂

　　林归将目光自天花板转向对面人的脸上，上下打量一番，漫不经心道：＂云云，你也知道，我是学艺术的，这种场面肯定是见过太多了，那些大佬图求新鲜感来学校里…的比比皆是，据我观察，很多人或许还没有你这样幸运被盛总这样追求，哦，或者说是哄骗到手的，＂言语间杀人诛心的人观察着对面人的反应，给予他几秒消化的时间，继续道：＂这些人里，十个有九个心思不正，就图未经世事的我们好骗。＂

　　他表现出一副为朋友好的知心模样展开劝诫，被劝诫的人口中喃喃，＂所以我也是…＂

　　恶魔低语在耳边响起，＂所以你总不会是特殊的那一个——正牌男友吧？＂

　　这一句话惊到被蛊惑的少年猛的蹬了下腿，椅背和桌子激烈触碰下发出刺耳的声音将他唤醒，好容易才冷静下来，他看着眼前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莫名想到昨晚这人清丽的嗓音曾喊过一个人的名字。

　　或许爱情遭遇变故的人总会抱有一点儿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对他人的恶意吧，他突然想搞明白一个自己本不太在意的事情，＂阿归，昨晚我一直没赴约，你后续怎么也没再找过我呀？＂

　　＂啊？＂

　　作难的人又解释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按理来说，你约我在小花园见面，而我迟迟未到，你也没再发来催我的消息或者问问我怎么没去赴约，这是为什么呢？＂

　　＂我…被吓到了，＂林归惊叹于他的敏锐，只能将事情推卸到昨晚那出戏的主人公之一身上，＂经历了那样的事，我太害怕了，所以急匆匆回了宿舍，并不知道你有没有来赴约，我也不好问你。＂

　　这一通解释似乎非常合理，如果忽略方才他讨论大佬情史拱火双方矛盾时那一番司空见惯下的高谈阔论的话。

　　如林归所说，他对此类现象早就习以为常，或许他同样经历过诸如此类的事情，又为何会害怕成这样呢？

　　难道盛津楼真的用了些手段逼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盛：我风评到底怎么变坏的？
作者妈：你老婆传的。
PS:文中人物的观点仅限人物个人，为剧情铺路，不指代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