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 23 章 ...
-
经过的路标不是公寓的方向,林屿侧脸问驾驶位上的陆川,“你带我去哪?”
陆川的薄唇轻微抿起一弯微小的弧度,“别急,很快我们就到。”
所往之地是南方一个小港市里新开发的一个名唤海月湾的度假区,从奕安到此市的路程就跟从京到秦皇岛差不多。这里终年温润宜人,此时正阳光明媚,天朗气清。海月湾毗邻碧洋沙滩,坐拥椰林海错,海滨建起的小镇是名副其实的海景房。比起大型海滩度假区动辄几千万的游客吞吐量,海月湾年均只揽不到百万的游客,但在多方引资下基础设施并不差,且管理得当,比起浮华喧嚷的大型港口城市,是片难得的清新之所。
也是陆川他爸近年来将重心全放在房地产投资这方面,随着三口大湾区建设的不断推进,滨海资源愈发稀缺,能在这块地上分一杯羹,无论投进去多少资本,将来定会保利升值,狠捞一笔是必然的。
俩人没带任何行李,但入住的那幢三层的海滨别墅里已提前预备好了一切生活物资。
别墅距海不过百米,开窗即可体验徐徐的海风,饱览无边的碧海金沙。临海的一面建有一个浅水池,既在视野里将建筑与海完全融成一体,又最大限度利用别墅与公共海滩的高度差,将海滩游客的喧嚣与别墅的宁静完美隔离。
别墅在具备私密性的同时,兼顾观赏性,让人产生一种在室内如同在室外的感受,在设计上非一味堆砌浮华,而只是干净洗练的线条,亦构成一个清爽简单隐约存在的框架,辅以原色为主的软装,一切从简,更能使人完全放空,专注于海的美。
这里与其他的海滨度假区其实没什么不同,就是少了熙来攘往的巨量游客,寥寥无几的几个游人在沙滩上拾贝步走,很是闲散惬意。
陆川和林屿着装清凉,尤其是陆川,也不避嫌,大方将那夏威夷衫扣子一解到底,裸裎一片精壮的胸膛,戴着个墨镜,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是什么片场下来的大明星,路过的游客都要眼巴巴看上一眼,有人目光太灼灼太露骨,林屿恨自己不够高不够壮,不能用身体给陆川挡挡风头。
对于旁人对自己的关注,陆川当然是有感觉的,早在学生时代,他就习惯了被一众情窦初开的女生们甚至男生们众星捧月,可他从来都不屑于理会那些兜面而来的爱慕与意淫,林屿是个意外也仅仅是个意外,哪怕他拿和别人一样的眼光看自己,他一样泰然自若。随着阅历增多,陆川已经把他人这种单调的情投当成是一种调情的佐助,他分毫无伤地看着别人为自己倾跌来取悦他。
下午剩余的一些时光两人是在沙滩上度过的,日薄崦嵫的海上景观令人叹奇,那淡红橙黄的绸缎般的霞光弥留在海空,数不明诉不清的海鸟成群的在浮光掠影中翻飞颉颃,响绝的回声摇宕在浓淡相间的海浪与沙岸间,伴着零星作伴的游人,全盘落成一副妙绝的沙画。
及至遥遥的天河上涌了半弓明月,海上浮着万叠银波,两人才一边慢走、一边有一茬没一茬搭着话回了别墅。
陆川斜睨正走到冰箱前想看看有什么食材的林屿,“今天叫厨师到这里来做饭,你享受着就好。”
林屿一怔,心说他也乐得坐享其成,“好,听你的。”
靠海吃海,陆川找大厨做了一桌海鲜大餐,也不知从哪觅了些火烛,配上红酒,微凉的海风拂过,一切皆美好的不像样。
红彤彤的帝王蟹壳上精心摆放着剥好了的蟹腿和蟹肉,林屿戴好一次性手套,挑了根蟹腿,也不蘸什么酱汁酱料,就是尝一原汁原味的新鲜,抿了一嘴,入口绵滑,细品还有些鲜甜。
陆川也不动筷子,撑着下巴看他,林屿被看得讪讪,想他要么是等着被投喂,要么就是他没胃口,实际上两个都不是,陆川拽着林屿的手,将他一口气没能吃完的蟹腿全都含了进去,那两片薄唇里头的舌腔温温热热,隔着层塑料薄膜包裹他两根手指,舌尖那么不经意的一撞,林屿乱了神。
吐出两根湿漉漉泛着光的手指,陆川意犹未尽,“好吃是好吃,就是差点味道,比起吃蟹,我更喜欢吃你。”
这样露骨又有些粗鄙的调情有些俗了他,但有用是真,林屿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羞红了脸。
词不达意,还需要点外力,陆川酒杯握的稳当,“喝点儿。”
林屿沉吟片刻,“不会喝酒,不喝了。”什么一醉解千愁,联想起上次沾了些鸡尾酒就能醉成拂杨柳,一捏就软一推就倒,苏煜护着他还被陆川误会了,真是酒耽人事。比起宿醉的快意恩仇,他宁愿自己始终保持着清醒。
陆川稍显不悦,摇曳着杯中之酒,“不喝?你晚上招架得住的话,也行。”
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他怎么着也要给林屿灌一点,何况心中还起了一点点争强好胜的意思,凭什么林屿在他苏煜面前能醉,在他陆川这里就不行?都不怕那色狼趁人之危,反怕他名正言顺地上了他?他偏要他红颜一醉。
林屿想卖卖笑脸搪塞过去,陆川却没耐心了,板着个脸说:“你都能为了苏煜喝,怎么就不能给我喝一杯?”
暗拍了下腿,林屿脸都笑僵了,得,敢情这位爷还在为苏煜那件事耿耿于怀,真是服了他了,一件无足挂齿的误会能叫他记这么久,他喝,他喝还不行吗。
手攫起玻璃杯,一饮而下,没有想象中的回甘醇香,反而只剩下冲鼻的辛辣和喉舌的刺痛,酒到底哪里好喝?
看着五官都扭曲的林屿,陆川哂笑,“这还差不多。继续。在我这里,你多醉都行,我罩着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屿醉的不像话,平时寡言的他一味东拉西扯,说他知道陆川的身份后他有多高兴,说两人旧时分开的那段时间他有多难过,说他现在有多喜欢陆川,紧紧楸着陆川的一副,含混不清地咕哝自己有多稀罕他。
陆川由他这么胡闹,由林屿擎着酒杯,面上是酡红一片,他这人笑不露齿,都是抿嘴笑,就像他哭也是抿嘴哭。他坐在位上,举起那盏高脚杯,透过半杯子猩红色的液体睹视寰宇,一切都泡在酒精里,看起来虚虚浮浮没个真切,陆川夺过他手里的酒杯,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他就有些断了片,只记得他被一把横抱起,一杆**抵着他,一路到了卧室,压在床上。
夜色阑珊时,海边陆风阵阵,一鳞半爪的渔光侧进屋内,外头是沧浪大海,里头是欲海翻滚。
又是好一阵更相肉搏,飞沫如涛......
第二天一早,日头上斜,晴光摄目,林屿先醒了来,着急忙慌地上了个厕所,却没迎来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一下子失了序,脑里一团糟,陆川他,不戴*?
陆川也醒了,走进来要洗澡,他浑身上下就一条黑色纯棉短裤,更显肤白貌美,**鼓鼓囊囊,资本相当雄伟。
林屿还因为刚才的发现发着呆,陆川从身后一把抱住他,林屿悚然一惊,动也不敢动,
身前的人敏感的跟兔子似的,陆川哑声失笑,“怕什么?”
总感觉什么蠢蠢欲动,大早上林屿血压飙升,“怕你不顾我死活。”
陆川将下巴放在林屿肩上,“我有那么坏吗?”
“有啊,也不知昨晚是谁诓我喝酒。”
“昨晚是谁先哭着闹着说喜欢我,稀罕我稀罕的不得了的,我这叫遂你心意,成人之美,你敢说你没爽到?话说,昨晚的你怪骚的,没录下来,可惜。”
林屿脸都要烧起来,“我走。”拔腿就要跑。
陆川却按兵不动,一条手臂似铁链一般铐住林屿,“往哪走?”说着就跟钓鱼收线似的把林屿往他的方向拽,微凉的手指探到,还不怀好意地往里按了按,“这里还装着东西。”
他当然脸不红心不跳,里头装的满当当全都是他的子子孙孙!
大可不必越俎代庖,林屿颤声说:“我...我自己来。”
僵持了好一会,林屿看了看抱臂贴门站着的陆川,惬意着呢,哪儿有要避一避嫌的意思。
“你不出去吗?”林屿咬牙,妈的,臀间又流一股。
陆川眼底满是戏谑,薄唇轻吐,“我看你怎么弄。”
后来两人都冲了个澡,一起。
算是他日积月累养成的习惯,也是好身材离不开一朝一夕的锻炼,洗完澡后,陆川一个人在跑步机上跑了好久,又做了好几组手臂的力量训练,才抓个毛巾揩着汗来找林屿,却见林屿坐在那张大沙发上认认真真提笔写着字。
“写什么呢?都不抬头看我一眼。”
林屿原本还在心无旁骛地动笔,身旁忽然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吓了他一跳,兀地合上,在胸前抱的老紧。
陆川斜睨着他,脸色莫测,“为什么不给我看?”
“日记,没什么好看的......”林屿将那日记本藏到身后,想着眼不见为净叫陆川快点忘掉。
陆川轻嗤一声,“我没看人日记的癖好。”这章就此揭过,他俯身凑上,“不给我看日记,那我看些别的总行吧?宝贝儿?”对他来说,这度假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调戏林屿的过程中,占有他。
林屿又红上脸梢,“你怎么没个消停的时候?”心叹陆川只小他三两岁,精力却旺盛的吓人。
按理说接下来就该胡搅瞒缠着乱作一通了,陆川却一改玩笑的眉眼,半分天真半分纯情地端凝着林屿,接着就把脸深深埋进林屿的肩窝,还不满意地往里拱了拱,闷声道:“哥,我想抱抱你,就像小时候那样。”
林屿能怎么样,心内柔软一片,就是口蜜腹剑他也绝无一丁点儿怨言。
陆川开始亲他,从胸口流连,又抬头去碰他的唇,都是浅尝辄止,却还是吻的他意乱情迷,心动如鼓,林屿侧颈任陆川啃吻,无意间看到玻璃墙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吓得他一哆嗦,陆川顺了顺他的后脊,“怎么了?”
“我刚才看到有人从外面走过去...”
陆川往外看了看,嗤笑一声,“雇来的菲佣而已,不算外人,慌什么?”
“哦...”林屿这才缓了口气。
林屿的大惊小怪有些扰兴,陆川没真的要他。两人齐双双又躺了一会,陆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我送你个礼物。”林屿好奇地接过,拆开后发现是一个形式复古的宝丽来风琴相机,因所用的撕拉胶片已几近停产,不可复制亦无可修改,让每一次的拍摄都显得弥足珍贵。
东西是好东西,林屿沉吟片刻嗫嚅道,“我不会用。”
他一直对拍照留念这样的事情无感,最近的一次照相还是高一刚入学的时候,相片被他妈裱起来放在书桌上,说起来还是因为陆川摔碎的,后面也没找着,也没再额外去照相馆补拍一张。后来就是上了大学他也没养成拍照的习惯,手机里的拍照功能好像被扣掉他也不知道,数码相机都没摸过,对焦也不会,更别提什么拍立得了,现在相机拿在手里,倒真不知如何是好。
陆川拿起那个方方正正的相机,“这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你看,先把这前盖卸下来,再把这取景器翻上去。向上提一下对焦杆儿。把快门儿的上弦钮推到最下面儿......好了,我给你拍一张。”
咔哒一声,摄影在陆川看来跟喝水一样简单。
撕拉胶片须等待一分半时间显影,然后再从相机中用力一举抽出。
在这等待的间隙,陆川也没闲着,埋头在林屿颈项间厮磨,惹得林屿轻哼阵阵,陆川眼底蒙上一层浓浓的欲色,林屿惊矍,勉力推却陆川,才免得晨间一场单方面的鏖战。
显影结束,陆川缓缓揭开,相片不甚清晰,但拍立得相片自带复古做旧的质感与那窗外射进来的柔光,让林屿温柔的一塌糊涂,他以前怎么没觉着,原来单拎出林屿过得去的长相,他还吃一点氛围感。
陆川看着相片沉声道:“林屿,你很好看。”他摸了摸胶片,动作娴熟亲昵。
林屿笑而不语,他不会识时务地反夸一句陆川很帅,那皎然无声的笑靥已是他能给予对方最好的答复。
有人的肚子咕咕叫了叫,一看外面,已经是午阳高照,林屿按了按早就消下去的肚子,“饿了。”
陆川心情好,横抱起林屿,“时候不早,该吃午饭了。”
他人高马大的,林屿生怕摔下去,紧紧缠着他的脖子,“我可以自己走!”
陆川仗势欺人,不放就算,还得寸进尺地将他在空中晃了晃,林屿自然把他抱的更紧,“你懂个屁,我想借你锻炼锻炼手臂。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轻,还不如我今早撸过的铁重。”
瘦子想增重就跟胖子想减肥似的,凡事都讲究个物极必反,越瘦的人反而越不容易变肥,反之亦然。其实陆川也是偏瘦的体质,也是且吃且练才将身材练得这么出神入化,林屿的话,道阻且长!
饭后就是出去晒晒太阳,赶赶海滩,林屿还戴个草帽,陆川不戴,他觉得自己太白了需要晒一晒。回来以后两人在客厅一起打游戏,然后又开始没羞没臊的生活,真是春宵无度,白日宣淫!
有时候被吃干抹净之后,林屿也会精疲力尽地想一想,他和陆川怎么就突飞猛进到了这个地步,太好太快,一切不真实得像是做梦......
爱哪里都能做,可车却不是哪里都能飙,两人决定今天绕着沿海公路好好透透气。
公路上的那辆812如一头凶兽,涡轮引擎增压着向前猛冲,车窗之外是晴空万里,驶过的海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薄盐,微咸。
林屿无声看向陆川,柔和的光线为他的脸部轮廓镀了一层金边,他薄唇翘起好看的弧度,显然乐在其中,海日高照,疾风里并行的少年,他们像是在出演一部极速狂飙的电影。
“坐稳了。”陆川低沉性感的声音比法拉利的引擎声都好听,短短三个字后,林屿感到身体又随着惯性往后靠了靠,转速盘上的指针瞬间一转到底,轮胎抓地的摩擦声响彻林屿的耳畔,他第一次感到速度的激情,全然把自己交给时间,交给速度,更是交给陆川。
“怕不怕?”风里来的声音,需要大声回答。
“不怕!”林屿第一次喊得这么放肆,陆川也微微诧异,狭长的眸微微睁大,承载着一半温柔,一半相信。
车速逐渐放缓,外头依旧是蓝天白云,微风习习,大海一望无际,沙鸥翔集。
驶下高速,又是一片金碧辉煌的海滩,就是较野了些,比起海月湾更加没什么人。
在外头手拉着手很怪,陆川习惯性和林屿肩并着肩,“我喜欢这种驰骋的感觉,感受风在耳边呼啸,不必遮遮掩掩,不被定义的自由,将一切烦恼抛在身后,什么也不用管。”他把目光投向林屿,“刚才一路上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不好,就,很新鲜。”
“新鲜?”陆川挑了挑眉,“我载过许多人,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
载过许多人。林屿心里把陆川刚才的话重新咂摸了一边,一阵不是滋味,他可能拥有过很多人的“第一次”,而他的第一次是他给的。
“回去你来开车。”陆川半开玩笑地问,“你会开车吧?”
林屿微微想了想,有些犹豫,“会是会,就是有驾照无驾龄,好久不开,手生得很。”
“没关系,会开就行。”陆川摸出兜里的车钥匙,抬手抛给林屿,“就怕你不会开,享受不来。”
车钥匙上的跃马标志熠熠生辉,车比人贵,林屿手里直起盗汗,“你真放心我开?”
陆川似是笑了笑,“大不了开毁了就把你赔给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说的。”林屿答得干脆。
人大抵是有那么些虚荣的,就是明知东西不是自己的,也想白嫖着试一试,陆川给他这样的机会就该抓紧才对,人生苦短去日苦多,他既尝了新鲜,就想多尝一些,他载陆川,就当以牙还牙地把陆川当作无足挂齿的“许多人”中的一个,来宣泄他那小小的醋意,消一消他胸口的郁结。
开着开着驶出了高速,任是陆川也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但他显然不在意目的地何在,只叫林屿随意开,林屿就这么硬着头皮一踩油门,倒开的有模有样,最后两人到了一处少说也有大几十亩的蔷薇园。
车速一下子慢下来,林屿一下子将裹着皮革的方向盘抓得很紧,身上一阵发冷似的抖,明明像是看向远方的花田,视线又好似近在眼前,直到定定地不动,陆川原在留心窗外好风光,但林屿的不对劲让他回过头来看他,“怎么了?不舒服?”
林屿敷衍地摇了摇头说他没事。
既然来之,陆川索性就让林屿随便找个地儿把车那么一停,不进园子逛逛实在枉来一趟,林屿的表情开始有些无助和迷茫,但陆川在他身边,他就好像可以强逼一把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所畏。
进了院子,有许多介绍品种的立牌,有个笼而统之的大型立牌上写着,玫瑰是蔷薇的一种,从属于蔷薇科落叶灌木......
这个时节玫瑰的长势极好,除了入园欧式拱门上缠绕着妍嫣的月季,玫瑰主宰这里。
天上骄阳高蹈,婀娜生姿的玫瑰正恣肆吸收着阳光的温度,其中那红玫瑰最明艳也最惹眼,命里的女主,花中的皇后,她已无须同他花争什么名分噱头,只娉婷袅娜立于丛花之中,妩媚而热烈,已为上上品。
美则美矣,耐不住触景生情的伤,痛苦的记忆重又泛起,林屿心里缺失的那块永远无法填补,他爸林奇出事那天的景象犹历历在目,他妈摔下的那束分明不是花,而是两个人牵扯的心,分裂,溅散满地姣艳神似红玫花色的血。
忽然脸颊上有些细微的刺痒,林屿拿手一摸,原是眼泪。
说想他老子吧,是很想,毕竟是他久未谋面的爹,但其实也没那么痛了,过了这么多年,他要是还一想就哭,那也就不算是个男人了。
有泪不轻弹,假装坚强,强撑勇敢,像是每个男生都会做的事情。
今天泪崩纯属意外,想怪罪语文试卷上写烂了的触景生情,才发现就是陆川在他身边,他才想哭,一个人甭说眼泪,枪子儿也吞进去了,哪儿会刻意显露出来,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冷暖自知,难堪给谁看?可就是有一个似乎值得信赖、值得依靠的人在身边,才会立刻感到委屈,想着用眼泪搏一搏关怀,要一要同情,不需要多投入,一个吻,一个抱,一个哄都可以,甚至不要真心,只要形式,仿佛走个过场,一切就能云开雾散,雨过天晴。
林屿脸上挂下一串大珠小珠,眼眶也红了,陆川怔了怔,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你哭了?”
某人全身就嘴硬,林屿抬手抹掉眼泪,“没有的事......”
陆川微微蹙眉,他最见不得别人哭了,在安慰人的这件事上他天赋为零,所以之前但凡遇到那些个什么一碰就碎、又哭又闹的弱零他马上让他们滚,滚得越远越好,他哄都不带哄的。
可今天不知怎么他就是有耐心,也许是看在林屿和他旧时相识的份上,陆川摸了摸口袋,没有纸,只好伸出一只手臂放在林屿面前,目光飘向别处,语气云淡风轻,“允许你擦一擦。”
林屿一愣,他觉得自己干的事挺没骨气的,但是他就是用手环住陆川的颈项,将脸埋到了陆川结实的肩窝,还蹭了蹭。
陆川顿在原地,那只抬起的手迟迟没有放下,他感到自己肩上一股温热,说不上讨厌,倒也谈不上喜欢,感觉很怪,一种慷慨的漠然。
林屿一个深呼吸之后想要倔强地抬起头,发现自己的后脑不知什么时候被陆川的手抚上,陆川比他更轴,光天化日之下,园内也不是没人,林屿只好不满地朝他肩窝吹气,“哈...可以松开了吗...?”
陆川被弄得有些痒,手上的力道却不减,有没有人经过他拎得门儿清,马高的花丛掩着,自然不会有人看到,可怀中人看不到,浑身不自在地胡乱动着,陆川倒是潇洒,这时候还要欠一嘴:“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声音被陆川健硕有形的肩臂阻隔,林屿有些郁闷,“对不起,刚才纯属情不自禁......”
陆川的手顺着他的发尾爱抚,简直像在和宠物嬉戏,“情不自禁?嗯,那我这也叫情不自禁。”
似乎永远是陆川掌握主动权,他执意以那样一种姿势抱了林屿很久才松开。
陆川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也没去牵着林屿,以一种随意的状态放在身侧,“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哭呢。”
林屿显然不愿意说,但陆川向他投来的求知欲比他的意愿更强,林屿看向远方花田,“出院的那天,我爸被车撞了,当场人就没了,连抢救的时间都没有......出事之前,他去花店买了一大束玫瑰花,后来,血流了一地,花也掉了,我看的清清楚楚。”
那一幕对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清晰了,清晰到令人绝望,他当时一滴眼泪都没有,都来不及伤心,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事发突然到不真实,幻想他爸还活着,可现实总一次次驱散他心里仅存的那一丝侥幸。
陆川那一瞬眼里闪过的不知是怜悯还是其他,总之他没有再问,而是说了句“抱歉。”也许他并没能做到感同身受,但料他是块冰铁,在无意揭别人的伤疤这件事上他不可避免地产生负罪感,人之常情。
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林屿摇了摇头,“都过去了,我也没那么在意了。”
“所以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林屿微怔,他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回想自己在日记本上记下的一页页喜怒哀乐,说不清生活的成分,似乎忧多喜乏,除了亲情和友情,仿佛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某些不好的遭遇他已经不愿再回忆。于是他半天只琢磨出这么一句,“得过且过吧。”
陆川的视线被途径的玫瑰丛吸引,附身去挑逗玫瑰的花瓣,却还能分心问:“那现在呢?”
林屿略一思忖,“貌似一切如常。”
陆川身体一滞,斜睨一眼林屿,“一切,如常?”
他的语气要多不满有多不满,浓重的诽腹感分明是让他再重新组织下语言,林屿识相地切了措辞,“有你在身边一切都不一样了。满意了?”
陆川抬腰的动作飞快,一只手背在身后,上挑的眉眼让林屿感到紧张。
靠的离林屿很近,陆川拿手指轻轻刮了下他的鼻梁,抱怨着说了句,“可以听出你不是真心的,我不满意。”
他还年长于他呢,这种下对上的不合适的亲密行为让林屿心里充斥着羞涩,绯色一下从耳根漫到耳尖,还在发烫。
陆川显然察觉到了,坏笑着用牙齿轻轻对着柔软的耳畔咬了一下,林屿半条命都快没了,红着脸说:“...那你要我怎么说?”
“你先别急...”陆川将背着的那只手伸到胸前,“我给你的玫瑰,你怕不怕?”
一枝模样俊俏的红玫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攫住,视感很好。
比起计较他怕不怕,林屿更想问一问陆川的手有没有被刺到,他看到玫瑰虬枝上的尖刺还是很犀利的。
“你突然给我花干嘛?”
陆川答得坦荡,“取悦你啊。”
这种感觉太微妙了,是那种就算面前的人做了千件万件对不起他的事情,他还能甘之如饴地接受的感觉。
林屿迟迟未接过,他的心里在做着两重的权衡,一面是全然接受,一面是有所保留。他没什么成熟的情感经历,可眼前的这个男人前所未有的霸占了他的内心,那种灯蛾捕火的沦陷感,他阻止不了。
晚上,陆川带林屿去泡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