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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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京城，春寒有尽，实际上白天也接近二十多度了，这样的温度，不好学习，好睡觉。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随着京城某重点高中里头的朗朗读书声，我们的镜头来到此时此刻还昏昏沉沉的高三2班。
三尺讲台上，一中年男子充当的班主任正神情肃穆地扳着手指敲黑板，三寸不烂之舌就开始得吧得吧，“同学们，同志们，清醒一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昏昏欲睡的，等你们高考过后，就睡他个几天几夜都没人管你们！看看这黑板上的数字，你们告诉我还有几天时间？那些还有心思睡觉的人，我现在都替你们感到害臊！吃着喝着父母辛辛苦苦为你们赚来的血汗钱，成天浑浑噩噩地消磨一天是一天，你们要是拿不出成绩来，不光是我交不了差，我看你们怎么向自家的家长解释！我发现我对你们的期望真是越来越低，我现在都不求你们能向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做出什么学习的表率来，就希望你们端正好态度，对自己负责！得，还有人迷迷糊糊的，行吧，你们要是不想好了，趁早回家，别死皮赖脸地在班上给我坐的跟门口二大爷似的，父母在外挣钱都不容易，出去打打工还能补贴家用，省得在学校惹老师生气！”
诚然，班主任说的不假，高考确实是人生一大关卡，人都说成是分水岭，是区分你我他谁贱谁贵的有力凭据，在许多家长眼里，那一帖名校烫金的录取通知书就保证了他们以及孩子一生的荣华和富贵。可饶是班主任苦口婆心地说着尽是些埋汰人的肺腑之言，讲台下该睡的人也还是没有醒，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是真的三年下来听过太多次类似的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早就免疫了，有个男生甚至趴在桌上渐入佳境，鼾声如雷。
有人小声偷笑，班主任当场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粉笔子弹般掷出去，精准命中呼呼大睡的那男生，“姜晓晗！”
我们的主角三好学生林屿，作为他的同桌，义不容辞推了推旁边被点名道姓的男生，他睡的不要太香，口水都还没来得及收一收，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那表情要多怕死有多怕死。虽然他也是班主任口里不折不扣的“死猪”一枚，但胆儿是真不肥，作为班上绝无仅有的一个搞艺术的美术生，他晚上赶稿上课睡觉都是常有的事儿，各科教师除了老班，但凡上课的时候，他一个人就是表面上佯听下面偷偷画画也不管，只要他乖乖地不闹太大的动静就相安无事，但他要是没眼力见儿非挑着班主任的课上干些别的事情，那就没办法了，必须揪出来以儆效尤。
班主任在台上气咻咻地问：“你给大家说说，我这堂课讲了哪些习题？”
姜晓晗乜斜着眼巴望林屿能给他点小提示什么的，可横听竖听就听到耳边嗡嗡俩字，但是许多人看着他又不敢听得真切，只得硬着头皮一本正经地胡诌，“报告老师，81页习题都讲完了。”
“放屁！这节课是班会！”班主任剜了姜晓晗一眼就让他坐下，放学前必须写份反思带给他。
全班哄堂大笑，又在老班的喝斥声中止息，眼看着姜晓晗小白脸蛋儿又羞又赧的，林屿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做了个小小的安慰，接着撑起下巴看向窗外。
他们高三教学楼和篮球场安排的特别近，林屿又是靠窗的位置，所以每次他往外面那么一瞥，就能看到好几个朝气蓬勃的学弟们打球，就现在，有个长得了不起的男生正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呢。
林屿不擅长运动，但这不代表他就讨厌运动，他也曾试着去球场上体验了一下逐风扣篮的乐趣，但是自从他一连两次被篮球给砸到脑袋，他就不干了，都说事不过三，他不想再当着场地上那么多人的面儿丢人，也是如此，他就投入更多的时间来学习了，从小到大，他不可谓不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虽然他爸一场意外早早离世，但他依然是他妈甚至亲戚眼中的“质优股”，也是别人家长眼中的“邻家的孩子”，平心而论他家基因也没有好到把他一生下来就是个天才，成绩里的每一分都是他脚踏实地一口气一口气争出来的。当了十几年寡妇的林妈经常这么跟他说，妈不求你长大了有多出人头地，但也千万记着，不能把日子过得太勉强，总之，咱娘儿俩一定要好好生活，你赴你的前程，我不扯你后腿，这样让你爸在天上看到了才能安心。他妈每每这么说，林屿心里就止不住有些伤慨，但更有了前进的动力，是的，如果他爸在天有灵，绝对不会希望他们娘儿俩把今后的人生过成一滩和稀泥儿，相反，他要考上好大学，不蒸馒头也争一口气！
林屿原以为，他一个本本分分老实巴交的三好学生，高三剩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都会在汗水中充实而平稳地度过，却没曾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随着一阵清脆响亮的下课铃炸起，上一秒还盘旋在班级的沉睡魔咒顷刻间荡然无存，班主任前脚刚走，教师瞬间被四面八方嘈杂的声音填充过度。
他同桌姜晓晗拿胳膊肘戳了戳想小憩一下的林屿，“林屿林屿，你一好学生，怎么跟我似的睡上了？陪我一起上厕所去！”
林屿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姜晓晗，他声音软，长相也柔和，头发天然卷，整个人就像绵羊公仔，看着就没脾气。
虽说他们是一起下课一起吃饭的同桌兼朋友，平时也会小打小闹，但一下子距离靠的这么近，林屿到底有些不习惯，他撑起身体后先往后缩了缩，淡淡地说，走吧。
姜晓晗心细如发，一下子就敏感了，撅着嘴说：“我哪里惹着你了吗？怎么今天这么高冷，好见外啊你。”
林屿为杜绝他胡思乱想，大方方揽过他肩膀，“人与人要有距离感才能保持新鲜，懂不懂啊你。”
姜晓晗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他以为林屿又在拽哲学那套，“你对我说大道理就是鸡同鸭讲。”
“这算哪门子大道理，这是生活经验。”林屿笑着说：“还有，你居然说我是鸡。”
“我还是鸭呢！”姜晓晗跟别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也是跟林屿混的熟，他才能口无遮拦，不过林屿觉得听他戗人还蛮有趣的，因为多数时候他都能让你忍俊不禁。
都差不多走到厕所门口了，迎面出来一个高壮的大个儿，这男生的皮肤因为长晒呈现出一种健康而奔放的麦黄色，那五官简直和他们老班的脸如出一辙，没错，他就是他们班主任的嫡系接班人，叫做邝天明。
这里就不得不交代一下，邝天明表面上看起来凶神恶煞，实际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校里校外出了名的恶霸小混混，仗着他爹是个能在学校里糊弄两口饭吃的职员就肆意欺负同学，不过狗眼还看人低，欺负人也有个讲究法，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自然就成了他经常霸凌的对象。
见邝天明堵在厕所门口，林屿听到姜晓晗在他耳边小声嘟囔了句完蛋，一下就怂了，拽了拽林屿的手说咱们不急着这个课间上，就先回去吧，可拉了半天，林屿却没要走的意思，姜晓晗急了，甩开他的手说你不回去拉倒，我先走了，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这么走了。
林屿他是人见人爱的好学生，身为常年坐在前排的学霸，自然与后排的人不相为谋，因为他不是有点成绩就得瑟到天上去的人，也就没怎么惹到过吊车尾的邝天明，这时他还没见识过邝天明的厉害，满心都是他不该堵在路口影响人出入，他那么大块头一个人，搞得想进去的人进不去，要出来的人出不来，怪就怪在还没人敢上前跟他搭话，林屿就上前好声好气地提醒，你能不能让让其他同学？
邝天明一脸鄙夷，稚拙的少年声音透着股恶劣的脾性，“我今儿就是不让，你能把我给怎么地？”
本来想上厕所的人也不是林屿，虽然自己没遭灾，好歹也听说过邝天明是不好惹的主儿，他要是梗着脖子不讲道理，跟他胡搅蛮缠也是白搭，林屿调头就想走了，撂下句，随便你。
邝天明却没轻易放了他，几步就拦在林屿面前，瞪着他摊手：“哥们儿上厕所没带够纸，麻溜地给我一包。”
看着面前那人丑恶的嘴脸，林屿其实心一横想不给，但是一想到邝天明和他还有同学的情谊，他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真不给他面子把他给惹恼了，保不齐就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针对自己，为了顺顺利利把高中剩下的时间过的了无遗憾，林屿还是给了。
回到教室，见林屿有点闷闷不乐，姜晓晗小声地问了句你还好吧。林屿暂时没搭理他，遇到危险把兄弟一个人丢在那里自己跑了，这算哪门子朋友？不过想想也还是算了，姜晓晗这人就这样，他也不是第一天了解，也是高中的时候，有那么一回，姜晓晗爸妈都外出上班，家里就剩下他和七十多岁的姥姥，他姥姥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烧完中午饭后就忘了煤气关没关，叫姜晓晗去厨房看看，姜晓晗居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乐呵呵吃完午饭就跑出门儿采风去了。后来，煤气果然没关，留他姥一个人在家吸毒气，要不是邻居发现的及时，他姥姥就享年这七十多岁了！姜晓晗在外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吓得魂不守舍，又不敢跟同伴们说，更不敢回家，灰溜溜跑到林屿家去避了两天风头，还是他爸妈主动上门把他给领了回去，当时姜晓晗他妈楼下那个哭的哟，不光是姜晓晗，作为朋友的林屿这辈子都难忘。
上课了，林屿也是心不在焉的，因为他刚才回头翻书的时候，看到最后一排的邝天明阴沉沉地盯着他，就好像用眼神都能杀他几百次的感觉，搞得他心里惴惴的直发毛，也就更加坚定了尽量不要去惹邝天明的决心，他必须小心着不能授给他一点把柄，要不然，接下来的几个月他就甭想好过了。
可有时候，人越是怕什么越要来什么。
接下来几天高三的学生们可忙了，但凡还有一点希望的人，都在勤勤恳恳地准备着二轮模拟考试。
平平无奇的一节下课，一长相清纯的矮个儿女生在几个闺蜜的陪同下在楼梯间堵住了林屿，虽然她小脸羞的通红，却说什么也要递给林屿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林屿观她小鸟依人的样子，一时以为她是高一来的什么学妹，问了才知道这女生居然就处在邻班，就跟他一墙之隔！人小女生亲口承认的，她是倾慕已久，从高一暗恋到现在，一直没好意思开口，中途不知道给林屿献了多少次殷勤，也是不容易，而那么多次林屿一点没往歪处想，更是不容易。
话说直白一些，林屿在情感上就是张白纸，要多白有多白，面对人女生的求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就含糊着说他回去认真考虑，但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人小女生不服气，她一女的都做到这种地步了，男方还敷衍着说什么考虑，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儿打她的脸嘛，偏这女生皮薄，一下子脸就更红了，烧起来一样，抱怨着说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你就一书呆子，是我配不上你？我不管，你今儿必须给我一个回答，要不我跟我小姐妹堵在这里不让你走！
林屿一直表现得讷讷的，他本来就不太想在高考前谈恋爱，他看起来年轻，思想其实特保守，毕竟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在耍流氓，高中的小男女朋友关系虽然听起来浪漫，但浪漫之后呢，录取通知书一下来就十有八九要分道扬镳，他林屿行得端坐得直，要谈恋爱就要长远地谈，虎头蛇尾的结束不是他的风格，思来想去，还是给人小女生拒了。
其实，林屿心里还埋着个秘密，那就是，他貌似对异性提不起兴趣，既然兴趣都没有，性趣就更别提了。说起来，林屿也是日子久了才看清楚自己的心。在说长也不长的青春期当中，别的男生一碰到类似女性身体的奥秘的话题，那可真是什么幻想、什么荤话素话都一股脑涌现，就算是好奇心害死猫，他们也想要勇敢地好奇上那么一回，但林屿不一样，他听到归听到，但你要他跟着意淫跟着取乐，他是万万做不到，就只会红着脸默默从书包里掏出几本作业就开始动笔，低着头，一下不带抬的。
所以说这个勇敢追爱的女生会铩羽而归，是因她触及到了林屿心里的盲区，林屿当时是这么想的，如果这女生还愿意，他们可以先互相留个联系方式，要是她还愿意等，待他日后大彻大悟，再决定是否在一起。
那女生就拿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一样看着林屿，气得跺了下脚，小姐妹在后面追着就跑了。
林屿回去后坐在教室里，脸微微发烫，脑里满是那女生被拒后悻悻离开愤然的背影，他有些同情那女生，毕竟能鼓足勇气当着许多人的面开口，她一定准备了很久，也想过要不要下课再去隔壁班找那个女生谈一谈，他也不是不可以为之一试，可他心里一点爱情的火花都没有，因为同情在一起，不显得幼稚跟可笑吗？还是算了，那女生没有那么不堪，她值得更好的，他林屿也没有那么高尚，犯不着慈悲为怀。
苦思啊冥想啊，一节化学课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他难得用一堂课的时间用来开小差，修炼成“光明顶”的化学老师踩着下课铃，转角就没了影，林屿生发出一种和现实世界脱节的感觉。
再后面几天，林屿走在校园路上的时候，一切都开始不对劲了，直到姜晓晗和盘托出他刚刚听到的八卦，林屿知道，他有大麻烦了。
那个告白被拒的邻班女生伙同当时在场的几个闺蜜将林屿的原话篡改，原来不是她魅力不够，丢人的从来不是她，而是林屿，他根本喜欢男的，咬定了妥妥一同性恋！
消息劲爆，林屿成绩优异常常名列前茅，学校有几次表彰都是他上台领的奖，在整个高三也算是小有名气，也是如此，一朝学霸成了风气不正的男同，这还得了！于是这消息不胫而走，病毒似的浪传，岂止是高三，像是整个学校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知道有个叫林屿的同性恋！
人言可畏，类似不好听的话漫天纸屑一样传到林屿耳里，他一个最有话语权的当事人，居然是慢半拍地知道自己出了名，还是以不光彩的形式。
姜晓晗平日里和林屿走的最近，虽然明白他是给人诬陷的，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为了避嫌，也只能尽量避免和林屿接触。
有时林屿一个人走在路上，从前同班同学还会和他打声招呼，现在是唯恐避之不及，就像他身上带了什么瘟疫似的，不唾他两口都是轻的，林屿只感到很委屈，过街老鼠的滋味很不好受。
也不是所有人人喊打的对象都是丑人多作怪，林屿这时候只有一米七八，作为一北方人身高不算出众，胜就胜在比例出类，细腰长腿，体态清癯，硬挑的话肩膀不宽，但撑得起绝大多数衣服，也算得半个衣架子，皮肤是瓷白细腻，在晚自习开着灯的教室里，会反光。五官一眼过去算不得惊艳，精致耐看，清隽之至，右眼斜下一颗细微的泪痣在全脸是点睛之笔。他全身哪都不胖，就是脸上带些婴儿肥的意思，脸上有肉的时候笑起来挺可爱的，不过这肉注定不长久，容易随着身体的消瘦而消失，就譬如在受了许许多多的歧视之后，郁闷的林屿短时间内结结实实瘦了一圈儿，硬是把棱角给瘦出来了。
说林屿有罪，他真是何罪之有，涉事女生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宣泄了她求而不得的怒火，她可能不会想到，一个快要毕业了的高三学生在自己最熟悉的环境下突生变故名声变臭，本想留下人生奋斗历程中最美好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却成天动不动被人像落水狗一样臭骂和痛打，这谁能受得了啊？
又过去两个星期，女生依然能在同一层楼偶遇林屿，可她脸上曾经的那些刻薄和恶意已经消灭的差不多了，置人于水深火热的感觉没让她获得想象中的快意恩仇，她没想到就因为那么几句添油加醋的坏话，会让林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一直在想，这可是他曾经喜欢过的男生，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林屿就在她面前，她想着是不是还能和林屿说上那么一句话，哪怕就问个好，林屿却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和她擦肩而过，女生一下子愣在原地，既没胆量追上去和林屿好好解释，也更没胆量主动向周围视林屿若毒疮一样的人们澄清。
女生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煎熬，良心的谴责让她在某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挥泪如雨，她哭着跑回家，在家人怪异的目光中锁上了房门，抖着身体蹲在床沿，她没想到日益增生的喜欢一朝被拒，竟会转化为杀人于无形的利刃，一刀彻底斩断了她跟林屿的可能。
林屿可能做梦也不会知道，在离他或远或近的角落里，一直有个女生想要当面跟他说一声对不起，渴望着获得他的原谅......
这种大白天走在路上都会给人下绊子、一个跟头一嘴泥的日子实在难熬，就连曾经和他谈笑风生的姜晓晗也已经好久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虽然老师一再强调距离高考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但在林屿看来，那短短几十天的光阴怎么就过的那么慢呢？
但是有一个人的出现，终于让林屿觉得，他的生命里，还有一丝亮光。
四月的傍晚，天空里碎密的层云在晚阳的夕照下染成一段一段式的明橘色，如同磕在空中的一碗焕丽流散的蛋花。
林屿的高中是寄宿制学校，学校里超市、澡堂、食堂、提款机什么的都是一应俱全，满足日常生活不是问题，因此学生是可以足不出户几个星期不回家的，但也有人适应不了住宿的生活，家长买或在学校附近租房走读都是不足为奇的事儿。
林屿变成住校生也就是高三以后的事情，高一高二的时候学习还没有那么紧张，他基本上每个周末都回家，当然，回家也不是当皇帝去的，而是帮衬他妈店里的生意，他妈张小凤几年前在朝阳北路租了家门面开精品女装店，虽是大风一刮就要倒的小本买卖，可周遭林林总总的商铺换了又换、各家招牌拆了又拆，他妈经营的小店却依然日复一日地开张着。但凡开店，说一帆风顺都是骗人的，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困难，今天租金涨了明天水电漏了，但想想办法咬咬牙，风风雨雨居然也就这么挺过来了，是不容易。非要说店里生意有多红火吧，不至于，应该说成是不愠不火，店里偶来新客，不过大多数都是吃口碑的回头客，店内别出心裁的布置是一回事，更多靠张小凤与时俱进的审美观念，人靠衣装，何况是女人，她丰富的经历和细腻的情感让周围没有任何一家店铺比她更拿得准女性的痴情和绮梦，她待客更是友善，老早就挂牌免费帮只穿不买的顾客拍照留影，店内的一整面墙在征得顾客的同意后留下不少精致框起的相片，不夸张地说，其中还有一个女性自诩是位明星呢，百科上查一查还真能找着，名不经传就是了，但谁说十八线开外的明星就不是明星了？张小凤还为此大张旗鼓地宣传了一番，说她的小店也是有过明星到此一游的记号了，有人不信，张小凤就叉着腰说，人证走了，但物证是留下来了，不信自己来看！人就夸老板娘精明，进都进去了，岂有不顺带着买几件衣服的道理？
闲话休絮。住校有住校的好处，省了很多通勤的时间，用这些时间是可以多刷几道数学题，但是有时林屿也会觉得，他因为心情不好浪费掉的那些时间，反而又都还回去了。由于不能经常回家，他也就没办法把近一段时间遇到的糟心事完全消化，他妈要是知道儿子在学校里受了委屈，虽不会来学校里闹或是怎么地，但毫无疑问会说鼓励他的话或者变着法儿地给他做好吃的安慰他。人是脆弱的生物，尤其是受伤后只能独自找个角落舔舐伤口的人，心里更是孱弱的不行，所以只要任何人给处于这样负伤的人哪怕是一点慰藉，都会像春日的阳光一样温暖他的心。
每年一到高考之前，时间就赶了起来，校领导会上说要把所有的高三学生视为重中之重，因此就把高一和高二白天最后一堂课时间调的稍晚，就是等高三的学生们晚饭吃的差不多了才放，这也算是高三年级的一种特权。林屿在食堂没扒拉两口饭就出来了。回去的路上，林屿一眼就看到跟他迎面走来的几个男生，其中有个最引人注目的男生林屿认识，他名叫陆川，校草嘛，人尽皆知。
茫茫人海中，能记住一个人不容易，能记牢更是难得。最令林屿印象深刻的，当属去年元旦汇演，陆川代表他的班级上台表演节目，钢琴独奏，不唱不跳，光坐着弹，也不见得他多投入，好听固然好听，但他全程冷脸，就跟台下众人都倒欠他几百万似的，而他肯弹都是一种慷慨的慈善。可即便如此，所有人还是愿意看他，陆川的钢琴独奏最后被评为十佳节目榜首。
说起来陆川比林屿小两级，今年高一下，俨然是个风云人物，他两只脚踏入校园的第一天就被满校女生追加了校草的头衔，不可否认，他确实帅的没边，在林屿看来，他身高就碾压好多男生，估摸着得有个190，长相还特周正，脸上带着些他这个年纪的青涩却不显得稚拙，准确来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清高和凉薄，看起来就不是平易近人那茬。不过好看归好看，如果非要挑出点美中不足，那他左眉骨上一道有些明显的疤痕可以拿来说事儿，断眉啊，多影响整体的和谐。
可是在林屿看来，这一点缺陷真不算什么，他反而觉得，男生身上如果带些伤疤，是能够平添几分男性的气概的事情，更有了神秘的色彩。若负疤者不告诉你怎么来的，你就大胆猜吧，意外受的伤，还是见义勇为，亦或者是为红颜抗下祸水，也不是没这可能。
此时此刻，陆川手里正攥着个篮球有说有笑地朝林屿这个方向走，他身旁还有好几个男生，都穿着球服，估计刚从篮球场上下来，一行人，青春气息，阳刚味道，扑面而来。
陆川路过他的时候，把头扬的那叫一个高，目下无尘的人，看一眼都是荣幸。
林屿心跳加速，刚才，陆川貌似回过头瞥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