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桃痕》夏闰五

19、第 19 章

　　　　事实都摆在涂九世面前，可他依然选择相信陆华浓，赵子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分：“你还喜欢他对吧。”

　　涂九世被他激怒，反问道：“我喜欢他什么？”

　　“今天在茶楼里，你为了和他说话，故意把我支开，我都把真相告诉你了，你就是不相信，他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你喜欢到如此地步？”赵子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涂九世无法回答，只能再一次否认：“你还要我说几遍，我不喜欢他。”

　　“那你以前喜欢他吗？”

　　赵子义忐忑着等待涂九世的回答，涂九世却将双唇紧闭，两人对峙了一会，涂九世将赵子义给推出了房门，赵子义本想再推门进去，但转念一想，涂九世的心都不在他这里，即使进去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只好回到了有虫的屋子里，裹紧被子，生了一晚上的闷气。

　　赶走了赵子义，涂九世埋头坐在床上，他忽然回忆起很多往事，那是他逝去的年华，他曾经或许对陆华浓起过意，但现在的陆华浓完全激不起涂九世内心的一丝涟漪。在涂九世心中，陆华浓只是一份年少时莽撞的情谊罢了，他可以不是陆华浓，可以是任何人，谁都可以，涂九世早就不在乎了。

　　之所以迁怒赵子义，是因为他捅破了那一层涂九世不想也不愿捅破的窗户纸，赵子义捅破了他心存的幻想，让他看到了血淋淋的现实，他不禁问着苍天，人为什么会变呢？

　　直到涂九世沉沉入睡，那一份被忘在桌子上的糕点也没有送到该送到的人面前。

　　次日一转眼就到了下午，赵子义在屋里别扭了半天，终于是鼓起勇气推开了涂九世的房门，可屋内空无一人，他寻人寻了半天，才在管家那里听说涂九世出门了，出门和陆华浓相会去了。

　　赵子义心一横，钻进了房里就要收东西准备回家，可他一想，自己好像只带了个人来，其余什么也没带，也没有东西可以收拾。再等到他气消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忽然想明白了，人又不在，他闹给谁看？他此时闹得再凶，也都是在自娱自乐，索性磨磨蹭蹭地等涂九世回来再闹。

　　当陆华浓听说又要和涂九世见面，他喜不自胜，再听说是涂九世亲自邀他出门，他更是兴高采烈，他本以为昨天把场面闹得那样难堪，涂九世会缓一段时间再见他，没想到他这么急着见面，想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两人还是在昨日的那家茶楼、那间房间会面，才刚坐下，陆华浓就说：“昨天真是让小九看笑话了，我一时没有控制住，才……”

　　涂九世摇头说：“没事的。”

　　眼见太阳西沉，河面上映照着斑驳的霞光，陆华浓提议道：“不如待会喝完茶我们去街市上逛一逛吧，晚上的海阴城很漂亮。”

　　“不必了。”涂九世掏出一个荷包，抬眼说道：“其实我约你出来，是来还钱的，之前在码头的时候，我和子义借了你的钱吃饭，还借了你的钱坐船，这些钱早就该还给你了。”

　　陆华浓推辞说：“小九，不是说了吗？不用你还。”

　　“不，要还的，一码归一码。”涂九世将荷包推到他面前，“毕竟你现在生活清贫。”

　　陆华浓盯着荷包苦笑一声：“你都知道了？”

　　涂九世点点头，他今天上午为陆华浓的事问过奶奶，奶奶说的和赵子义说的差不多。

　　“我们师生一场，就当是我孝敬恩师的。”

　　陆华浓强行握住涂九世的手，“小九，我不想做你的老师，我也不想做你的朋友，我喜欢你，小九，你是知道的。”

　　涂九世将手抽了回来，愠怒道：“我不知道。”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你，到我离开王府，再到我成婚，再到现在，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我很后悔，后悔没有早一点告诉你，现在还来得及，小九，和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听他嘴里不停说着喜欢，涂九世只觉得恶心，他冷笑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和我没关系。”

　　陆华浓跪在涂九世身旁，本想抓住他的手，却被涂九世躲开，他只好捏着涂九世的衣摆，恳求般说道：“我为了你和她和离，小九，你在我心里真的很重要，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难道不喜欢我吗？你从以前就喜欢我了吧？”

　　涂九世实在忍无可忍，他将陆华浓推开，质问他道：“你真是什么谎都能扯得出来，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喜欢我吗？你喜欢的是我，还是我身后的关王府？我本想好聚好散，给你我留些体面，可你呢，真是谎话说多了，连你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陆华浓爬到他脚边，抬头望着他，像是在乞怜，“我喜欢的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

　　涂九世退了一步，“你喜欢嫂子吗？”

　　陆华浓进了一步，“我不喜欢她。”

　　涂九世又后退了一步，“你喜欢男人吗？还是说你连女人也不喜欢，你自始至终就只喜欢钱？”

　　陆华浓瘫坐在原地，动也不动。

　　涂九世怜悯般望着他，缓缓说道：“我可以接受你因为我的外形喜欢我，我也可以接受你因为我的身体喜欢我，或者是仅仅只喜欢我的这张脸也行，都没关系，因为这些都是我的一部分，都是属于我的，可你若是因为我本身之外的东西喜欢我，那我接受不了。”

　　言尽于此，涂九世绕过他径直走了。

　　“小九！”

　　涂九世停在门口，他没有回头，说话时的语气只剩下冷漠：“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叫我，我不想看到你，谢谢你曾经教我读书，以后你我不必再见了，若是偶然遇到，还请陆秀才尊我一声关王殿下。”

　　陆华浓仍不死心地问道：“你喜欢他是吗？那个赵子义。”

　　涂九世转过身来，他眼中的光芒如同河面上的粼粼金光，说话间唇角带着笑：“对，我喜欢他。”

　　走出茶楼大门的那一刻，涂九世顿觉浑身轻松，他让侍从驾着马车先回府，他想在这街道上走一走。

　　他慢慢踱着步，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幕画面。

　　有曾经偷偷喜欢着陆华浓时那份悸动的心情，那时候只要一见到陆华浓就会忍不住笑，陆华浓靠近时，他竟然会面红耳赤，他那段日子，时时刻刻都想和陆华浓待在一起。

　　他还以为会为陆华浓流一两滴做作的眼泪，可他没有，就连哀伤也没有，陆华浓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他只觉得遗憾和无奈，为陆华浓遗憾，为这世间的变化感到无奈。

　　想着往事的时候，涂九世的脸上带着微笑，连他自己都很意外，也许是在笑当时的自己又傻又天真吧。

　　转瞬之间，脑中的思绪通通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激动的心情，他刚刚居然当着陆华浓的面承认自己喜欢赵子义，这份勇气让他高看自己一眼，他也想通了一直以来隐藏在内心的困惑，原来自己是喜欢赵子义的，那为何之前没有想明白呢？还是说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承认？

　　不过说出来痛快多了。

　　走回王府时，天都黑透了，涂九世加快了步伐，今天他似乎有些着急回房。

　　涂九世一只脚刚踏进院子，赵子义正好从客房中推门出来，他身后背了个松松垮垮的行囊，他瞥了涂九世一眼，旋即当做没看到这一个大活人似的，两人擦肩而过，院里只有脚踩在石板上发出的声响。

　　“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涂九世转身叫住他。

　　赵子义立即停下脚步，扭头说：“回家。”

　　“回天都城？”

　　“对，我现在就走。”

　　涂九世朝他挥了挥手，笑道：“一路顺风。”

　　赵子义眼看他转身就走，心中一惊，忖道：都不挽留一下吗？我在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你不送送我？”赵子义厚着脸皮问。

　　涂九世头也没回，说道：“不送了，你路上小心，我累了。”

　　这下赵子义是彻底心如死灰了，他眼中瞬间没了颜色，双腿也变得沉重，走一步仿佛要耗掉全身力气，他留恋地看了涂九世的背影最后一眼，他笑了，笑得苦涩。

　　再怎么不舍，别人心中也没他的位置，赖在这里也没意思，还是走吧，他想。

　　“我是去还钱的。”

　　赵子义还没走出几步，一听到涂九世的声音他立刻转了回去，只见涂九世就站在他身后，两人之间只差半米，赵子义也不知涂九世是何时过来的，连脚步声也没听见。

　　“还什么钱？”

　　“我们之前在码头不是找陆华浓借了钱吃饭坐船嘛，总归是要还给人家的，我可不喜欢背人情债。”

　　“你把钱都还给他了，那我是不是要把我的那份还给你？”

　　涂九世摇摇头，“你和他不一样，毕竟他是外人。”

　　赵子义仔细咂摸这句话，咂摸了半天，终于咂摸出味来，尽管他死死控制着面部的肌肉不让嘴角翘起来，可努力到最后终于还是阵线失守，他哪还想回家呀，恨不得立马将涂九世打横抱起，把抱他上床，再把他抱在怀里，让他下不了床，哪里都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