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罐子别摔》以我

98、天选之缘

　　俩人面对面坐起身，邵宸拿着相册反复确认：“这是你？？？”
　　江厌点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出来：“是我……”
　　邵宸急忙凑过去，两手捧着他的脸，擦着眼泪：“怎么了？为什么哭？”
　　“这是，郑素离开的那天……原来这个时候是你。”
　　“什么……”邵宸着急，“我记不太清楚了，那天是怎么了？”

　　那天，江厌拿着期末考试成绩回家，在门口就碰上郑素。
　　“厌厌。”
　　“妈妈，那个……考试，我没考到第一……”江厌攥紧了衣角。

　　-这次期末考试你考到第一名，妈妈就答应你给你买滑板，好不好。

　　“没关系。”郑素笑了笑。
　　“那滑……”
　　郑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旺旺仙贝，撕开包装，蹲下身，递给江厌：“下次努力就好了。”

　　“谢谢妈妈。”意料之外的零食，让小江厌心满意足，哪怕没有滑板。
　　郑素和江有为都极少给江厌买零食，江厌也从未主动要过，这旺旺仙贝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

　　江厌拿着仙贝小口咬着，郑素摸了摸他的脑袋。
　　门口停下辆轿车，按了喇叭。江厌吓一跳，仙贝掉在地上。

　　“这车怎么停在我们家门口。”
　　“厌厌啊，我和你爸爸分开了。”
　　“嗯？”
　　郑素栖身抱了抱江厌：“你以后跟着爸爸好好生活。”

　　门把手一般高的江厌，背着书包，两手攥着书包背带，站在门口，看着轿车消失在拐角处。
　　他捡起地上的仙贝揣在兜里，开门进了屋。

　　屋里墙上挂着很多大红花。
　　那是班里的奖励，每次总成绩第一名都会收到班主任奖励的大红花。
　　唯独这次，江厌没有。

　　“她走了？”江有为坐在客厅地上，茶几上放着一堆啤酒瓶。
　　“分开了，是什么意思？”江厌问他。
　　“分开就是离婚了，她不要你了，她要跟其他男人结婚过日子了。”
　　江厌揉揉眼睛。

　　江有为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没考到第一名？”
　　“……”江厌低着头。
　　一声闷响，酒瓶摔在地上：“小子跟老子一样没出息，怪不得你妈要跟别人走！”
　　江厌被吓哭，扔下书包，跑了出去。

　　小江厌沿着轿车离开的方向，拼命奔跑。
　　只要努力，总能留下什么吧。

　　直到小路口的红灯亮了，江厌停了下来。
　　他坐在路边呼吸困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遭人来人往，车行车渐远。

　　“小孩儿。”头顶上传来声音。 　　
　　江厌抬头，眼泪模糊了眼前人的样子。

　　那人俯身，抬手，将什么东西别在了江厌的耳朵上。
　　“别哭了。”

　　江厌把耳朵上的东西拿下来，摊开手掌，是一朵稚嫩的黄色小向日葵。
　　卧在小小的手心，好像发着光。

　　他擦干眼泪，看清那人离开的背影，拽拽的。
　　原来那个人是17岁的邵宸啊。

　　命运像是形成闭环，郑素给江厌带来的一切，在这一瞬间悄然化开，江厌再也不会为她有情绪波动了。
　　那块你给我的旺旺仙贝，十三年后我才咽下。

　　江厌抱着邵宸，眼泪蹭在他衣服上：“你知道，当时你的出现，像神一样，发着光。”
　　邵宸喉结滚动，眼角泛红。
　　“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这一件事情，你救赎我两次……”江厌哽咽，“原来是你，你早就出现了，我的苦难开始的那一刻，你就出现了。”
　　江厌哭得发颤：“你是上帝派来解救我的吗？”
　　“是吧。”邵宸喉咙涨得有些疼，干笑几声。

　　那天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放学后赴约，邵宸在路口等红灯的时间里看见他，隔着川流的车辆，看着他哭着蹲下，哭着坐在路边。
　　抱着膝盖，那么小一只。

　　那是江厌啊。
　　那是他心疼过无数次的八岁的江厌啊。

　　邵宸抱着怀里抽泣的江厌，心里个中滋味。
　　他曾经想过很多次，要是早点儿遇见江厌就好了，要是他们的故事再长一些就好了。
　　可如今真真切切幻想成真了，邵宸感受到的，却是一股由心底翻涌而起的亏欠，明明离经历苦难前的江厌这么近，如果当初能再多做些什么，江厌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

　　邵宸微微施力，恨不得把江厌揉进身体里：“那时我就应该把你拐回家。”
　　江厌笑着推开他：“又在鬼扯了？”
　　“真的。”邵宸盯着江厌，眼里满是决然。
　　“……”江厌缓过劲儿，呼了口气，“如果知道是你，不用你拐，我自己就跟着你走。”
　　邵宸笑起来，抬手食指擦了擦眼泪。

　　“你的泪痣……”
　　邵宸反应片刻，莞尔：“那就是了。”

　　俩人就着命运感叹一番，坚信彼此是此生唯一的真爱。
　　邵宸搂着江厌，忽然想起什么：“那天之后下雨了啊，你被淋了吗？”
　　“嗯。”
　　“啊……”邵宸紧紧抱着他，“我怎么就不知道回来给你送把雨伞呢。”
　　“之后再遇见，也是雨天。”回忆起两人的故事，江厌津津乐道。
　　而邵宸还沉浸在当年没有对小江厌更好一些的后悔里。
　　他盯着江厌，不做声。

　　“你想说什么？”江厌看出他欲言又止。
　　“嗯……或许，你还想吃仙贝吗？”邵宸问。
　　“……”江厌启唇，深吸一口气，咬住嘴唇，眼睛又红起来，“想……”

　　邵宸翻身起床，带着江厌，大半夜敲响了王潇超市。
　　王潇：？？？

　　江厌在东北已经待了十几天，完全适应了这田园生活。
　　每天准时四点起，晚上八点睡。健康作息算是把熬夜备考的江厌彻底养得气色红润，生龙活虎。

　　“厌厌，帮奶奶把鸭子喂喂。”
　　“好，知道了，奶奶。”

　　江厌端上个小篮子，篮子里装着切碎的野菜，他站在院子里：“鸭鸭鸭鸭鸭鸭……”
　　这么一叫，院子里的鸭子就嘎嘎叫着都跑了过来。
　　他一手拿着篮子，一手抓一把菜叶撒在地上：“鸭鸭鸭鸭鸭鸭……”

　　邵宸从外面回来，看见江厌套着他奶奶的花围裙喂鸭子。
　　这段时间江厌被养胖了一些，头发也长回来了。
　　这是安然无恙的江厌。

　　邵宸笑着从身后抱住江厌：“你真是学什么都快啊。”
　　“啊。”江厌躲闪，“别被奶奶看见了。”
　　“他们都知道了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那也注意一点儿。”
　　邵宸不管那个，捧着江厌的脸使劲儿亲了大一口，大摇大摆进屋了。
　　给江厌气得直跺脚。

　　前些天老太太试探性问了江厌一句是不是在和邵宸交朋友。
　　江厌哪知道老人说的交朋友是谈恋爱的意思，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老太太坦然承认了。

　　之后从邵宸嘴里得知他给邵宸出了柜，简直五雷轰顶，好几天都不敢直视两个老人。
　　好在老人家早在几年前就对邵宸的取向有过怀疑，跟江厌接触这么多天，格外喜欢他，也坦然接受了。

　　江厌喂完鸭子，回了屋却不见邵宸。

　　“奶奶，邵宸呢？”
　　“去后院给他家宝贝摘果子去了。”奶奶笑着帮江厌脱下围裙。

　　江厌洗了洗手进了里屋，爬上炕。
　　炕的最里头挨着墙，有一面大窗户对着后院，窗户开着，房前屋后随处可见的各类花草几乎把房子围了起来，掺着花香的风吹进来舒服极了。
　　窗台很矮，跪在炕上能露出半个身子，江厌趴在窗台往后院观望。
　　后院是一大片蔬果园，园子里的各种蔬菜水果都是老两口亲自栽种的，秧苗果树在黑土地上长势极佳，硕果累累。

　　他从窗户微微探出头目光就落了在樱桃树下的邵宸身上。

　　北方六月末的天气暖意有加，阳光灿烂不燥，远离城市的小乡晴空万里，空气都甜美一些。

　　邵宸站在樱桃树下，一手拽着纯棉短袖下摆兜在身前，里面兜着几个紫红色挂着果霜的大李子，另一只手正在摘树上的樱桃。拧下一颗直接就放进了嘴里，咂了咂嘴，看来是对这樱桃十分满意，吐掉籽连着摘了好几个放在“兜兜”里。
　　邵宸的一举一动都被趴在窗台偷看的江厌尽收眼底，他脸上止不住笑意，对邵宸他简直喜欢得心都痒痒。

　　看着摘完樱桃的邵宸往这边走，江厌准备伸手跟他打招呼，没想到那人刚走两步就被前面凸起的小田埂给绊了一下，江厌心里猛地一揪，下意识差点儿从窗户钻出去，见邵宸稳住没摔倒江厌松了口气，绷紧的肩膀放松下来，惊吓之余邵宸怀里蹦出的两个樱桃狠狠的戳中了江厌的笑点。
　　邵宸有感应一般看过来，看见江厌的那一瞬间，他再次为这小子第千百次的心动了。

　　屋后沿着墙根种着一大片格桑花，刚进入盛花期的格桑花正开在江厌趴着的窗户下方。
　　花丛上方的江厌，胳膊搭在窗台，探着身子，笑得肩膀颤动目光却不偏不倚的落在邵宸眼里。

　　他们有过太多次对视，次次在对方心中那原本平静的水面掷上一颗小石子，往往这波动还未平复就再被掷上一颗。

　　江厌笑得实在灿烂，就好像从始至终都生长温室里，这坚韧又依赖着他的江厌让邵宸舍不得移开眼睛。
　　一阵清风吹过，阳光都好似被吹动，墙上点点金色的光斑星星闪闪，格桑花随风摆动。

　　邵宸原本觉得这花俗气，可和江厌挨在一起，怎么就这么让人心生怜爱。

　　“邵宸。”
　　耀眼灿烂的少年笑着向他招手，纯白色短袖衣袂微微晃动。

　　六月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