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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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在和父母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听说了薛曦的假期，父母问：
“去旅游好，去哪里了？”
“一起去的还有谁？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啊。”
她说：“和认识的一群同学。”
她把那张在阿尔卑斯山上的合照发过去。
“很多外国人同学，我是一个都认不出来，感觉他们都长得一样。”母亲说。
薛曦有点担心父母问到恋爱的事，她心虚地等待他们审判完那张合照。
视频电话结束，她才松了一口气。
47.
刚开学，薛曦的自行车就坏了。
她把车送到自行车店修，按照这里人的速度，还得等一星期才能取。
在这几天内，她都坐公交车出行。
阿斯特也跟着她一起挤公交车。
傍晚四五点，公交车最拥挤的时间。两节车厢接在一起的长车都挤满了年轻的脸孔。
中学生、大学生，在方方的盒子车里挤成一团。
公交车门开，又上来几条预计会被挤成沙丁鱼的乘客。
两人的距离被迫又拉近了一些，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
她的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直视是他的喉结，往下一点是他的锁骨，胸膛。
阿斯特不敢低下头注视她，目光放远，焦点全无地审视车窗外的景色。
公交车一个大幅度的转弯。
他手疾眼快地扶住她。
她几乎整个人都陷入了他的怀里，为了避免自己撞到他，她下意识伸手却刚好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对不起。”她小声，局促地收回那只犯罪的手。
“没关系。”他闷闷地说。
隔着衣服传来一下一下的心跳。
她看到他的喉结在上下滑动，呼吸微微颤抖着，紧张地吞咽着。
她颇有负罪感地别开了目光。
48.
阿斯特朋友很多，薛曦和他不一样。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阿斯特也像她一样拒绝社交，可能就不会有这段关系了。
多亏他黏糊糊地贴上来，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是她的理想型。
49.
冬季学期几乎整个学期都被圣诞所支配。
十二月前是准备过圣诞，十二月是过圣诞，一月二月是圣诞后的清算时间。
在没完没了的文献和pre中，十二月到了。
离圣诞节假期还有两周，阿斯特就问：“一起去圣诞集市，去吗？”
薛曦算了算日子觉得还早：“还不确定。”
阿斯特表情变得落寞。
去年的圣诞集市上那件事还让他耿耿于怀。
今年他决定避开其他朋友。
她愿意一起去吗？
到了约定的日期前一天，薛曦才对阿斯特说：“我有一个pre在圣诞节后……”
阿斯特眼神黯淡了一点，嘴角已经耷拉下去了。
“但我决定一起去，”她说，“因为我已经在前几天做完准备了。”
阿斯特眼尾向上翘，弯出一个开心的弧度：“好。”
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他露出表情变化的时候，太可爱了。
薛曦恶趣味地想。
为了不在圣诞集市上遇到熟人，阿斯特这回特意带她去了另一个城市的圣诞集市。
不过，哪里的圣诞集市都大同小异。
温暖的木棚，点亮的圣诞树，灯光，香甜的味道，如果有雪就更好了。
“下雪了。”
阿斯特用衣服接了一点雪花，给她看：“是六个角的。”
他暂时没想起来怎么用当地语言表达“六边形”，只能说六个角。
薛曦说：“六边形，有好几片团在一起。”
他笑起来：“是的，我忘记那个词了。”
摊子上有不少手工艺制品，小天使嘟嘟地吹着号，马槽和婴孩，玛利亚，房子和小狗，圣诞树和玻璃球。
为了避免走散，阿斯特牵住了薛曦的手。
两人戴着帽子，牵着手从落雪的圣诞集市人群中穿过。
没有太亲密的动作。
心里却好满。
要离开集市前，她对他说：“我有话对你说。”
阿斯特那双蔚蓝的眼睛注视了她几秒，忽然微微俯下身，凑过来。
在她有些冻红的脸颊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如果不是那么重要的话，就不要说了吧。”阿斯特轻声说。
50.
回去的路上，两人各怀心思，都看着火车车窗外的夜景。
薛曦想，正好。
阿斯特想，不开心。
薛曦想，差点就要说了。
阿斯特想，不开心。
薛曦发现阿斯特在看车窗玻璃上映出的她，便看过去。
他笑了笑，别过头。
51.
薛曦庆幸他及时拦住了她。
她差点就被当时独一无二的氛围引诱了。
去年圣诞集市上的小天使照着阿斯特头上打光，今年集市上牵着的手又让她的心蠢蠢欲动。
明年一定不要去圣诞集市了。
52.
利昂问阿斯特：“你们怎么样了？别对我说你们什么都没进展……我受够你了。”
阿斯特：“没什么。”
差点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53.
两个思考问题的方式截然不同的人所得出的结论不同。
于是关系止步不前，停留在原地。
就像那个脸颊吻一样。
若即若离。
54.
一学年即将结束，薛曦准备从学生宿舍搬出去。
学校的宿舍申请位紧张，宿舍管理处一般只签一学年的合同。
阿斯特急了，他的合同期还没结束。
“你要搬到哪里？”他问。
薛曦：“我还不确定，还在找房子。”
阿斯特脱口而出：“我们一起合租吧。”
她颇为惊讶地看着他。
阿斯特回过味来，眨了眨眼睛，脸上白皙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最后，薛曦租了一间安静的单人公寓。
搬完家，薛曦决定回国一趟。
去年寒假她准备考试，暑假在旅游，一年过去了，总得回去过年。
——虽然这里冬季学期考完试，国内已经过完春节了。
阿斯特送她到机场。
“你不用送我的，其实到火车站就可以了。”她对帮忙提着行李的他说。
阿斯特低着头沉默，高鼻深目的侧脸格外俊朗。
“你不喜欢我一直在你旁边吗？”他忽然问。
她：“不是。”
“那是什么？我不明白你的心。”他微微皱起眉。
她犹豫了一下：“我不希望一直麻烦你。”
他：“那你到底……我……”
薛曦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烦恼极了，索性没有回答。
55.
飞机上，薛曦心不在焉地靠着护颈枕。
因为她不喜欢拍照，所以她和阿斯特一起的照片，认真算起来只有那次在阿尔卑斯山旅游时的合照。
那时他说“我感觉很大的距离”。
这句话是真的。
太过美好了，让她有点舍不得。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对异国情侣。
可惜她不是那种热情外向的人。
如果她再勇敢一些，再热情一些，不那么笨拙，不那么死板，不那么沉默，或许她还能往前。
可惜她不是。
她不健谈、不热情、笨拙又死板。
她不懂浪漫，不会主动，也不愿意走出舒适区。
她在计划好的人生轨道上走着，循规蹈矩。
她不愿意承担更多的风险。
56.
“有没有可能再靠近一点？”
这样混沌的问题，她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
57.
在国内和家人住了半个月后，薛曦回到那个寒冷荒凉的地方，在异国继续接下来的学业。
她依然骑着那辆山地自行车，头盔坏了，换了一个头盔。
单人公寓比较安静，住同一栋公寓楼的人都早出晚归，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
从国内回来后，她和阿斯特见面的次数变少了。
或许是她那时伤害了他。
又或许单纯只是因为没有那么多偶然让他们相遇了。
租房难，她住在西城区，而他租到的房子在东城区。
她和他不顺路，也不是同一个专业。
薛曦回到了一个人从超市搬物资的生活。
走在路上，她会想起那天摸到了他的头发，柔软蓬松，却又不知为什么有点扎手。
有时候阿斯特会约她一起：“去亚超吗？”
她说：“好。”
周末阿斯特会问：“去图书馆吗？”
她说：“好。”
淡淡的关系，比之前还要淡。
虽然眼神触碰到的时候还会心动，但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刺。
58.
两年研究生。
薛曦向阿斯特发消息：【我毕业了。】
阿斯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太好了！我们要不要见面？】
她看着窗外好久。
她说：【好。】
在春光明媚的山坡上散步。
“你要回国了吗？”阿斯特问她。
“是的。”她回答。
他垂下眼睛，又卷又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你的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他：“我不知道。”
薛曦觉得阿斯特有点不对劲。
她：“你还好吗？”
他郑重地点头：“我很好。”
薛曦突然说：“你弯下腰来，一点点。”
阿斯特果然俯下身来，和她对视。
她不敢看那双干净得像湖水一样的眼睛，轻轻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虽然很迟了，不过我也很喜欢你。”她说。
所有的因素塑造了她这样的人，残酷的现实主义，懦弱的顽固不化。
这是她做过最勇敢的事。
59.
可是阿斯特看起来要哭了。
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60.
阿斯特又送她去了机场，就像一年前的情形。
开始值机后，薛曦推着行李箱排上了队，回头看见阿斯特站在不远处。
那个金发的漂亮男孩动了动唇，无声地对她说：ciao.
再见。
61.
日耳曼人也经常用意大利语说“再见”，可能是因为听起来比较柔软一点。
但他说这个词的时候，显得十分迷人。
薛曦想。
回国后，整理东西的时候，薛曦从包里翻出了两张欠条。
【甲方阿斯特，乙方薛曦，乙方欠甲方一次雪山旅行。】
【甲方薛曦，乙方阿斯特，乙方欠甲方一次雪山旅行。】
她愣了一下。
原来还忘记了一些事。
她和他之间没什么很浪漫的回忆。
只有点点滴滴，很琐碎，很平常，也很温柔。
短暂停留，永远分离。
62.
薛曦早就料到了。
从那次Asian fetish的话题开始，她拒绝说出那句话开始。
因为阿斯特是异国的幻影，永远的异乡人。
63.
工作后三年，薛曦准备再去读个博士。
“你这工作不是好好的？怎么还要读博士？”亲戚问。
“我喜欢。”薛曦说。
申请博士岗位。
签证。
机票。
做出决定的半年后，她再次踏上了那片陌生又熟悉的土地。
比起三年前，这里难民变多了，城市脏乱差了一点，中亚面孔变多了。
街道水坑里散发着若隐若现的臭味，一个捡垃圾的流浪汉把手伸进垃圾桶里掏垃圾。
不过这是大城市，早就臭名昭著了。
布村应该还是学生居多。
薛曦找到开往布村方向的火车。
站台上的鸽子吃得肥胖，摇摇晃晃地踱步，在旅客间穿来穿去，丝毫不怕人。
看站台上的电子牌，火车没有罢工，也没有延迟。
一切顺利。
隔着两条铁轨，在另一个站台上，一个金色鬈发的青年正在整理行李。
薛曦觉得有点眼熟，怀着“绝对不可能是他”的想法侥幸地多看了几眼。
阿斯特也看到了她，难以置信地怔在原地。
她戴着口罩，但他还是认出她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火车站。
薛曦有些恍惚。
她只看到对面那个青年好像扔下行李箱往这边飞奔过来了。
萍水相逢，念念不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