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看天色暮看云》潭州居士

2、第一章

　　（1）
　　谭晓要抑郁了！
　　到底前世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学护理专业？！

　　已经是第二个学期开学一周了，别的人都已经愉快地肆意青春了，她还在为究竟该不该继续读下去头疼不已。
　　系统解剖学从谭晓大一军训后第一次上后，就被她列为了必逃课。看着书上那血淋淋的人体，她就心慌悸短。可想而知，一个学期下来，这科必然挂了。
　　好不容易补考及格，又被母亲大人警告，再挂科就月钱减半。这学期可不敢再逃课了，不想居然开始了系统解剖学的实践课！
　　这医院老师也是个狠角色，一上来就带他们看大体老师，还号称资源难得，十人一具。
　　当谭晓看到被福尔马林泡得浮肿，浑身的皮都泡得死白的大体老师时，一个没忍住，当场呕了出来。
　　被室友搀扶着蹲在走廊休息了一会儿后，谭晓总算缓了过来。然后死也不肯进实验室半步。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同寝一行人拉她去第五食堂就餐。第五食堂离教学楼最近，是他们的常聚地。
　　谭晓也不知后劲怎么这么大，看到菜里的肉时又一阵心里不适，连饭也吃不下了。一连几天，她都没什么胃口，不能看到肉，也不能闻到肉味。
　　这样下去，还没毕业，人就要挂了。谭晓心想。

　　谭晓挨个儿给何叶、彭琦等人远程诉苦后，又去找她母亲大人。
　　“妈，我真的不想学了。”谭晓上来就一顿哀嚎。
　　谭晓妈妈自小对她严厉，一听她又不读书了，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要干什么？找个人嫁了吗？”
　　谭晓还真想找个人嫁了，奈何没人娶她啊。
　　“高三不好好读书的是你，现在不想读书的还是你。我当初是不是跟你说了，不好好读书，高考后就听大人安排？”谭晓妈妈还在训诫。
　　谭晓委实冤枉。听安排也不是这种安排法啊。
　　“你舅舅说了，只要你拿到毕业证，就能进衡大附医，再过个几年，就把你调回H市。这是多好的路，别人想求都求不来。”谭晓妈妈软声劝道，“你就听我们一次话，好吗？”
　　“嗯。”谭晓不再说话了。
　　如果母女能有效沟通，哪怕一次，她也不会是如今这样。

　　看来这学，硬着头皮，也要上啊。谭晓也不是谭晓，她先姓谭，然后才叫晓。

　　（2）
　　谭晓当年高考筐了大瓢，被舅舅安排读了衡大三本护理专业。衡大是衡市最好的大学，合并了衡市医学院后，顺带开了相关专业。她本不愿来，但听说张巍考上了衡大美术学院，又想离爸妈远点再远点，于是稀里糊涂同意了。
　　进大学时她问一圈身边的人，发现大家填专业都是稀里糊涂的。不是听说这个专业高大上，就是觉得那个专业好就业，要不就是听家长老师安排。真正喜欢自己专业的，没有几个。寒窗苦读十余载，只为高考那一刻。至于理想，那是小学生才会有的东西。

　　室友刘佳打破宿舍的寂静：“去溜冰吗？”
　　她们住的是四人寝，此时四人都在床上赖着不起。
　　李钰玩心很重，一骨碌爬起来，“去！”
　　高畅戴上眼镜，摇头道：“我不去了，今天还没去图书馆呢。”
　　刘佳站在谭晓床下，问：“谭晓，去吗？”
　　谭晓打量她一眼，笑道：“去看谁？”
　　刘佳晔忸怩了一下，心虚地说：“好久没溜冰了而已，去不去嘛？”
　　“去去去！”谭晓起身，麻溜地爬下床。只要不待在这，去哪都行。

　　出门前，刘佳画了点淡妆，李钰见势，也拿着刘佳晔的粉底、眉笔、口红往脸上抹。谭晓在门口等得有点不耐烦，只好看看天看看云。三月了，学校的杏花倒是开了。
　　“走吧。”刘佳换上了皮裙，挽着李钰和谭晓。
　　三人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虽然已春天，但风吹在人身上有点凉。刘佳晔紧紧挽住两人，整个身体往后躲。
　　路上，李钰关心道：“刘佳，你不冷啊。”
　　“不冷。”刘佳打了个寒颤，说道。
　　“小屁孩，你不懂。”谭晓打趣道。
　　“那你懂了咯？”李钰反问。
　　谭晓：“等你有喜欢的男人你就懂了。”
　　李钰：“我才不喜欢男人，太麻烦了。”
　　谭晓：“小屁孩才说这种话。”
　　李钰：“说得你好像比我大很多似的。”
　　刘佳：“好啦，要到了，我们快点走。”

　　（3）
　　溜冰场就在校门口，听说老板是校友。衡大有两个校区，谭晓他们待的这个是新校区，周围一片荒芜，可供玩乐的地方少得可怜。因此溜冰场成了衡大学子必去之地。
　　溜冰场门口，刘佳大方地买了三个人的票。李钰和谭晓也没客气，开心地换了鞋进了场地。
　　溜冰场很大，中央有个大圆柱，放着音响，挂着射灯。一进去，动感的音乐震耳欲聋，灯光炫得人头晕目眩。场内的人踩着节奏，由着惯性，尽情地滑着。
　　李钰跃跃欲试，兴奋地往场内走。刘佳张望了一圈后，特意拉住李钰，让她滑慢点。
　　谭晓顺着刘佳刚才的目光望去，她们后头有几个男生。有一个谭晓见过，刘佳跟他矜持地说过话。好像是学生会的，长得也不赖，有点木村拓哉的味道。
　　两波人马的间距越来越短，眼看后面的男生要超过谭晓几个了。谭晓捅了捅刘佳，示意她身后。
　　刘佳像是才被提醒一般，侧过脸，略显意外地和其中一个打招呼：“学长，这么巧！”
　　场内音响动力太足，刘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声音传过去。
　　学长早已见惯不怪，笑着回道：“学妹，好巧！”
　　然后一行人一个拐弯，滑到刘佳前面去了。刘佳望着背影，激动得抓谭晓的手不觉下了些力道。
　　活久见，谭晓想。

　　谭晓这人，脸皮厚，最爱凑热闹。她可不能让刘佳单相思。
　　于是她握住刘佳的手，奋力向前，把自己融入他们的队伍。
　　“嗨，学长。”谭晓打招呼道。
　　学长放慢了速度，微微点头，看向刘佳。
　　刘佳指着谭晓说：“我室友，谭晓。”又指着学长说，“这是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长，顾明远。”
　　顾明远？没听过。谭晓惊呼道：“原来是顾学长，久仰大名。”
　　“客气。”顾明远回道。
　　谭晓把刘佳往顾明远那边推了推，“学长，我们刘佳还不大会滑，你能教她吗？”
　　“可以啊。”顾明远二话不说，接住了刘佳在空中乱舞的手。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谭晓心里畅快不少。朝回头的刘佳挥了挥手，谭晓便一个大转身，找李钰去了。

　　（4）
　　李钰还没碰到，谭晓倒是碰到了一堵结实的胸口。
　　砰的一下，谭晓瞬间感觉自己鼻梁塌了。还来不及反应，谭晓整个人往后仰。慌乱之际，两手出于本能胡乱地抓着。
　　也不知抓着了什么，反正随着一声闷响，整个人半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而且是个男人。
　　谭晓想爬起来，贴在地上的左膝盖一阵发麻，想来是撞得厉害。她勉强支起脑袋，发现自己的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男人的胳膊，身下男人双手正护着她手肘。
　　眼睛往上一看，嘿，怎么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他的眼睛像是黑洞一般，瞬间把谭晓的魂给吸走了。谭晓怔在那，痴痴地望着。怎么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啊！一时间，谭晓都找不到形容词了。

　　“看够了没有？”身下的男人冷着脸，问道。
　　“没看够。”谭晓花痴地回答，又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看够了，看够了。”
　　她撑了几下想起来，但又连续三次跌回男人的怀里。
　　男人一副“我看你还装”的表情，两手推开谭晓，自己爬了起来。
　　“拉一下，谢谢。”谭晓坐在地上，伸出手，不客气道。

　　还未等他伸手，其他人就围了上来，李钰惊呼一声，把谭晓拽了起来。
　　“没事吧？”刘佳和顾明远同时问道，一个问谭晓，一个问同谭晓一起摔倒的男人。
　　“没事。”两人同时回答，又互相望了一眼。
　　这一望，谭晓的心都酥了。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谁心动了，看来还是说这话时太年轻。难怪“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原来美色面前，真的什么都可以打破。

　　（5）
　　经此一事，两方人马都熟了。刘佳和李钰也加入了阵营，一起玩。谭晓膝盖受了伤，只好换下鞋在一旁看着。
　　看着看着，谭晓的眼睛就挂在那个叫蒋天的人身上了。
　　整个溜冰场好像就是蒋天的舞台，他像一阵风呼啸而过，又像一位将军冲锋陷阵英姿飒爽。正谭晓看得入迷时，他居然还玩起了倒溜！全场的人都欢呼着。溜冰鞋划过地板，像是一曲芭蕾舞，哒哒哒地跳在谭晓的心间。

　　不一会儿，场内放起了慢歌。他们也纷纷靠边休息。
　　蒋天去给大家买水。
　　谭晓极目远望，也看不到蒋天后，才回过头，对大家灿烂一笑，“我去帮忙。”
　　说完便溜走了，完全没有膝盖受伤的痕迹。

　　蒋天正在拿水，谭晓小步快跑过去，从蒋天手上拿过两瓶水。
　　“学长，我来帮你。”谭晓说道。
　　“谢谢。”蒋天顺势又把一瓶水放在了谭晓怀里，然后自己拿了三瓶水，付了钱往回走。
　　谭晓屁颠屁颠地跟着，开口就是：“学长，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方便加个微信吗？”
　　蒋天停了一步，举举手上的水瓶，“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