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波影

6、六

　　两个月之后，各子公司的审计工作暂告一个段落。
　　回到公司，老金在小群里催着我们上交报告，他好做最后的汇总。
　　我发送了我的报告，心里长吁一口气。虽然完成的很吃力，但总归还是完成了。
　　高强度的工作使我这段时间异常疲惫，每次午休都睡得很快，趴下没过一会就睡着了，上班时间到了也不愿醒来。
　　“再趴一会吧，再趴一会就起来。”我对筋疲力尽的自己说。
　　“笃笃。”耳边突然传来指关节敲击桌面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困倦顿时跑得无影无踪。慌忙抬起头，发现原来是楼下的保安，他来检查工作纪律。
　　保安无言的对着我微笑，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办公室很安静，一种凝滞沉重的安静，并且夹杂着数道审视的目光，就像一块掺杂着无数杂质黑点的冰。
　　看到我醒了保安就笑着离开了。我也没放心上。
　　槙田踩着高跟鞋从走廊外进来，鞋跟敲击地面发出的匀速、清脆的声音，自带了一种威严和压迫感。
　　“槙田小姐。”槙田刚坐下，小飞就快步走到她面前，说“最近公司保安好像在检查纪律，刚刚文静就被抓了，保安进来她还在睡觉。”槙田只浅浅应了一声，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小飞接着说：“槙田小姐，加工一车间的车间主任前几天和制造部何经理吵架了，今天我们去车间，上班时间他人也不在，找了一圈没找到，问了工人也说不知道，说从吵架之后他就这样了。”槙田好像对这事产生了一些兴趣，她说“这人脾气倔，和很多人都吵过架，何经理现在可是老板面前的红人，他连何经理都敢得罪。”
　　两人又聊了一会，小飞就回座位了。
　　办公室又变得安静了。我的心却久久没有平静。
　　“刚刚文静就被抓了，保安进来她还在睡觉。”这明显是一种恶意的挑衅，当着当事人的面，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我不停的回忆我是否有什么事情让小飞误会了，或者我是否存在礼数不周的地方得罪了小飞。思来想去，没有答案，但是我又无法控制让它停止，念头像绳子一样把我的身体和头脑紧紧的捆绑，并且越勒越紧，令我无法呼吸。愤怒、焦虑、悲伤像破闸之水一般瞬间将我淹没。我仿佛是个被投掷进深海的石头人，周身五花大绑无法动弹，只能任由海水将我吞噬，慢慢沉入海底。
　　我在沉默中挨到了下班，迅速收拾了东西准备逃离办公室。
　　“文静，你等等。”槙田突然叫住我。我转过头，看到她正温和的对我笑着。同事们很会看眼色，都悄悄地离开了。
　　不一会就只剩我和槙田了，我仍然傻愣愣的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做。“文静”槙田打破了沉默，“来公司这么久了，还没和你单独聊过，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槙田释放出一个可怕的信息，她和我交流是为了深入了解我，或者是，试探我。这让我很害怕，我害怕向别人展示真实的自己，我害怕接受别人的评判，不管这份真实是不是符合社会道德标准，这份评判是好还是坏。
　　虽然我还是坐上了槙田的车，无论内心有多抗拒。在这个社会，下位者只能顺从。她的车很干净，里外都是，车里没有小女生喜欢的可爱毛绒制品，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我坐在副驾，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分不清是槙田的香水味，还是车里的香氛味。
　　槙田开车又快又稳，马上就到了吃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