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情劫》滚动的凉水

3、生离

　　“呆子，醒醒，别睡了。”

　　卞庄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常明远眼带笑意，一脸温和的看着他。

　　卞庄有些懵：“明远…”就在这时记忆突然回笼，卞庄迅速起身不由分说的抱住的常明远：“吓死我了，还好你没死，吓死我了。”卞庄的声音甚至带了哭腔。

　　常明远安抚的拍拍卞庄的后背：“我没死，我只不过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卞庄急道：“你要去哪？我也去！”

　　常明远摇头：“你还不行。”

　　卞庄不依不饶：“为什么我不行？我们都没有分开过的！你怎么能自己去不带我？”

　　常明远思索一阵：“这样吧，你继续降妖伏魔，等你功德圆满了，你就能来找我了。”

　　卞庄不太情愿：“啊…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功德圆满啊…”

　　常明远的身体渐渐变淡，卞庄又急了起来：“你别走！明远！”

　　卞庄惊醒，眼角有些湿润，他知道常明远再也回不来了，心里空落落的，却又有满满的哀伤，他突然想到常明远，急切的环顾四周也不见有第二个人。

　　旁边石凳上放着断掉的月华和图纸，卞庄慌忙起身，顾不得思考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抓起图纸跑出屋门，边跑边喊：“常明远呢！有没有人啊？告诉我常明远呢！”

　　四下无人回应，卞庄无助地跪倒在地嘶吼着：“常明远呢？把他还给我！”

　　正在此时，卞庄感到了有人靠近，他起身快速闪身到那人跟前，刚要动手，却不料面前的人竟是一位貌美女子，卞庄忙收回手，一时错愕过后他还是难掩激动情绪：“姑娘，你救了我？你可看到我的好友？他……”

　　女子道：“跟我来。”

　　女子带着卞庄往林中走去，错综复杂的树林在女子面前仿若无物，没多久便看见一处孤坟，坟前无碑，孤孤零零的只有一个土丘，卞庄瞪大了双眼扑了过去，不待女子说话，他便开始挖。

　　女子皱眉：“逝者已矣，他既是你好友，原何让他死无安宁。”

　　卞庄停下带着怨怒道：“他怎么能被你草草的给埋了？他……他……”

　　女子见卞庄的样子叹气道：“你可知入土为安的道理。你即便将他挖出，又能带去哪里？此间灵力充沛，风景怡然，岂非是个好归处？”

　　卞庄闻言停了下来，泪水在眼睛里打转，纠结半天，泄气一般的瘫坐到地上。

　　女子道：“起来吧，他还缺一方墓碑。”

　　卞庄闻言走进山林里，没一会儿扛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块回来。

　　卞庄将刚刚挖开的泥土再次垒好，然后拿着断剑一点点的雕墓碑。

　　女子也没有阻拦，傍晚女子端来吃食，看墓碑已经立好，卞庄靠在墓碑旁，神色木然。

　　女子见状：“逝者已矣，你如今这般，只是虚度光阴。”

　　卞庄：“虚度了又怎么样，你不该救我的，这样我和他一起到阴间，还能当兄弟。”

　　女子总是平平淡淡：“缘起缘灭自有定数，你命不该绝，我怎能见死不救。”

　　卞庄糊涂了，不讲理道：“那你能救我，为什么不能救他！”

　　女子道：“你尚有一线生机，他却不行。”

　　卞庄不再说话，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本来两个人在一起时有说不完的少年意气，现在的卞庄好像突然没了方向，他不知道天地之大，他还能干什么，只是呆坐在常明远的墓旁，感觉冰凉的石碑也比外面的世界更有温度。

　　女子：“吃点东西吧。”

　　卞庄伤心都来不及哪有心情吃饭：“有劳了，刚才是我唐突，还望姑娘见谅，你不必管我，我想自己待会。”

　　女子也没有强求，女子每天都来看他，可每次看到眼前的食物都没动过。

　　这日女子提着竹篮，只是篮子里装的不是饭菜，而是一块灵矿，卞庄见到灵矿仿佛大梦初醒，眼中的木然被不甘和恨意填满。

　　卞庄的一腔怒火无从发泄，攥着竹篮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都在颤抖，卞庄强压下了怒火：“这是什么意思。”

　　女子：“你二人来昆仑山是为此物，我如今将此物赠予你，你下山去吧。”

　　卞庄愤怒地将竹篮甩到一旁：“他都不在了！我要这东西做什么？我错了，我们不该来。不然他不会死…”

　　突然，卞庄奇怪的冷静了下来：“是啊，他本来可以不死的，是昆仑山…”卞庄周遭渐渐刮了风，两人在风中站立，衣摆随风鼓动。

　　女子感觉的到，卞庄起了杀心，但她依旧面容冷静开口道：“你二人未经许可，擅自闯山，被山神驱赶，实属正常，只是山神下手过重，导致你挚友丧命，山神之过自有人惩罚，但你们二人命数如此，也是天意，你们本就不该贪心昆仑灵矿。”

　　卞庄几乎是下意识喊道：“我们点了拜山相的！”

　　女子：“既如此你便该知道，山神并未受你的香火。”

　　卞庄道：“我怎么会知道！”

　　女子道：“你不知道，他知道。”

　　女子指的自然是常明远。卞庄也猜到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辩驳。

　　女子：“山神失手，已经受罚，千年修为折损大半，并且画地为牢三百年，已经是重罚，你还要如何？”

　　卞庄心痛难当，却又无处宣泄，一股闷气堵在心口，他不甘心：“我管他受了什么罚，他欠我的是一条命，我势必要他偿命。”

　　女子摇头：“你既心中怨愤，便下山去吧，待他日，你有与昆仑山有一战之力，我可为你做主，让你与他再战。”

　　卞庄答应与女子立下约定，他走到常明远的石碑前，手指摸着碑上的名字，心中万般不舍：“等我。”

　　卞庄蹲下身，抓了一把土丘上的黄土，放在了一个小兽皮包中，珍之重之地放在了胸口，如此即便行过千山万水，也算有他相伴了。

　　卞庄抱着终有一见的念头下了昆仑山，山下两人曾点香的地方一如往昔，他仿佛还能看见两人一起上山的情景。

　　卞庄怎么也想不到短短数日光景他身边的人便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柄断剑，一张兽皮和一捧黄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日常明远身死，他浑浑噩噩漂浮于天地间。

　　阴司领了命令前来引路，见常明远竟还是一位法力高强的凡修，二人面面相觑，看来地府又有可能多一员大将。

　　眼见锁链就要绑上他，突然空中泛出霞光，两位阴司见状连忙行礼：“小仙司阴殿范无咎，谢必安，见过西王母上仙。”

　　霞光后并未有人露面，但声音却直达二仙心底：“此人另有一番机缘，二位回禀便是。”

　　二仙官见状也不敢多言，只好退回阴间。

　　霞光中一缕金光飞出注入常明远印堂，瞬间笼罩在常明远周身混沌的雾气散尽，常明远神色也清明了起来。

　　西王母于霞光中道：“你丧于我昆仑山山神之手，我允你尸骨存于昆仑，如今点化你成仙，此间因果可了。”

　　常明远一时间竟不知所措，稳了稳心神后道：“扣谢上仙圣恩，只是我那好友……”说着看着下方昏迷不醒的卞庄，眼中满是担忧。

　　西王母：“他自然有他的尘缘要了，你只管与我一同前往天庭拜见昊天上帝。”

　　常明远心中不安，一直望着卞庄，不愿离开。

　　西王母见状，霞光又落下一分瞬时化做一曼妙女子去往卞庄的方向，眼见女子将卞庄治好，常明远这才安心。

　　西王母感念他们兄弟二人情深义重便道：“你可入梦前去见他最后一面，但天机不可泄露，切记谨言。”

　　常明远扣首道：“多谢上仙恩典。”常明远看着熟睡的卞庄，心中也是万般不舍和担忧，他轻轻推了卞庄几下：“呆子，醒醒……”

　　常明远随西王母来到天庭，放眼望去天庭虽祥云满天，却甚为空旷。

　　两人前往北辰天宫，一入此处便觉得仙气袅袅，似有仙乐自远处来，摒弃凡尘苦恼，又感觉引魂过三清，一派悠然，那种脱离生老病死的感觉。竟是做凡人时从来没有过的身心快活。

　　常明远来到大殿之上，抬头望向高处，万丈霞光中，根本分辨不出是否有人形。只是那威严之感让人心中生出敬畏。

　　西王母颌首道：“拜见昊天上帝。”

　　常明远见状，撩起衣摆，下跪行礼。

　　昊天上帝：“下跪何人？”

　　常明远：“凡胎常明远，葬身于昆仑山上，幸得西王母娘娘点化，脱得凡胎。”

　　昊天上帝道：“嗯、东华，依你所见，可当何职啊？”

　　东王公道：“夜月之神空缺，可胜任。”

　　这时常明远才察觉到原来在此处竟还有别人，可能他刚成仙不久还没有完全脱离凡胎，竟然除了西王母以外一个都看不到。

　　昊天上帝：“那边，封常明远为月神，赐号广寒仙君，住广寒宫。”

　　随意这一句话落，常明远顿感身体在一点点蜕变，最明远的就是五官瞬间清明了起来，眼前的景象也变了，天庭众仙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他，他一时还有点不自然。

　　但来不及多想，他身体的变化便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只觉得自己如今轻盈得犹如一缕风，可以融入到世间万物之中，又觉得自己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那力量可造被万物，泽披苍生，原来成仙竟然是如此美妙的事。

　　常明远欣喜之余连忙拜谢了西王母和东王公，随后跟着仙侍前往自己未来的居所，月宫。

　　此时天恩浩荡，仙侍的声音响彻云霄：“常明远，晋封月神，赐号广寒仙君，住广寒宫，掌夜月，十二溪水府，降福避祸，泽披众生，钦！”

　　至此月宫迎来了第一位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