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滴海水》嘉点孜然

5、第五章

　　夜里十点，夜幕降临，乌云遮蔽了仅剩的一点皎洁月光，让这本就昏暗的校园更加阴沉，然而经历了下午在健身房的锻炼，拖着疲惫身体的陈默刚准备休息，享受安排好的十小时超长睡眠，给肌肉留下足够的生长时间，没想到却收到了杨柳的消息，似乎很急迫，于是他将自己在校外租的房子的地址发给了他，中途又怕他摸黑找不到具体位置，于是穿好衣服走到小区门口开始等待。
　　看到他来时，只注意到残留的泪痕和委屈的脸，这故意洗过却还是留下痕迹的脸更显得可怜，西风紧俏，吹红了她的脸庞，路灯下陈默似乎看到他泛出的晶莹泪水。
　　杨柳默默走近，擦了擦眼睛，用谁都能看出来的强颜欢笑的脸，挂着悲伤中挤出来的笑容看着陈默，小声询问“我今天不想回宿舍了，能在你这住一天吗”
　　陈默看着他的表情好像一只流浪很久也没有找到原主人的小狗，一路上风尘仆仆却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于是积累了太多太多委屈，在心里发酵的悲伤变成泪水，从眼睛向他倾诉。他没有急着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回答到“你把这当自己家，随便住，兄弟俩不用跟我客气”
　　陈默在脑子迅速思考该怎样不伤他面子的同时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他怕太直白的询问会让杨柳难堪和尴尬，毕竟大晚上这样子跑出来肯定是和宿舍的人有了矛盾却没人帮他撑腰。两人走进房间坐在了客厅里，有些昏暗的灯光营造了静谧的氛围，陈默欲言又止在心里折腾了几个回合，杨柳先说话了，他止不住自己的哭腔，哽咽好几次成为这一串长长的讲述的标点，将这段委屈故事断开，眼泪也再一次盈满。
　　陈默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坐着，直到最后皱起了眉头“你是说，就因为他的钱丢了，而你恰好这时候买了一双新球鞋，他就认定钱是你偷的？”他不理解这种巧合怎么能成为那些人眼里的铁证，杨柳说“他说我平时连偶尔出去聚会的钱都没有，忽然买了双新鞋子，钱肯定是他丢的，但这些钱都是我每周去做兼职和家教攒下来的，平时只是不舍得花，我想多攒点那样就可以换上助学贷款了”陈默有些好奇地问“那怎么突然买了双这么贵的球鞋”话刚说完他觉得自己这话也有些奇怪，好像在支持那些人，是啊，为什么不能买呢，于是他补充到“以前也没见你去打过球啊”说完做了个投篮的动作想缓和一下气氛中的凝重，杨柳这时头偏了偏，破坏了原本原本对视的姿势，眼神有些躲闪地说“我记得你快到生日了，所以”
　　陈默听到这话忽然想起曾经学过的一篇课文，在麦琪的礼物里，主人公用自己最心爱的，视若珍宝的东西拿去交换给爱人的礼物，而杨柳在他自己辛苦打工原本要做学费的钱里拿出这么多，只是为了给他准备礼物，原本表达美好祝福愿望的行为居然成了他沉重的负担，还引起这样一场闹剧，陈默既感动他的付出，又心疼他遭受这样的污蔑。且不说二人的关系，只考虑到这件事的源头还是自己，那也应该为他讨个说法了，于是安慰他“谣言止于智者。先休息吧，明天我帮你跟他们解释清楚就好了。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哭鼻子呢”没想到这句话说完，杨柳的哭声更止不住了。
　　对于杨柳来说，过去用不理睬的方式面对来自外界的恶意，但心里总会留下些痕迹，那时有父母家人的慰藉和小李老师的刻意关怀，上大学之后唯一的依靠只有自己，遇到什么事都需要自己一个人承担，这种难过的情绪积累的越来越多，却无处发泄。在家遇到烦心事在妈妈面前哭出来的时候，她就总是说这句话，今天再听到，像是打开了发泄的窗口，于是所有的心酸都化作了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不过他心里似乎多了一个念头：可以依赖的人，好像又多了一个。
　　到了十二点终于逐渐安静下来，陈默的困意止不住地往上冒，还好陈默平常睡不着的时候总喜欢左右滚来滚去，所以选了很大的一张床，大到两个人也绰绰有余，不显得拥挤。
　　杨柳躺上床，又开口说了些似乎和今天的事毫无关系的话“你知道吗，村上春树曾经说不论高墙多么正当，那鸡蛋多么咎由自取，我总是会站在鸡蛋那一方’，他对弱势者好像有一种天然的关怀”。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只是因为可怜我才帮我吗”
　　陈默想了想，回答道“我倒觉得这是一种怜悯，多余的怜悯，可怜和是否正确不应该扯上关系，否则总有人说“你不对但我因为可怜你才不反驳”，这样的话也很让人恼火。你也知道我没什么坚定的立场或者主张，非要做什么选择的话，我就选有你的一方吧”

　　其实他想答的是“和可怜无关，只因为是你”

　　杨柳愣了一会，用哭红的眼睛盯着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愿意相信我吗”
　　陈默坚定地看着他说“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