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灵曦一点通》七桥夜灯

18、05.0 无法呼吸（上）

　　吃着香甜的巧克力雪糕，舌头上以及口腔中的寒冷与外界的炎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经过了一整天反复无常的温差折磨，现在口腔中的寒冷和外界的炎热之间的倾轧逐渐变得颓然无力。

　　快入夜了，傍晚的风冲刷过我的皮肤表面。尽管还是有些热，但是空气似乎是因为雪糕的温度而下降了一些，相对的，雪糕也开始融化。

　　虽然不知道是雪糕在口中还是空气中融化让温度下降就是了。

　　在时间的洗礼下，一切的温差终会消失，无论是物理意义上的，还是什么别的温差。

　　巧克力雪糕中可可的味道直冲我的鼻子，在鼻腔中留下余韵。

　　“明天？”
　　我看向灵灵，她现在正坐在我旁边，而我们四个都坐在教学楼里的某处阶梯上，四下无人。

　　晚风吹拂，她的头发随之飘扬，夕阳打在她的脸上，悄悄融化着她冰冷的外壳。

　　“红枣的已经没有了，要去买，燕麦的还有三盒。”
　　她挖起一勺香草冰激凌，送入她的小嘴中，然后含着木勺，静静地等待冰激凌在她口中融化。

　　清冷的外表下面，是能够融化冰雪的温暖。

　　“还有吗？要去哪吗？”
　　“要去。”

　　没有犹豫。

　　是坚定的回答，却是温柔的神色。她眼睛里倒映着落日的余晖，漆黑的瞳孔染上一抹妖艳的橘红。

　　那抹惊艳的橘红色映射到我心底，一瞬间心跳加速。

　　啊？我怎么了？

　　我怎么看的有点呆？她是很美没错啦，但是为什么最近的我有点怪怪的，不但经常看着她发呆，还时不时莫名巧妙地心跳加速。

　　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坠入那双眼里一样。

　　甩了甩头，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再看的话，不单单是雪糕那部分，感觉连巧克力做的内芯都会融化掉。

　　“冒昧打扰一下，你们两个又在对什么暗号？”
　　小璐歪着头问我们。

　　嗯……这个问题能不能回答，得先问一下灵灵的意见才行吧？

　　我不得不看回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扑闪了两下，长长的睫毛在我的心底上挠了两下，让心里痒痒的。但是那抹妖艳的橘红色并没有被眼皮阻挡，反而是泛着一点金光，看起来更加绮丽了。

　　好险，差点又被吸住了。

　　压下那不知道为什么加速的心跳，我看向小璐。

　　“那个，红枣和燕麦是我喜欢喝的牛奶啦。她的意思是家里牛奶快见底了，明天要去买。”我向小璐解释。
　　当然，故意忽略了后面那句话。

　　“那要去，是？”小璐紧追不舍，不给我机会。

　　“意思是要去哪里玩，不过现在也还没定好啦……暑假里已经把附近都玩了一圈了。呃，倒不如说一直以来都玩得很多，所以我也不知道要去哪，现在只是姑且是定下来了要去玩。”我只能被迫解释了。

　　“嗯——？这样啊。我倒是有点想去市中心那块呢，但是还挺远的。”小璐虽然在坏笑，但是很快就把话题拐回来了。

　　“也不是不能去，现在结伴去的话，我感觉我父母应该会答应，毕竟都是初中生了。”佳慧提出建议。

　　“也是呢，都是初中生了，家里应该都会放松一点的吧？要不试试一起？”小璐也开始感兴趣起来。但是她很快惊觉了什么，看向灵灵：“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你们……”

　　小璐一脸为难的样子。

　　嗯……我姑且也算是想去啦，可是这样就变成四个人去了，这也是小璐担心的事情吧？

　　而且，按照以往的习惯来看，她应该不会答应的。

　　“嗯？没事，就一起去吧，我也一直想试着不跟父母去一次。”
　　灵灵就好像真的若无其事一样回答。

　　“咦——？”我们三个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尽管其中包含的疑问大概是不尽相同。

　　她怎么变了？以前的她从来不会答应这种事的。

　　去想这种事永远都是徒劳的，我干脆放弃继续思考，就看着灵灵，等着她进一步的解释。

　　“不可以吗？”
　　她的脸稍微有些红。

　　是夕阳的颜色吧？

　　“可以，当然可以。乐意至极，但是，这样真的好吗？”小璐依然瞪大着眼睛。

　　“没事，没事。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就当是为这两天的冷漠的赔礼吧？我这么冷淡，你们还愿意强贴上来。”灵灵说出了这种令我震惊的话。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她到底怎么了？

　　她能做出这么大改变的理由，我实在想不出来。不是因为我没有去看她的变化，而恰恰相反，正因为一直在她身边，一直看着她，我才更不清楚。

　　她不是最害怕失去了吗？所以，她不会想去拥有。

　　我很清楚，她因为过去失去得太过痛苦，所以已经不敢去拥有什么了。

　　可是……她竟然会在现在，做出这种变相是交友的宣言。也就是说，她又有勇气去试着拥有新的友谊了。

　　但是，是什么让她有了勇气？

　　我非常清楚她到底有多痛苦，多害怕。迄今为止，她的勇气来源几乎都是我。可是这次，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某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次她的改变绝对还是和我有关。但是在理性上，我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想不明白的事，就暂时不去想好了。既然认为这改变还是和我有关，那就没什么大问题。

　　那么，对于她这种新的行为，我自己又是什么感觉呢？
　　我开始直面震惊过后自己的内心。

　　如果她有新朋友了。
　　她现在有新朋友了。

　　首先，是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
　　又多了两个能够理解她的人的话，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然后，接着呢？
　　接着什么？这还不够吗？

　　一种我还不清楚的恐惧从我的脚底传来。

　　那是什么？
　　我在害怕什么？

　　又开始想不明白了，但是这次我决定先想明白，不打算把它交给时间。
　　因为它似乎有迹可循。

　　我开始想象她在朋友们面前欢笑的场景，然后……
　　然后，没有我。

　　没有我在旁边的她，原来也能这么欢笑着吗？

　　刹那间，我就被孤独和恐惧吞没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不要……
　　我想在她身边，让我去她身边。我要她对着我欢笑，我也对着她欢笑。
　　不这样的话，我还剩下什么？

　　恐惧感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不能呼吸。
　　想明白自己的心，会面对这么黑暗而恐惧的东西吗？

　　明明现在她就在我面前，我却觉得好远。
　　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她不在我旁边了？

　　这种心中缺失了什么的感觉，我不能理解，拼尽全力去想也不知道我现在缺少了什么。

　　她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曾经的我对这个答案无疑是肯定的，但是现在，我想不懂了。而且这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越是思考，就越会感到无边的恐惧。

　　不行了，我再也承受不住了。
　　好可怕，她是不是要消失了？

　　只要抱住她，拴住她，她就会在我身边的吧？
　　好害怕，好孤单，好冷，我不要。

　　眼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我直接扎进她怀里。
　　熟悉而又充实的感觉，把我的恐惧感消融得无影无踪。

　　她在。
　　真是太好了。
　　灵灵就在这里。

　　怀里的触感，仿佛在嘲笑我刚刚的想法一样。恐惧感消失了，但是那份寒意还在我内心残留着，我不愿意放开她。
　　我怕一放开她，她就会变成泡沫消失。

　　她有点吃惊，但是果然只要我先抱她的话，她肯定会回抱我。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由。

　　“突然这是怎么了？大家都还在看着呢？”
　　她轻轻在我的耳畔提醒我。

　　啊，对了！大家还在呢？
　　大家？

　　确实，令人害羞。
　　但是。

　　我不管，我不要，我只要你。
　　害羞就害羞吧，我只要你就好了。没有你的大家在，又有什么意义？

　　刚刚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那个我不在的时候，她也在对着大家欢笑那个场景，实在是太令我恐惧了。
　　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

　　让我抱着你，让我抱着你就好。
　　别走。

　　“不要走……”
　　不好，好像说出来了。但是应该没人听得到吧，反正这么小声。

　　“没事哦，我们怎么说也算是朋友嘛。曦儿，没事吧？”
　　后面传来有些担心的声音，是佳慧。

　　我摇了摇头，果然没人听得到啊。
　　这么小声，而且还被这么大的声音盖住了。

　　没人听到就好。

　　“那就约好明天七点车站见面？有偷偷带手机来吗？这附近没什么人，如果有的话就拿出来加一下好友怎么样？”
　　是灵灵的声音。

　　她也没听到，真是太好了。
　　真的很好吗？

　　好，不好，好，不好……

　　我快被自己折磨疯了。

　　“没想到你这种看起来乖乖的学生也会有带喔，来，加一个。”
　　是小璐的声音。

　　她们要加好友了吗？

　　我突然很想转过身去，把灵灵的手机抢走，然后删掉她所有的好友，尽管可能也没几个，接着把她绑在家里锁着，哪里都不让她去。

　　紧接着，我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狠狠打了个寒战。

　　我这是？
　　我是疯了吗？

　　这不是只有那种变态才会做的事吗？我怎么会想这么对我的灵灵？我是什么疯子吗？

　　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里，呼吸困难。

　　明明现在是我最怕的热天，而且赖在灵灵怀里，我却感到如坠冰窟。

　　“加上了，你们是要回家吗？今晚的晚自习不打算来吧？”小璐说。
　　“嗯嗯，不打算来了，那你们先去吃饭？”
　　灵灵这么说着，看不到她的脸，所以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现在的我不想看她的脸，也不敢看。

　　“好～灵儿，曦儿，明天见唷。”小璐和佳慧欢快的声音远去。

　　一切的声音都渐渐消失了，她们应该已经走了。

　　我长出一口气，现在只想继续在她怀里享受多一会安宁，来抚平我焦躁恐惧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