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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已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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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砰”
屋门被大力地一脚踹开。
此时的我还心怀期待和喜悦,藏在喜服下的双手早已按耐不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心心念念的新郎官。
殊不知危险已悄然逼近。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清晰的感受到床下一沉,敏感又柔弱的腰肢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握住。
我的呼吸一紧,
“寻羽从不会这么不得体,今日大婚倒是与以前不同...”
我不禁失声发笑。
陡然间,盖头被瞬间揭开,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我苦等多时的新郎官裴寻羽。
而是池煜。
我的笑僵在脸上,呆愣在原地。
他不是在东陵国吗?他怎么来了?
更可怕的是他身上也穿着红色婚服,好似今日与我成婚的是他。
池煜脸上的笑意漫溢,轻轻将我揽入怀中,细长的手指攀上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汝汝,说到做到。朕来娶你了。”
汝汝是我的小名,我是南梁国最受宠爱的公主姜愿,今天本该是我和青梅竹马裴寻羽大喜之日。
不曾想仇敌国东陵三皇子突然率兵攻城,没有任何准备的我们轻而易举就成为东陵国的阶下囚。
前一秒我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下一秒却成了仇敌国皇帝的皇后。
当真讽刺至极!
我费力地挣脱池煜的怀抱,冲向屋外想要逃跑。
身后是池煜的叫喊声,
“汝汝,不要!”
我太害怕池煜了,想起之前的种种,心下一凉。
颤抖的手抚上屋门的时候,终于放松的吐气。
然而面前的场景却让我惊颤不已:
血流成河的府邸,满目的死人尸体随意被丢弃在各处,死状恐怖,红色的装饰伴随着四溅的鲜血更是触目惊心...
我双腿发软,两眼一黑径直晕倒在地。
失去意识前,耳边是池煜急切又暴躁的怒喊:
“快传太医,没用的东西!”
2
我不知我昏睡了多久,我的意识时而清醒又时而陷入混乱。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见一个我从未认识的女子一直在雨里哭,嘴里还不停地喊爹娘。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任凭大雨淋在身上。
我似图想要抓住她,却总在抓住之时被她挣脱。
这一次,我又梦到她,她却没有挣脱开,只是反抓着我的手,一脸认真地望向我:
“你忘记我了吗?”
我吓得手一松,语气里尽是试探和警惕:
“我们...认识吗?”
女子脸色急变,阴笑道:
“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我们两才是...”
——————
“啊!不要!”
尖叫声回荡在宫殿里,我吓得直接坐起,脸上的冷汗直冒。
殿外的宫女跑进来,见我醒了,高兴得直叫:
“太好了!皇后娘娘醒了!快去告诉皇上。”
皇后?什么皇后?我不是晕倒了吗。
我不是被灭国了...
沉浸在噩梦中的我还没完全清醒。
我环顾四周,四下是金碧辉煌的寝宫,嫁衣已被换成真丝的寝衣,床边还燃着名贵的安神香。
“这是哪?我睡了多久?”
我扶着昏沉的脑袋,多日未说话的我声音沙哑又无力。
一旁侍奉的宫女规矩的应声:
“这是东陵国的乐安宫,皇后娘娘已经昏迷五日了。”
我一把抓过侍女的手追问,
“南梁国呢?我的父王阿兄阿姐呢?”
侍女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这个...奴婢不知,还请皇后不要为难小的。”
我急得下床想要跑出殿门,刚起身就被几个侍女紧紧拉住,
“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太医说了你受了刺激要静养...”
我一气之下踢翻了床边的火炉,脸上的余热未退涨的通红,
“别叫我皇后!我不是你们的皇后,我要回家!”
纠缠之时,殿外传来我熟悉不已的声音:
“朕的皇后想要去哪啊?”
池煜身着威仪高贵的黄袍,气质不凡,墨色长发随意散在肩上,眼神里的冷冽让人望而生畏。
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衣襟下颤抖的双手早已无法控制。
池煜屏退宫人,信步走向我,眼里的占有欲尽显。
“汝汝,你可算醒了,朕很担心你。”
我害怕地缩到软榻上,眼里的恨意恨不得将他刺穿。
“不!我不认识你,你给我滚。滚出去!”
“我也不是你的皇后,我是南梁国的公主。”
池煜欺身向前,一把将我扯进怀中,下巴轻缓的抵上我的肩,
“汝汝,你冷静一点...”
语气极具魅惑,勾人心弦:
“你现在是朕的皇后,东陵国最尊贵的女人,区区公主罢了。”
反复的噩梦,孱弱的身体早已让我心神无宁,精力全无。
我瘫软在池煜的背上,脑海里使劲回忆起与池煜的种种,我们俩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羁绊的呢?
我十五岁以前一直被养在青梧山的山庄上,听接我回宫的宫女说我生下来正逢东陵国内斗,当时宫里几股势力暗流涌动,随时可能发生宫变。
我的母亲也就是当时南梁国的皇后为了不让我卷入这场战争中,悄悄与我父王商定将我送到山庄上养着。
在护送的路上,我的母亲被奸人所害推下山崖。我的父王因此愧疚许久,不敢接我回宫。
后来,父王终于放下心结,将遗失于世的女儿接回宫中。
不知是我年岁尚早还是不记事,脑子里全然没有这些记忆,一心期盼京城的繁华和热闹。
也正如宫女所说,回宫之后我受尽宠爱,不仅仅是父王就连身边不是亲生的兄长阿姐都很疼我。
如果没有亡国,我想我仍旧可以是那个自由自在的公主。
在那段时间里,我遇见了池煜。
那时的池煜还是东陵国派来讲和的质子,杀他如踩死一只蝼蚁一般。
我回宫不久后,便是我十六岁的生辰。父王决定大摆宴席,举国庆贺。
皇城里一派欢天喜地,歌舞升平。
许是还未能融入宫里的氛围,我悄摸从正殿溜到了御膳房,我想给自己做一碗长寿面。
记忆里,每年都有人为我煮长寿面,只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手脚麻利地忙活着,一碗热乎乎的长寿面终于做好。
门外却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我害怕地躲进灶台。
一刻钟后,声音渐停,我探头一看。
碗里的面已被一扫而空,罪魁祸首就站在一旁,眼里全是惊恐。
显然他不知道这里有人。
我没好气地质问:
“你这人怎么没经过别人允许就乱吃东西!”
池煜本就是敌国送来的质子,在宫里不受待见,吃不饱穿不暖更是常有的事,我猜他当时为了活下来也是很艰难。
池煜倒是一点儿不慌,轻轻用手帕擦掉嘴边的残渣,语气冰冷:
“那又怎样,大不了你也打我一顿。”
狭长的丹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中透露着不满和傲慢。
与他待在一处,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我第一次见到人的眼神这么令人生怕。
“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锅里还有,没人跟你抢...”
说完,我吓得落荒而逃。
要是当初的我知道仅凭这碗面就让池煜动了心,
我一定将锅里剩余的面全都泼他身上,然后将他丢到宫里的假山池子泡上三天三夜。
3
回忆戛然而止,不知怎的,只要一回想起往事,就会头痛欲裂,心里好似压着一股气,怎么也无法呼吸。
“够了!池煜,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我揉着眉心,将内心那股不知名的火气发泄在池煜身上,思来想去还是难受,便一口啃向了他的手腕。
池煜默不作声地忍受着,直至我松开,腕上的牙印清晰可见甚至还渗出了血。
“解气没?我这还有另一只,汝汝要不要再啃一口?”
我的无能恼怒非但没有惹怒池煜,反而激起了池煜的占有欲,眼底的侵略气息不能再明显。
池煜嘴角的笑意渐浓,眼神就没有离开过我,均匀的呼吸突然变得紊乱,湿热的气息一下又一下的拂过我的脖颈。
池煜的手已经开始胡乱地探进我的衣裙,炽热的手掌贴近少女光滑细腻的皮肤那刻,眼神里的兴奋和激动交织着,欲望已经战胜理智。
“汝汝,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如今,我才觉得你终于真正属于我了。”
池煜他真的疯了,偏执又有病,还病得不轻。
我挣脱开他的桎梏,抬手扇了他一巴掌,瞬间冷冽的面庞上多了几道红痕。
“池煜,你做梦!你灭了南梁,毁我国都,迫害我的手足,残杀我的血亲,更在我大婚之日强行毁我婚礼,你不得好死...
这辈子我可以是任何人的妻子,但绝不会是你的!”
池煜冷哼一声,收起唇角的笑,恶狠狠地抓过我的双手,愤怒道:
“那你要成为谁的妻子?裴寻羽吗?他也配!”
说完,开始狠烈地撕着我的寝衣,双目猩红,一贯偏执的他最是听不得这些话,此刻的他只想疯狂占有我。
我被禁锢双手动弹不得,早已心如死灰。我知道,我这辈子都要与池煜纠缠不休了。
一场无尽的欢愉,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事后,池煜满足的靠在我的肩头,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我的发丝,
“汝汝,留下来吧。朕会一辈子对你好。”
我的身体仿佛被撕裂,奋力挣扎着脱身,还是使不上力。
“池煜,你就是个畜生。我一定会杀了你,为南梁国报仇。”
池煜毫不在意,心情颇好地顺着我的话,
“只要你好好活着,朕的命等你来取。”
我累得难受,寝殿里的安神香燃得很足,不多会儿我就睡着了。
漫长的夜终于重归安静。
自那天之后,池煜足足一周没来我的寝殿。我被关着,衣食住行都有专人伺候,根本无法逃跑夜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
整日被池煜养在乐安宫,好似他笼里的金丝雀。
又是一个无聊的午后,我躺在殿外的躺椅上忧心着如何出逃,手里突然被强硬地塞了一张纸条,我定睛一看。
是我之前的随身宫女静姝。
我又惊又喜,她悄然的眼神示意让我冷静下来,我支走一旁的下人,又将静姝拉进殿里,将门关紧。
一扭头静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两眼含泪呜咽着:
“公主,对不起。小的没能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豆大的泪珠滴在地板上又化开,我强忍苦涩,扯着笑,
“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
我扶起静姝,迫不及待地问起父兄和国都的情况。
静姝沉默地摇头,
“公主,南梁已经被灭,现在南梁已经被归壁为东陵了。皇上和其他的公主王爷都不知所踪,宫里人走的走散的散...”
“那...寻羽呢?他还好吗?”
“寻羽公子在大婚当日便被如今的东陵国之主抓起来了,至于其他奴婢也不知了。”
我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我知道我必须要手刃仇人,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才算道歉。
静姝见四下无人,凑近我耳边轻声道:
“公主,今晚别睡太沉,奴婢带你离开。”
我心下一喜,但还是担心池煜,
“都安排妥当了吗?”
静姝紧握我的手,一脸认真地点头“嗯”。
不知为何,从白天至夜深,我的心总也不能安宁。
4
子时将至,我和衣躺在寝殿的床榻上,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概过了一刻钟,寝殿外传来静姝的喊声:
“公主,公主...”
我轻手轻脚走至殿外,之前宫里侍奉的宫女全都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我不禁皱起眉头,自那日大婚之后最是见不得死人。
静姝看出我的不适,宽慰地拍拍我的肩,
“公主,她们只是中了迷药,两个时辰过后会醒来。
我们时间紧张快走吧。”
静姝拉着我的手,绕过她们,径直朝宫道走去。
这是我被池煜关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宫外的景象。
不过夜已深,僻静的宫道更显荒凉,将至深秋的季节,秋风袭来不免让人心漏掉几拍。
静姝从乐安宫出来就没有讲话,一个劲带我向前走,我们两绕过重重宫墙,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不知走了多久,心心念念的宫门近在咫尺,我和静姝紧绷的神经总算稍稍放下。
那一刻我想总算能逃离不属于我的地方了,脚下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脸上浮现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笑容。
“朕的汝汝怎么又不听话了啊。”
“汝汝这是要去哪?”
一道冰冷淡漠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直击耳膜。
脚步停在空中,全身开始不自主地颤抖。
还是被发现了吗?
我缓缓转身,只见池煜懒懒地坐在轿撵上,嘴角的笑意未减半分,神情冷淡,眼眸里的怒意显而易见,手上还拎着串佛珠把玩着。
池煜身后乌压压一群人,何时出现的我竟一点未发觉。
我强装镇定地对上他眼神,豁出去般开口,
“池煜,放我走。”
池煜似听不见一样,朝我伸出手,招呼我过去,
“汝汝,夜深寒凉,跟我回宫罢。”
我被他激得脑子冒火,属于是听不进一点人话,愤怒开骂,
“池煜,你是不是有病。我要回家,我不要被你关在这儿。”
池煜堪堪一笑,漫不经心地扯着手上的佛珠,
“可是,你的家人都还在这儿呀,你不要他们了吗?”
话音刚落,池煜的手下就从轿撵后面押了人出来,定睛一看,正是我的父王和兄长。
他们都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满脸血污,身上的囚服肮脏不堪,明明前几日还是高高在上的皇族贵胄。
一朝灭国,沦为阶下囚,成为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池煜忽然起身走下轿撵,手里不知何时掏出来一把精致小巧的短刃。
胸有成竹般走向我的父王和兄长,当着众人的面不由分说将短刃刺入我父王的腹部。
父王早已被打得没有知觉,一刀下去只闷哼一声便不再动弹,新鲜的血液顺着囚服滴落一地,血腥味瞬间蔓延。
“不!池煜,你疯了!”
本就寂静的宫殿回荡着我的尖叫声,我吓得瘫软在地,在原地干呕不止。
气氛凝重,在场所有的人都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喘。
池煜丝毫不慌慢慢擦干净短刃的血,声音愉悦悠扬,
“汝汝,你说下一刀该捅哪里好呢?”
池煜走向我,将我轻轻往怀里一带,手覆上我的下巴摩挲着,警示意味很重。
池煜强硬地把刀塞在我手里,拉着我走向兄长,抬起我的手比划,
“汝汝,这儿好,捅这血流得更多;不过这也好,他会更疼。
汝汝,你觉得呢?”
我全身都抖成筛子了,眼泪直流,哪里还听得清他的话。
连忙跪下来恳求,
“池煜,我错了,不逃了,再也不逃了。
你放过他们,我留在宫里当你的皇后。”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宽大的衣袖里双手紧握成拳,长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一个亡国公主沦落至此,已毫无尊严可言,
而造成这一切的恶魔不仅要与我同榻而眠,还要我踩着族人的鲜血做他的妃子。
实在是恶心,可恨至极。
池煜埋首在我的肩侧笑出声,
“看来,汝汝还是能分清楚局势的。”
池煜大手一挥,侍卫将父兄他们尽数押走,他揽住我轻盈的腰肢,捏了一下腰间的软肉,在我耳边轻磨道:
“良辰美景可不能辜负,汝汝快些随朕回宫就寝吧。”
我眼尾泛红,强忍着恶心与他眼神交汇,余光却瞥向一旁瑟瑟发抖的静姝,心疼不已。
“池煜,把静姝放了。”
池煜半带着我坐上轿撵,语气中尽是宠溺,
“朕都依你,就看汝汝能不能让朕高兴了。”
话里的意图怎能不知,只是不愿承认罢,但眼下的我连自保都难,更何况与一手遮天的池煜抗衡。
“我听陛下的。”
池煜听到这一声陛下,眉头皱起,看向仍抹泪可怜兮兮的我没有多说。
今晚的夜格外漫长,池煜一次次索取,把我折磨到凌晨方才罢休,我早已累得没有知觉,意识模糊间听到池煜靠在我耳边,轻声道:
“汝汝,你知道的,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所以,如果你不见了,你心心念念的亲人、爱人都会被我凌辱折磨。”
“爱人”两字咬牙切齿,我们俩都心知肚明说的是谁。
5
裴寻羽是南梁国镇国将军的儿子,更是我的心上人。
裴寻羽大我三岁,年少时便与夫亲征,立下赫赫战功。
自小我便与他定下婚约,我被父王接回宫也是为了履行当年的诺言。
我初回皇城,谁也不熟,虽然大家都对我很好,但亲近中总带着些疏远。
可裴寻羽不同,只有他一人是真真切切慢慢走进我的心里。
他带我出宫玩,带我结识他的好友,烦闷时是给我做新奇玩意儿解闷,
伤心时会给我下厨做好吃的哄我,我生病了会请民间最好的医师为我诊治。
他总爱说的一句话就是,
“我的汝汝生来就是要嫁我的,我自是要千百倍对她好才行。”
记忆里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穿着得体合身的婚服,坐在马背上意气风发来迎我进门,我们都约定好相濡以沫,生生世世不分离。
而今世事无常,我与他的缘分不过是上天垂怜的孽缘。
我猛地睁眼,紧抓着身上的薄被,终是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我得好好活着亲手杀了他为族亲报仇,现在还不能惹恼他。
耳边响起池煜均匀的呼吸声,我不动声色地挪向床边,睡意袭来不多会便睡着了。
一大早醒来,床边的池煜已经没了身影。
我沐浴更衣完,伺候我的宫女说,
池煜已经允许我在宫里自由走动,我想一夜的顺从倒也是值得。
我让侍女替我梳妆打扮,我想在宫里仔细走走,说不定还能打听到消息。
轿撵行至凤懿宫,打骂声和哭声夹杂着传至宫外。
困得昏昏欲睡的我被声音吸引,忙问一旁的宫女发生何事。
“禀告皇后娘娘,应是主子在罚不服管教的下人。”
宫女的反应很奇怪,话语间在回避些什么,眼神闪躲。
“皇后娘娘,奴婢听说御花园的月季开得正艳,今日阳光明媚,是个赏花的好时节。”
言语之间尽是劝告和警惕。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我在宫里的身份很尴尬。
惹是生非对我的处境不利,何况宫里住的是何人尚且不知。
思虑之时,突然一个人影窜出,稳稳跌落在我的轿撵前。
我被吓一条,拨开帘子望去,只见一个宫女衣衫破烂,后背全是被鞭子抽打的伤痕,下手之人定是往死里打,不打算留活口。
奄奄一息的宫女用尽气力,才吐出一句
“娘娘,求求你救救我。”
我跑至她跟前,蹲下探她鼻息。还好,尚有一丝挽救的机会,忙让手下人抬去太医院。
“怎么?皇后娘娘是要与本宫作对吗?”
尖酸刻薄的声音听着让我十分不适,明里暗里都像在骂我多管闲事。
循声望去,入目间是身穿华服,姿容秀美,一言一行都透露出高贵威仪的气息,举止之间满是皇家风范。
我细细想来,宫里气质、权势如此之高的也只能是虞妃苏杏杏了。
苏杏杏是东陵国宰相的千金,早年丧母又是家中独女,父亲尤其宠爱。
说起来,池煜能顺利夺权成功苏杏杏家可谓功不可没,要不是他爹在朝中势力过强,池煜现在还只是一个名不见传的落魄皇子。
按照约定,池煜娶苏杏杏入宫,许诺将皇后之位给她。如今宫里突然出现一个亡国公主,还是池煜亲口承认的皇后娘娘。
苏杏杏心怀不甘,自是正常。
我本无意与她纠缠,只想了事。
我走至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平静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柔和,
“给虞妃娘娘请安。”
苏杏杏趾高气昂地上下打量我,眼神充满不屑:
“不敢当,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尊卑有别,我可受不起。”
“虞妃娘娘说笑了,我自知身份低贱自然是比不上娘娘,所谓皇后也只是下人之间的调侃,当真不得。”
苏杏杏一脸傲气,眼神里的妒忌就要宣之于口,
“那你是说本宫连区区调侃都不配?”
苏杏杏气得火冒三丈,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瞪着我,这架势就像要吃人。
“一个苟延残喘在敌国的亡国公主,也配嘲笑本宫!
来人,给本宫掌嘴。”
我两身边的下人无一敢动,毕竟在这儿宫里,谁人不知我可是池煜心尖尖上的人,哪怕蹭破点皮池煜都会重罚。
苏杏杏气急败坏地冲向前,狠狠掐了好几下我的手臂,一个巴掌猝不及防地落在我的脸上,惊得在场的众人连连下跪。
“虞妃娘娘万万不可,皇后娘娘可是...”
“可是什么?你们是不是没分清到底谁是皇宫的主人,且不说她一个随时会被抛弃的玩物,就连池煜的皇位都是我爹给的!轮得着你在这跟我耀武扬威。”
说完,提起裙摆气势汹汹地回宫了,临走前还不忘给我下马威,
“我苏杏杏何等尊贵,你连我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池煜真没眼光,真是什么人都能当皇后了。哼!”
我忍着疼,不敢回嘴,我知道恶人自自有恶人磨,大可不必与她计较。
身边的宫女将我扶上轿撵,我挥挥手,示意起轿。
“娘娘,我们还...还去御花园吗?”
我轻轻揉着还发疼的脸蛋,终是无奈摇头。
“不了,回宫罢。”
这一番闹下来,不出意外,宫里的闲言碎语更加多了,不知我又会被多少人唾骂,池煜又该承受多少压力。
不过,那又如何,池煜毁我国都,本来就是要偿还的。
6
不出我所料,晚上池煜就怒气冲冲来找我兴师问罪,瞥见我脸上的红印时,质问的话停在嘴边终是没有开口。
池煜轻轻抚摸我的脸颊,眉心蹙起,
“她打你了?”
我没有应答,假装深情的对上他的眼眸,
“没事,阿煜。我不疼。”
池煜的眼神惊喜中带了一分期待,不敢置信地向我确认,
“汝汝,你叫我什么?”
池煜对我的喜欢人尽皆知,我又怎么看不出来,只是他于我来说不过是复仇的工具。
我必须报仇,必须要池煜付出代价。
我眉目含情,温柔地对上他的视线,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娇媚地蛊惑着他的心弦。
“阿煜,你对我的情意我如何不晓,只是碍于身份不敢越距。如今我已想通,若阿煜不弃,臣妾定会一生一世陪在你身边。”
池煜的笑意快要溢出嘴角了,许是真的撒的谎过真,亲热时池煜的动作都轻柔许多。
事后,池煜帮我穿好寝衣,更是替我擦药,无微不至。
池煜摩挲着我的掌心,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细密的吻着,我见他心情如此之好,不动声色地换上撩人于无形的眼神,轻声唤他名字,声音极具魅惑。
“阿煜,以后你会一直护着我吗?”
池煜鲜少见过我这幅摸样,早已被勾了魂,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当然,汝汝要什么,朕必定双手奉上。”
我不经意间将手搭在他的锁骨间,开始不停地画圈,语气中带了丝委屈和娇气。
“若是别人欺负臣妾呢?阿煜会站在我这边吗?”
池煜不傻,当然听得出来我话里有话,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但望向我期待的眼眸时,终究是心软了。
“当然,朕定为你讨回公道!”
说罢,埋进我的颈窝沉沉睡去了。
自从灭国之后,我的睡意极浅,脑子里总能想起那日的惨状。
哪怕入睡,那个梦里哭声不止的女孩也总让我心神不宁,反反复复的场景更是加深我对梦里女孩的好奇。
但我越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是谁,她消失的越快。
今夜,又是如此。
清晨,刚起床的我就得知苏杏杏被幽禁凤懿宫,罚抄佛经的消息,而他爹也被降职位至尚书。
我坐在镜前毫无波澜地倾听宫女对池煜的赞美,
“娘娘,皇上可真疼您。昨天娘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亏得是皇上明事理,帮我们讨公道。”
“对啊,娘娘以后宫中再也没人敢欺负您了,自可昂起头做人。”
......
我面无表情地听完,只是淡淡对她们说道: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宫女应声退下,寝殿里只剩我一个人,我愤怒地一手挥落桌上的饰品,一地的金银珠宝洒落各处,珠串与地面清晰的碰撞声格外刺耳。
我发疯地捶打空荡荡的桌面,直至双手红肿才停下。
我撩起袖子,没有一处不是淤青,一想到昨晚的虚与委蛇,我便万分恶心自己。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奉承假装喜欢池煜的自己。
我就像锅里任人烹饪的鱼肉,扼住我的呼吸。
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入地狱吧。
平复好心情整理好仪容,好像无事发生一般走出殿外。
今日阳光正好,想来是很久没有呼吸清新空气了。
放松之际,耳边传来侍女的声音,
“皇后娘娘,昨日您护下的小宫女在门外嚷着要见你。”
我眼皮都懒得抬起,声音不紧不慢的。
“让她进来吧。”
宫女一进门直直朝我跪下磕头,嘴上不停地道谢。
我示意旁人退下,淡淡瞥了她一眼。
“你叫什么?”
小宫女抬起头看我,怯生生地说,
“回娘娘话,奴婢叫露珠。感谢娘娘昨日的救命之恩,奴婢定当万死不辞,当牛做马报答娘娘。”
这才是我想听到的,而不是浮于表面的谢谢。
我起身将她扶起,认真地打量她,她面容生得极好,身材也比普通宫女两眼,眼波流转间楚楚可怜,连我都要心疼几分。难怪会被送进宫。
我轻抚她的双手,手上的粗茧磨得我很不舒服,悻悻开口
“当真什么都愿意做吗?哪怕万死不辞。”
宫女露珠斩钉截铁地点头,眼神坚定,
“当然!”
我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了,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拨开她凌乱的发丝,
贴近她的耳朵,发出一声冷笑。
“你想出宫吗?”
宫女露珠先是怔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惶恐和惊讶。
我还是对她笑着,轻挑眉梢,
“只要你帮我,我不仅保你后生无忧,还能让你脱离苦海。毕竟宫里的日子可不好过。”
怕她反悔,我还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
对于一个没有任何靠山的婢女来说,在这儿深宫里多说一句话都可能掉脑袋,能活着出宫,更是可望而不可即。
宫女露珠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了。
我珉了一口手中的茶,饶有兴趣地问她不怕吗?
她的眼神还是那样清澈坚定,
“不。没有娘娘我已是死人,这份恩情我得报。”
铿锵有力的声音直击我内心深处,望着她充满真诚的眼神,捏在手中的茶盏到底没舍得磕碰,轻轻地放下了。
7
御书房内,池煜愤怒的吼叫不绝于耳,还时不时传来东西坠落的响声。
“一帮废物,裴寻羽嘴硬你们也白痴吗?问不出来就罢,人还差点给我弄死了,没用的东西!”
“朝堂上那群老东西也不是善茬,弹劾朕的奏折堆满书案,怎么?一个个都想造反!”
“不过一个宰相,朕还不信治不了他。”
......
我拎着食盒在门外静静听着,发生何事自是了然于心。
一个新登基的皇帝,最忌惮的便是权势滔天的大臣,与其说我与苏杏杏的争执是池煜削权的开始,倒不如是助他的一把刀,相互利用罢了。
可苏家权力根深蒂固,哪能轻易根除,加上新帝还要立一个敌国的落魄公主为当朝皇后,朝中讨骂声更是不止。
而我自然也早就成为东陵国百姓口中的祸国妖妃,池煜护着我,无非是与东陵国千千万万的子民对着干,如何能服众。
我款步走进书房,房内一片狼藉,果然朝中大臣的施压让池煜失了神,寡不敌众。
池煜见是我,疲惫的神情有了些许的缓解,伸出手招呼我过去。
“汝汝,你怎么会来?”
我放下食盒,熟练地打开食盒,屋内瞬间飘满香气。
原来是长寿面。
未等我转身,池煜便从身后抱住我,开始轻蹭我的脸颊,语气稍显喜悦。
“原来汝汝还记得与我的回忆,我以为你都...”
“不曾忘过。”我急切地打断他的话,想要掩盖我的慌张和心虚。
池煜倒是被我哄得团团转,未在意细枝末节。
望向那碗面时,眼底的雀跃都快跳出来了。
“汝汝亲手做的面肯定好吃。”
说完,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面,大口地吃起来,嘴里还不停地说好话。
可我分明瞥见他早已湿润的眼眶和眼角的泪。天之骄子竟为一碗面潸然泪下。
如此可悲,如此可怜。
池煜至死都渴望他人的爱,从小无人爱的他也没想过长大后会毁在最爱的人手里。
我盯着他将面吃完,不动声色地展开话题,
“阿煜,刚刚我在门外都听到了,他们是不是因为我为难你?”
池煜拿筷子的手没有动,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汝汝,朕需要时间去处理这些事,你信朕。”
我走到他身后双手抚上他的肩,轻轻揉着,控制着力道。
池煜享受得闭上双眼,平时难得见我如此主动的他自是兴奋不已。
“阿煜,我想见见裴寻羽。”
池煜原本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言语间多了分挖苦和讥讽,
“你见他做甚?怎么,旧情复燃还是双宿双飞?”
我绕过他径直坐在他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含情脉脉地望向他,
“阿煜,你误会了。我是要帮你。”
相传,裴寻羽祖上三代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祖上从无败绩。
裴家之所以能战无不胜,主要是因为他们自祖上来都会培养一队死士,正是由于这队死士的存在,别国多少都会惧怕南梁。
但是这队死士能传唤的只有裴家主,具体有多少人,规模怎样大都还是个谜。
这也是池煜留裴寻羽不死的原因,若能得到这个无异于在朝中有了支持,说不定日后连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我若猜的不错,阿煜应该是在寻那批裴家训练的死士。若阿煜信我,我可以替你去劝裴寻羽。”
池煜反手握住我的腰,将我压在书案上,眼神里全是试探,
“哦?汝汝为何要帮朕?他不是你喜欢的人吗?”
池煜伸手摸向我的手腕,用力地一折,咔擦一声骨头脱位,我痛苦地闷哼,强忍着疼痛应答。
“我想要当皇后,而不是一个亡国的将军夫人,万人尊敬还是万人唾弃,臣妾还是分得清的。”
“既然要当最尊贵的皇后,自是要帮阿煜分忧。”
池煜擒住我的手腕,轻易地往后一掰便将已折的骨头安回去了。
池煜的疯批每次都能刷新我的认知。
就像现在,他已经开始霸道地强吻我,疯狂的索取想要感受我的存在,我忍着内心的不适迎合他。更激起了他内心的阴暗和占有欲,唇瓣被肆意地碾压,唇舌之间亲密交合,仍旧不过瘾的他直接咬破了唇,血腥味从嘴巴蔓延到胃里。
残暴又变态。心里早已诅咒池煜千百遍。
许是吻得满足了,池煜抱着在怀里喘气的我,警告语气明显。
“汝汝,朕信你,若你骗朕,朕不介意将你的四肢全都折断。”
我背后冷汗直冒,还是强装镇定宽慰他,
“臣妾定会给阿煜带来好消息。”
池煜满意地点头,将我抱起放在床上,开始脱衣服。
我闭眼默默承受这一切,我告诉自己,快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8
昏暗潮湿的地牢,惨不忍睹的刑犯,甚至于还有未及时清理的尸体,早已腐烂发臭,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我忍住想吐的感觉,紧紧跟随眼前的侍卫,不敢抬头多看一眼,更不敢想象裴寻羽现在的模样。
走至长廊深处尽头,侍卫灵活的开锁,示意我可以进去了。
我点点头走进牢房,小心翼翼地往里探寻。
环顾四周,一张破烂的木桌,地下是散落一地的稻草。吱呀作响的小床上将将躺了一个人。
“裴寻羽?”
床上的人听见声音缓缓转身,看清来人是我时,呆滞无力的眼神突然亮起了光,裴寻羽拖着浑身是伤的身子踉踉跄跄地走至我面前,
兴奋中还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我心疼地眼泪在眼眶打转,仅仅两月未见,我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已沦落至此。
裴寻羽费力地扯出一丝笑容,柔声问:
“汝汝,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实在绷不住了,多日来隐忍的情绪好似有了宣泄口,眼泪止不住地落下,砸在裴寻羽的手背上。
如果不出意外,我和裴寻羽现在应该很幸福。
我扑进裴寻羽怀里,裴寻羽警惕地看向四周,快速将我推开。
“还请皇后娘娘自重。”
我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神,只觉得那是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渊,明明他嘴角还挂着笑意,却感觉如坠冰窟。
我僵在原地,脸上的苦涩从空气里化开,满溢在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
“你...都知道了。”
裴寻羽抬头的一刹那,眸中某些情绪翻腾,却终是叹了叹气,笑容自若地与我寒暄。
“皇后娘娘,近来可好?今日特地前来可是要来与我叙旧?”
虽然脑海里想过无数般与他相逢的场景,却始终没预料到会是这般。
察觉到门外的异响,应该是池煜派来监视的人罢。
我狠狠心,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是啊,我来看看你死没死。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裴寻羽眼睛转向我,目光冰冷无情,眼底掠过一抹阴鹜之色,突然大笑起来,
“承蒙皇后娘娘关心,裴某大难不死福气还在后头,若有一日,裴某能逃离此地,定会卷土重来,杀你祭奠南梁的百姓。”
我嫌恶地掏出手帕轻擦刚刚衣服上沾染的污垢,轻蔑地向他冷哼一声笑了,
“一个亡国将军,最不该的便是没有自知之明。现在半个天下都是东陵国的,你拿什么跟池煜斗。与其自讨苦吃,不如合作。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裴寻羽不是傻子,他又怎能听不懂我的言外之意。
“皇后娘娘,念及之前你我的情意,莫要再提此事。我就算死在牢里也不会出卖裴家的万千将士。”
裴寻羽靠近我,眼神森然,目光冷冷地扫视我,忽然掐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阴笑道:
“皇后娘娘,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与我同葬在牢房里。”
我吓得直冒冷汗,一把推开裴寻羽,不经意间遗落了我的手帕。
回到寝宫,许是第一次进牢房,身体上的不适感愈发明显,请了太医,吃了药,昏睡间又陷入了梦境中。
醒来之时,天色已晚。在一旁守着我的池煜见我醒来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贴心地问我可有不适。
我挣扎着起身,从枕头底下掏出虎符递给池煜,
“裴家死士的传召虎符,我没有辜负陛下的期待拿到了。”
池煜双眼紧盯着虎符,喜悦中带着些许疑惑,
“汝汝是如何做到的?朕的严刑拷打都没能撬开他的嘴。”
我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故作神秘,
“因为我救过他的命,裴寻羽最重情意,以此要挟定能成功。”
池煜龙颜大悦,即刻便赶往御书房,走时还特意向我保证要好好赏赐我。
哼,鬼才信。
其实裴家死士的虎符是假的,裴寻羽与我情意好是真,虎符我也只浅浅地看过一眼。
这对假的虎符是我吩咐露珠出宫帮我寻人赶制的,不过是真是假已经无所谓,池煜一心想要虎符,那便将计就计。
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
我悬着的心也算稍稍放下了。
池煜不费吹灰之力便拿到一队重兵,清除朝中势力都更有底气了,宣布要在宫中大摆宴席,宴请各方来宾。
我本讨厌官场上的交际,再考虑到我的身份出现在这种场合难免遭人非议。
可池煜软硬兼施,宴会当天直接强行将我抱上轿撵,落座时还当着百官的面毫不避讳与我亲昵。
座上的朝臣敢怒不敢言,毕竟谁也不敢得罪皇帝,迫于压力更迫于权势。
“陛下,北疆使臣想要献舞。”
池煜心情大好,喝着小酒醉意更甚,整个人都快要飘飘然了。
“允。”
“允北疆舞者献舞。”
话音刚落,弦乐先起,舞者从殿外有序入场,婀娜的身段,魅惑的舞姿,舞女勾人的眼神,觥筹交错间,宴会上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在众多的舞女中,为首的舞女最是人间尤物,不论身姿还是气质都是最出众的,只不过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她的眼神自进殿以来便未曾从我身上移开过。
炽热的眼神在我身上游走令我极其不适,我跟池煜提出要离席,却被他一把搂在怀里,池煜嗔笑道:
“汝汝可是吃醋了?”
醋你个头!你不要脸我还要!
我挣扎着要躲开,池煜又抱得更紧,醉意朦胧的他意识不清,眼看着就要吻上我的唇。
我害羞的脸颊通红发热,内心焦灼,拼命掐着池煜手臂上的肉试图让他清醒。毕竟我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调情。
就在这时,音乐停了,为首的舞女向前一步谢恩道贺。
忽然,为首的舞女摘下面纱,在场的人纷纷惊叹。
只见她一张妩媚的脸庞上,明眸似秋水般清澈,眉目清冷,朱唇皓齿,宛若出尘的仙子,显得清丽脱俗,风华绝代。
让我诧异的是,她长得与我梦境里的女子一模一样,甚至是那双清冷的眼眸。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何况她是北疆人,我又如何能与她相识?
这其中肯定暗藏了些什么。
宴席散后,确认池煜已经熟睡,穿好衣服趁轮休的宫女不注意,溜出宫殿。
今日往来的使臣很多,大多都住在专供的寝殿里,只有献舞和奏乐的舞女是和宫里掌事姑姑住在一处,应是怕坏了规矩。
我加快脚下的步伐,提着灯笼,内心的好奇呼之欲出。
夜已深,慌乱间走错宫道拐进了御花园,正愁如何抄小路更快抵达,身后传来一道冰冷悠长的声音。
“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我脊背发凉,惊恐地转身,来人正是我要寻的舞女,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正要询问,那舞女似乎已经提前知晓我的意图,抢先开口。
“我知道皇后娘娘想问什么,请随我来。”
舞女转身入了侧边的凉亭,缓缓坐下,还为我倒了一杯热茶,示意我坐下。
我哪有心情喝茶,一肚子的好奇让我寝不能寐,焦急的心情溢于言表。
“你到底是谁?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舞女抿了一口茶,轻挑了一下眉,似笑非笑地问:
“娘娘做好知道真相的准备了吗?”
“真相?什么真相?你果真认识我!”
舞女起身突然凑近我,贴近我的脸,细细端详一番之后,贪恋地一下又一下摸着,
“你可知,我有多恨你这张脸?这么多年来,每每照镜子都无比感慨当初我与你换脸是对么正确的决定。”
换脸?!什么换脸?我与她换脸了!
可我分明没有见过她,又何来换脸一说!
“你胡说!谁允许你在这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脑袋。”
舞女冷笑不止,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不仅当了三年受尽宠爱的公主,现在还成为了尊贵的皇后娘娘。说来,你还得感谢我与你换脸呢。”
我跌坐在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脑海中的回忆又开始不停地展现,断断续续,乱我心绪。
舞女许是早已意料到我的反应,坐回椅子上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我是被父母卖掉大户人家里当丫鬟的,那时年纪小但不傻,偶然的一次机会在路上逃跑了,此后便开始漫长的流浪生活。
后来,青梧山庄的庄主出城时遇到晕倒在城外的我好心救下,念我可怜便让我在庄中住下。
就这么生活了几年,有一次我下山置购采货,路遇劫匪,千钧一发之际真正的姜愿出现将我救下。
她说见我的第一眼,她就对我起了换脸的心思。
“那我为何从未在庄中遇见你?你不是十五岁以前就一直住在青梧山庄吗?”
姜愿眼神突然变得阴冷,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一般,似乎要将我刺穿。
“生为皇室,已是不幸。偏偏自古帝王多无情,早知今日结局,我就该先手刃南梁皇帝,替我母亲报仇。”
“他可是你父亲!”
“他不配做我的父亲!就是他杀了我娘,逼死我外公。他该死!”
姜愿眼底的滔天恨意迸发,吓得我连连后退。
“自打我生下来就把我送走,哪有什么传闻。
不过是当时他在朝中树敌过多,我母亲怕波及我,在大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求来的。
我母亲无意后位,只想好好抚养我长大,可还未出都城十里,我母亲就被紧急召回宫中,路上惨遭刺杀,再也没能醒来。”
“青梧山庄的庄主是我母亲的旧时好友,早就意识到我父亲心怀不轨,及时将我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躲了整整十五年,担惊受怕。而受万人尊敬的南梁皇帝还能好好地活着,荣华富贵,权势加身。这不公平!”
姜愿越说越激动,双目猩红直勾勾地看着我,
“你以为他当真爱你?那不过是为他铺路的筹码罢了。说起来,我两扯平了,我救了你,我换上你的脸准备我的复仇大计。”
简直太可怕了!全都是疯子!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已经来不及再思考,转身就要跑。
姜愿灵巧地挡在我面前,漂亮的脸蛋带着几分轻挑,勾起的唇角仿佛在笑,却又不见亲近平和,反倒散发着冷意。
“我们做个交易吧。”
回到寝宫,我无力地瘫坐在床榻上,床侧的池煜还安静地睡着。
也许是平日的他太过跋扈,睡着的他反而显得很乖。
我恶趣味地推了推他,竟然把他吵醒了。
池煜明显是懵的,柔声问,
“汝汝,怎么了?”
目光相交之下,我和池煜相互对视着,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深深吸引着彼此的灵魂。
“池煜,你娶我吧。”
池煜的眉宇间透露出无尽的喜悦,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欣喜若狂的光芒。
“好。”
9
大婚整整筹备了一个月,池煜全都亲力亲为还要理朝政,更加没有时间来看我。
正好我和露珠的计划也都在稳步安排着,所有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满城皆庆。
红烛摇曳的寝宫内,挂满了大红的锦绸,红毯一直从新房延伸不见头,宫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我静坐在铜镜前,回想起上一次结婚好似也是这个场景。
短短三月,我已经成了两次亲,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露珠,都准备好了吗?一定要保证今晚的行动万无一失。”
露珠拿了桌上的发簪轻轻簪好,满意地点了点头。
“娘娘您放心。姜小姐的军队和裴家的死士已经会合,拜堂礼一结束便会冲进皇城,那时是宫里防卫最弱的时候,我会带一部分死士潜进牢房救出裴将军。”
我拿起眉笔细细地开始描眉,突然想起那晚姜愿提出的交易。
姜愿其实不是北疆使臣,而是北疆二皇子的手下,此次前来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更是想要裴家的那批死士。
她需要这批死士助二皇子夺权,她承诺我若能让裴寻羽交出虎符,她定能保我一辈子荣华富贵。
我答应了。
并不是我贪图荣华富贵,而是我想帮裴寻羽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而我早在大牢相见那一日,就将计划写在手帕上传递于他。
我给池煜和姜愿的虎符是假的,真的一直在裴寻羽手上。
我能做得就是拖延时间,给他足够的时间攻入皇城。
这场戏,终归要落幕了。
我穿好嫁衣,从抽屉里拿出准备已久的银票和金银珠宝,眼神示意露珠收下。
“今天过后,你便自由了。往后大千河山随你去看,正值豆蔻年华,别把自己困在深宫里。”
露珠眼泪很快蓄满眼眶,张口还想说着什么,到底被我打断。
“今日本宫嫁人,收起你的眼泪,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其实我和露珠都明白,此次一别再难相见。
吉时已到,我和池煜照俗行礼,拜堂,送入洞房。
我默默数着时辰,在床上静候着,直到外面传来阵阵厮杀声和尖叫声,我的心终于放下。
一切都该结束了。
猛然间,屋门被推开,盖头被粗暴地掀开,面前的池煜火急火燎地将我往外拉,
“汝汝,裴寻羽越狱逼宫了,再不走就要死在这儿了。”
我拉起他的手就使劲啃,池煜吃痛地甩开,眼神里的惊愕过于晃眼。
“我不会走。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池煜跪倒在地,绝望地大喊,
“汝汝,为何连你都要骗朕!”
骤然间,我生出一种疯狂的念头,脊背绷紧,从喜服中掏出早已藏好的短刃,突然一发狠将那短刃狠狠刺进了池煜的胸腔。
空荡荡的宫殿回荡着幽怖又惊悚的笑声,望着眼前被痛苦折磨的池煜,内心的快感达到顶峰。
终于!终于能亲手杀了他。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应该已经和寻羽哥哥在一起了。我们会有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也会一起去看遍山河美景。
可是,这一切都成为幻梦,都是你毁了它!”
裴寻羽带着大军赶到时,我已经将池煜拖出殿外,还给他喂了一颗药丸。
他该死,但不能这么轻易死去,这颗药丸会让他承受噬心之苦,洗髓之痛。往后一辈子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转身回到寝宫,望着这个囚禁了我三月有余的宫殿,心生感慨。
活了十八年,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临死前还是顶着别人的脸。
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似水花般绽放,我走向还在燃烧的烛台,尽数将烛台打翻在地。
火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火势瞬间蔓延,我穿着嫁衣躺在婚床上安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临死前的最后一眼,我看见我属意已久的少年郎身骑白马,一袭红袍,不远处的他望过来,嘴角上扬。
浮梦三千,唯梦不灭。
10
等到裴寻羽赶至宫外时,熊熊大火已经蔓延到宫门外。他多想能冲进去救出他心爱的女孩儿。
只可惜待火扑灭之时,都已成为灰烬了。
他的汝汝终究是相隔两个世界。
裴寻羽带着大兵回去重建南梁,自然也得知北疆舞女与汝汝换脸的事情,真正的姜愿手刃仇人,了结心结。
裴寻羽不愿加入皇室之争决定回去重建南梁,北疆也愿与南梁结两国只好,互不干涉。
裴寻羽将池煜带回南梁没日没夜地折磨,就像当初他对汝汝一般。
许是无法接受汝汝死亡的事实,加之承受不住折磨。
在一个平常的雪夜,池煜吞金自杀了,甚至没人注意他是何时死去的,死了好几天才被发现。
裴寻羽清逆党,建朝纲,扶新帝。
朝局稳定后,他带着裴家军驻扎边疆苦寒之地,誓死守卫国都,一生未曾回去,也一生未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