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船归来》远程千寻

8、第六章

　　冬日寒冷，太阳直射转移到了南半球。
　　而有你们在的时候，仿若阳光再次照暖，融化冬日的风雪，让这个男孩可以有幸再次徜徉在簇拥的温暖之中。
　　这种被友谊包裹的感觉，还真是美妙啊！
　　安平从未感受过，原来冬日带给他的可以不只是恐惧与悲伤，还可以是幸福笑语。
　　若是他能够早些年感受到就好了。
　　若是他能够带着母亲一起感受就好了。
　　若是他自己也能够创造出这样的幸福就好了。
　　可是，现在的他，还不行。

　　“你们比原计划来得早些。”
　　“是啊！确实早了一些。”苏萧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安平。
　　安平只是笑笑。
　　“早些好，早些好，这样在晚饭前，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玩耍了。为了能够玩得畅快，我和苏萧都在学校里把作业完成了。”安平说道。
　　“好，那我们进去吧。”周佳周群姐妹带路。
　　朝着大仓库的方向走去。
　　这下安平真是激动坏了。
　　这传闻中堆着小山的仓库里面究竟是怎么样的，安平真想陪伴着苏萧好好见识一番。
　　好在，冬天的晚风，像是在回报安平对冬日的转厌为喜一样，贴心地轻推着安平迈入这仓库中。
　　随着卷帘门“吱嘎吱嘎”地缓缓升到了最高点，仓库的入口完全打开了。
　　傍晚的暮光倾洒进入仓库，将其黑暗点亮。
　　虽有霞光氤氲，但仓库里还是昏暗了一些。安平和苏萧只能勉强看见几座小山丘般的阴影。
　　具体的，还是有些看不清。
　　于是周佳周群便去开灯了。
　　原地，安平和苏萧停住脚步，挽着彼此的手。
　　随着大灯泡爆发出明晃晃的光亮，整个仓库终于还是被照亮了。
　　只见成千的鼓囊的蛇皮袋就这么堆叠在仓库里面，就如周佳周群描述的一样，就是一座座的小山丘。
　　没有丝毫的夸张手法在其中。
　　“哇……”惊讶的神情被安平和苏萧两人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没有骗你吧。”周佳周群得意地说道。
　　难以想象，两天之内，这样一袋袋地堆叠积累，造就这样的壮丽景观，该需要多大的耐心，该需要多久的坚持，该耗费多少人力啊！
　　怪不得周佳周群脸上皆是得意和自豪，这是她们父亲和其他工人们的成果。
　　安平和苏萧今日算是开眼了。
　　“我们两个很喜欢在这些小山上攀爬游戏。”话音刚落，周佳和周群便已经出发了。
　　“你们两个，小心啊！”看着姐妹两一步一步抓着蛇皮袋往上爬的模样，安平和苏萧心一紧。
　　两人并不恐高，但一看到这些蛇皮袋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塌的样子，两人就不由地替姐妹两心惊胆战。
　　“没事的，我们都已经爬了好多次了。你们两人是没有看见昨天，这堆得还要高一些呢。但再怎么高，我和妹妹还是一口气就爬到了顶端。”周佳边爬还能边和底下的两人对话。
　　“好吧。”听了周佳的话，再看看两人丝毫不慌的娴熟模样，确是信服了。
　　“你们两个还要在底下待多久，快点也上来吧。”周佳催促道。
　　“我们……”安平和苏萧四目相对，虽然心生向往，却还是有些不敢的。
　　“没关系的，慢慢来，不用管速度，保证稳当就好了，一步一步来，紧抓着袋子的一角，腿用力一蹬就上来了。”周群贴心地讲解道。
　　“好吧，我先来试试。”勇敢的苏萧再次抢在了安平前面。
　　“你小心一些，我在下面接着你。”安平说道。
　　“不用，我攀爬能力其实也很强的，一定不会摔下来的，况且，这蛇皮袋子堆成的小山，可比攀岩墙攀起来容易多了。”苏萧满怀自信，开始了她的挑战。
　　不愧是练习过攀爬的人啊！苏萧果然厉害，安平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爬得很高了。
　　“快点上来吧，就剩你一个人了。”苏萧爬着爬着半路停了下来，然后低头看尚在下面的安平一人，催促道。
　　“来了。”安平喊了一声，然后也鼓起勇气准备攀爬了。
　　他虽然胆子小，却并不恐高。
　　于是，安平也爬得很顺利，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苏萧。
　　“这么快！”苏萧不禁意低下看了一眼，却惊讶地瞥见了安平的身影。
　　“你好啊！”安平笑着打了个招呼。
　　“好……”苏萧尴尬了。
　　方才两人一上一下的视线对接，确实有些尴尬了。
　　“既然你能跟得上的话，那我就加快速度了。”苏萧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你尽情发挥吧，其实不用等我的。”安平温柔地说道。
　　尽情发挥吧，苏萧，不用等候我，我会用尽全力追赶上你的脚步，一定不会让你在顶端等候太久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或许安平心里想说的话，是这样完整的吧！

　　于是苏萧放心地加快了速度，却也还是没有甩开安平多少距离。
　　两人的节奏把握得都很好，就连此刻已经抵达了顶端的周佳周群，这样的老手都不禁夸赞道。
　　于是在姐妹两赞美之词的鼓舞下，安平和苏萧两人的速度更加快了。
　　终于，在聚光灯最明亮的那一刻，四人终于在顶端相会了。
　　“你两真的不是第一次爬这样的蛇皮袋山丘吗？”这下轮到周佳和周群惊讶了。
　　安平和苏萧笑了，两人也不知道自己竟也有这样的天赋和本事。
　　或许这就是彼此陪伴的力量吧！
　　“既然到了，那就跟紧我们的脚步吧！”
　　本以为好不容易攀爬到了顶端就可以享受分钟的安逸了，却没想到下一秒周佳和周群就在此放开脚步来，在小山顶之间洒脱奔跑了。
　　“这样真的不会摔下去吗？”如果说之前的攀爬还有几分安全的保障的话，那么此刻的奔跑跳跃属实是有些危险了。
　　“放心吧，这些袋子堆叠得十分严实，而且也很平常，掉下去是不可能的，只要脚步够谨慎，就不会绊倒。况且，就算绊倒了也不会怎么样，袋子里面装的都是软绵绵的布料，摔在上面一点痛感都没有。”周佳安慰道。
　　于是，安平和苏萧再次动心了。
　　在抛开紧张和担心后，两人也卸下了包袱，追赶着姐妹两的脚步，环绕着整个仓库自由奔跑。
　　踩在这些袋子上还真是柔软啊！
　　若不是亲眼所见，安平还真以为自己此刻是在绵软的云端奔跑。这种洒脱随性的自由，安平很喜欢，很享受。
　　好久没有如此洒脱了。
　　从前，他肩上的包袱与责任实在是太沉重了。
　　以前有那个男人在身边的时候，他必须按照他制定的规则来行动，必须被钉死在条条框框中，必须尽力当个乖小孩，必须要让所有人满意，必须完美，必须废寝忘食的学习，必须扼杀掉所有孩童般的天性。
　　为了逼近完美，他必须刻苦学习，即使尚在幼儿园时段，他也必须提前开始学习小学阶段的语文和数学；必须在爷爷的督促下，阅读书籍、练书法字；必须在父亲的引导下，跟其他陌生、浑身散发着酒气的中年男人打招呼。说是为了他的前程考虑，说是都为了他好，说是不会骗他的，说是不会伤害他的。
　　可实际呢？每个夜晚，独自落泪的都是他，独自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的都是他，独自伤悲都是他，独自自责的都是他，独自破碎的都是他，独自藏起浑身伤疤的都是他。
　　在那个男人的关照下，安平早已遍体鳞伤。
　　后来那个男人走了，母亲带着安平回到了这座小村庄中。本以为是自由了，本以为可以真正拥抱幸福了。可实际上，在现实的压迫下，在金钱的压迫下，安平肩上的包袱没少，反而更沉重了。
　　失去了那棵摇钱树，母亲便是这个家庭唯一的顶梁柱了。可这个矮小女人浑身的伤疤不必比平少，甚至更多，甚至更加醒目。
　　于是为了母亲，为了外公外婆，为了他剩余的亲人，安平不得不重新拾起原本想要放下的责任。
　　他是男孩，终将成为一个男人，所以他必须承担下所有的责任。不能再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受伤了。
　　以前，他责任满肩，是来自于那个恐怖的男人，他不甘心；而如今责任满肩，是来自于生活，来自于他的觉醒，他心甘情愿。

　　在云端之上遨游了许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了，四人才分别，明日再见。
　　有这样的朋友，着实是幸福的。
　　在之后的日子里，四人每日玩着各种各样新奇的游戏，有时在仓库中，有时在屋后的竹林里，有时在田野里，有时在樟树下，有时在石凳上。
　　苏萧也会带着周佳周群去花木基地游玩。
　　冬日的腊梅，开得很艳丽。

　　而安平最喜欢的游戏之一，便是公交车。
　　四人收尾相接，后一个人抓着前一个人的衣角，就像小火车的车厢一样，连接成一条线。
　　最前面的那个人负责报站名，有需要下车的乘客就及时摇响铃铛，公交车就会在相应的站台前停下来。等乘客下了车，公交车便继续启程，前往下一个站台了。
　　站台丰富多样，有十多站，都是四人一起取名而定的。
　　安平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樟树下”和“姥姥桥”这两站。樟树下就如其名，就在村口那棵大樟树下面，这是公交车的终点站。而姥姥桥，就是苏萧姥姥工作的地方了，这个站点从名字听上去，就很有回忆气息，如此回味起来，眼泪便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滴！427号公交车准备启程了，请各位乘客扶好、坐稳，下一站，终点站，樟树下，要下车的乘客请按铃。”

　　童年总是蕴含着许多美好回忆的，值得珍藏，值得反复回味。
　　还记得那时候，一部名为《小花仙》的动画片，十分火热，是女孩子们的挚爱。
　　安平身边，就有这样的三位女生，她们可是《小花仙》的忠实漫迷。
　　那个春天，三位女生就拉着安平，四人组唯一的一位男生，每日放学回家，就围在电视机前，等待着《小花仙》开播。
　　看完之后，女生们还是不尽兴，于是便准备自导自演一场戏。
　　苏萧作为其中最出众的一位，自然是被公认为了其中的女主角——夏安安。
　　周佳和周群则各自扮演了各自喜欢的花仙精灵王角色。
　　而安平，可爱的安平，则被迫扮演起了男主角——库库鲁。
　　“好吧，我来演。”在三位女生灼烈的目光下，安平还是乖巧的答应了。
　　“这样才乖嘛。”苏萧满意地摸了摸安平的脑袋。
　　“嗯？”安平心头一阵悸动。
　　这是苏萧第一次摸自己的脑袋，也是除了母亲和外婆之外，第一个女生摸自己的脑袋。
　　奇怪，这种触电一般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那好，我们就演那一段吧。”苏萧提议道。
　　“那一段？”安平疑惑。
　　三位女生反复看的片段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安平都不知道她们说的是哪一段了。
　　“就是你也最喜欢看的那一段。”苏萧笑着解释道。
　　“哦，原来是那一段啊！啊！不对——”安平下意识的回答出来了，却也猛地反应过来，“不对，我才不看这些呢。”
　　安平嘴硬着。
　　这副腮帮子鼓囊囊的模样，显得更加可爱了。
　　在场三位女生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快点开始吧，一会儿就要到晚饭时间了。”周佳催促道。
　　于是三人便在路灯下开演了这一出好戏。
　　安平当真是好好研究过剧情的，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和苏萧配合起来，简直默契极了，看得一旁的周佳和周群两人也是津津乐道。
　　最后在一轮明亮的月光下，剧情结束了。
　　而四人最后的欢乐时光，也落幕了。

　　之后某一年的春天。
　　具体是哪一年的春天，安平不愿仔细回想。
　　害怕真的想起来，心中的难受与不舍会再次翻涌起来，给安平那颗本就伤痕满满的心，再添一道伤疤。
　　那一年春天，周佳和周群的父亲在这座村子里的工作结束了，即将返回老家了。
　　安平和苏萧问起来，而周佳和周群却也是不知道她们的老家究竟在何处，只知道一定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开车需要很长的时光，长得很容易就中途昏睡过去了。
　　人一旦睡着，就会失去意识，就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到底过了多少路程。
　　只知道那无法想象、无法估量的远方。
　　而这对姐妹，唯一留下来的，就是一幅签着两人名字的画。
　　画上四人，在仓库的小山上攀爬奔跑，在樟树下坐公交车，在路灯下演《小花仙》的名场面。
　　皆是回忆，回味无穷，看来感动。
　　可能唯一能够让安平和苏萧忍着泪，笑出声来的，就是周群那过于端正的字体。
　　“周君羊？”
　　“哈哈哈……”

　　反正这一段时光，就如动画片《小花仙》主题曲《传奇》中的一段一样。
　　“就算是沧海桑田，星球都湮灭，我依然坚信你会遵守诺言，顷刻昙花一现，还是那个最开始的少年，放声哭泣因你给我勇气，投入怀中从此永远一起，唯有爱成就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