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鱼神君他咬钩了》宴萤

16、想要逼死谁

　　手指忽地扯过他手中发带，十二迎风张开手掌，深蓝色丝缎翻滚着飞翔，飘飘转转落入大海。

　　“你不是喜欢吃人吗？”十二突然贴近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汪汪水意。

　　他的薄唇几乎都挨着他的唇了。

　　朗粼一惊，旋即面色变红。

　　“嗯？”十二学着船上戏子的样子，碰了碰他的唇，他的动作笨拙，眸中自带一股青涩的迷茫。

　　勾得郎霖那颗心飘飘然，好似飞上了九天：“十二，你知道的……”他的话未说完。

　　“唰”一柄锋利的匕首，骤然滑出十二的袖子，悄然抵住了朗粼的喉节，匕尖凉意入骨：“知道什么？”

　　似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朗粼整个人都清醒了：“我没有吃人的癖好！”

　　他颇为冷静地将白刃推开：“以前也没吃过，以后也不会吃！”

　　“是吗？我也不吃人！”带着薄茧的指，利落地把玩着锋利的匕首，十二远望着消失的落日，抬手抛出。

　　远远地，那匕首像是中箭的隼，直直落入大海：“朗粼，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朗粼心中一荡，邻居？同船而眠的邻居？

　　“你的诚意呢？”十二忽地抛出一句无头无尾的话！

　　“什么？”朗粼顺着十二的目光看过去，暗金色的沙滩上竖着一只巨大无比的贝壳，那是招摇的残骸。

　　那几日他光顾着给十二疗伤，都忘记处理这个壳了。

　　他寻思着以十二的性子，莫不是要问自己贝壳肉去哪里了，招摇血肉魂魄已送去海眼疗养，怎会有肉？

　　“谢谢你救了我！”十二坦然道。

　　朗粼霎时百感交集，午膳那一拳，他是出奇愤怒并且意难平的；

　　以至于今日进幻境前，他揪了白蛟三根胡须，制成一根“打龙鞭”以便再次打架时做“威慑”之用。

　　此番看着十二那双清澈的眸子，朗粼想着自己是真该死呀！

　　“无妨，你平安就好！”

　　“那……”十二话锋一转，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朗粼的眼睛：“贝壳肉呢？你一个人吃了？”他的话语中颇有审讯意味。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呃……”朗粼心想，得抓紧去北海打只鲍鱼来，好用那鲍鱼肉替一替瑶贝肉，反正十二没吃过，应该尝不出来。

　　“嗯？”

　　“怎么会？给你留着呢？”朗粼急忙掩饰，哪料话音未尽，十二忽地俯身咳嗽，咳得脸色都白了几分。

　　“海风寒凉，你重伤未愈如何吹得，我送你回去！”朗粼急忙脱下披风，给十二盖上。

　　哪料十二一把推开披风，“别碰我！”他捂着心口，蜷缩成一团，额上浸出薄薄的冷汗。

　　“是伤口痛了？我看看！”朗粼急着去摸十二的手腕。

　　“别碰我！”十二再次斥退了朗粼。

　　“好好好，我不动！”朗粼轻声安抚着他的情绪。

　　十二坐着缓了好一会，等到落日一点一点沉入海底，星星从东面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手掌撑着屋顶的杉木，慢慢站起来。

　　朗粼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去扶他，却在指尖触碰到他肩膀的一瞬间，不自然地缩回了手。

　　十二一瘸一拐地走到放置木梯的屋檐边，朗粼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双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木梯，十二缓慢地往下退。

　　就在右脚踩在第二根松木梯板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骤然摔下木梯，继而滚下十几丈高的船。

　　黑灰色的身影急速坠落，一如断翅的蝶，折翼的鸟。

　　“十二！”朗粼神色惊惧，他随着他跳了下去。

　　夜风冰冷如刀，星星飞速地旋转。

　　他于半空中抱住他，翩然落在白色的蒲公英花海中：“十二，你怎么样了？”

　　怀里人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朗粼当即把手掌放在他胸口之上。

　　一道奇异蓝色的光从他的掌心发出，如丝如线般牵住十二身体。

　　朗粼闭眸凝神，两人的身体很快被四处汇集而来的渊维灵力包裹。

　　他们渐渐地升空，灵力慢慢幻化成一个淡蓝色的圆球，缓缓飞入大海。

　　“奇怪，十二的伤口没有裂开？难道……”朗粼心下一惊。

　　手腕忽地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抓住，朗粼故作镇定地睁开眼睛，面前的十二面色惨白，眸中是掩饰不了的惊疑。

　　圆球悠悠然落在海面上，溅起半丈多高的水花，远处雾气弥漫而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十二一把揪住朗粼的衣襟，急声质问：“这是什么东西，快放我出去？”

　　“为什么这样问？”相比于十二愤怒的情绪，朗粼异乎寻常的冷静：“这是高阳岛的海边，我是和你一样流落到这座海岛的普通人！”

　　“这个……只是一艘小船！”朗粼握住十二的手，将一颗五彩斑然的水晶石，放在他手心：“你也可以控制它，我教你！”

　　十二用力甩开水晶，长久以来积攒的疑问和愤怒，使他的情绪逐渐失控：“胡说！那群鱼呢？那群奇怪的鱼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群鱼！”

　　“它们……”朗粼的语气顿了顿：“它们回到深海了，你知道的，鱼群总是到处迁徙的！”

　　“为什么你能让大海后退？为什么你可以打死那只巨大的贝壳？为什么天上的星象和一个月前的星象一模一样？”十二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他情绪已然失控：“为什么岸上的蒲公英永远不会凋谢！”

　　朗粼心里咯噔一下，呼吸沉重了几分。

　　“假的，假的，全部是假的，这是什么鬼地方，什么鬼地方？你到底把我关在了哪里？”十二双手紧握成拳，他用力捶打这个像水泡一样透明的东西。

　　“快放我出去！”

　　“十二，你冷静一些，你听说……”朗粼的话未说完，十二突然拔下他头上束发的云纹金簪，朝他的脖颈刺去。

　　这一疯狂的举动，再结合半夜的那次刺杀，一下子勾起了朗粼的怒火，他劈手夺下了金簪，用力钳住了十二的手腕：“你就这么想杀死我？”

　　“是的！是的！”十二声嘶力竭地喊着：“要么你放我走，要么你就等着我杀死你！”

　　“你……”朗粼站着发抖，一句杀死，足以将他这些天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

　　他无法拥抱他，甚至无法消弥他的恨，这是朗粼无法想象，也永远不能接受的。

　　“你的血比冰还冷，你的心……你……”朗粼嘴唇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突然，他松开了手。

　　十二一时摔在了地上，而就在他爬起的一瞬间，朗粼欺身吻了上去，那吻滚烫，带着满腔的恨意。

　　“放开！呜……”十二的五指抓挠在朗粼的脖子上，划出道道血痕，他几近疯狂了，奈何不是朗粼的对手。

　　黑夜沉沉，一阵又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海浪争先恐后地扑打在金色的沙滩上。

　　不知怎地，他们身处的水球骤然碎裂，他和他猝不及防落入海中，一瞬间巨浪席卷而来，天旋地转。

　　在那深不见底的狂澜里，冰冷的海水就像刀子一样扎入身体，十二冻得全身发抖，胸腔痛得仿佛要炸开。

　　朗粼则痴迷了，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的腰。

　　他已变出半人半鱼的龙鱼真身，漂亮的金色鱼尾缓缓缠上十二白皙的小腿,他疯狂地吻着他，满含不甘与痴念。

　　直至，他和他都沉到月光都不能照耀的海底。

　　十二拼命地挣扎，在窒息中绝望，渐渐地，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尽。

　　十二仰头看着越来越远的海面，似乎是一瞬间，所有的星星全部落下，无数的鬼影厮杀而来。

　　突然，他睁大了眼睛，一阵强烈的红光在他瞳孔中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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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到天黑的时辰，高阳岛已被乌云压得喘不过气来。

　　空宅请了医师看过空渊，虽说无甚大碍，做父亲的仍旧不放心，从书房里翻出了落灰许久的伤杂论，研究起了跌打草药。

　　恰好这时南斗星君来宅子里讨论竹黎谷的酒方，空境一手拿着草药，一手捣着药臼，嘴上念叨着：“茜草止血化瘀，地丁消肿止痛……！”

　　“是呀，辣蓼草做酒方，酒性颇烈，若用当季的荷梗再加上荷瓣，酒性匀和些！”南斗星君则眯着眼睛，研究着手上的地锦草。

　　“对对，我和境兄想到一处去了！”空境拿起一块姜黄放入药臼：“姜黄药性活血去痛……”

　　“姜黄好，地锦无需多用，取叶即可，这酒味……”

　　两人就这样牛头不对马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空兰从外处进来，见厅上有客：“孩儿拜见父亲，拜见南斗伯伯！”他俯身作了一揖。

　　“兰儿回来了！好孩子真乖！”南斗拈着白胡须，微笑着点了点头。

　　“去去去，陪你哥哥去，别在我眼前晃！”空渊摆了摆手，示意空兰退下。

　　空兰走过北长廊，隐约听见院中一阵呼哧声。

　　透过花窗一瞧，但见白虎两脚直立，趴在花台上嗅着一只粉蝶，那蝶忽地飞开，白虎胡须抖了两抖，爪子欲拍那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