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海逢春》喻舒河

4、前兆

　　“编号，拿着”
　　“我要的不是这个”
　　“下一个，编号，拿着”
　　每天都是一成不变的对话，除了此刻站在他面前三百斤的一坨，在这物资贫瘠，普遍营养不良的小岛却肉眼可见的越来越胖。
　　“海常老兄来啦！看看，新鲜出炉的牛肉汤包，三鲜馄饨，黄金煎蛋，水晶锅贴，白粥油条，虾仁海鲜粥，猪蹄黄豆饭……”
　　白胖迅速地贴近他耳边说道：“辛总，还有特别为您准备的海肠捞饭!”
　　白胖子谄媚地注视着辛海客，矮矮胖胖的beta浑身上下几乎没有骨头全是肉。
　　这是少数连辛海客也想不明白的人，明明不大不小也是个巡逻狱警小队长，却只想以一手好菜在狱厨里找存在感。
　　辛海客拘谨沉默地选了几样之后就转身向餐厅另一头的电梯走去，身后跟着的白胖迈着敏捷的脚步一路相随，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到电梯。
　　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电梯里没有监控。
　　“昨天又多了几个生面孔”
　　“有吗？不是就一个7栋的万豪吗……”
　　辛海客漫不经心的笑容凝滞住了，抿着唇侧目看了他一眼，白胖如果有尾巴的话此刻已经“哧溜”一下乖乖夹紧了。
　　“4栋的赤井羽，2栋的詹姆斯、凯，5栋的柳然，厨房新来的那个……还有1栋的劳繁……盯着他点”
　　“你怎么知道厨房新来了人？”白胖有些疑惑，想也没想就把心中的话问出来了。
　　“昨晚的蛋炒饭里没有蛋壳”
　　白胖恍然大悟，双眼迸发出崇拜的目光，自从知道他是连黑鸦组织都敢诈骗的金融天才，白胖那256G大脑中仅有的256MB智商内存就经常上演联想思考的小剧场。
　　此刻，显然又在疯狂运转。
　　左一下回忆飘到一年前，那年辛海客双手插兜，几句话就让自己死心塌地，于是在坐牢第二天自己就慧眼识珠，紧紧抱上了男人的大腿。
　　右一下思绪飘到了亚历山大金字塔，自己当年因为每天贪污市监狱里的两只鸡而被打入海岛的惨痛命运……果然，他白胖就知道自己这倒霉催的命运终于也会有另一扇窗。
　　等他出去这鸟不拉屎，海鸥都不愿意待的破岛，他一定要怒吃两百只烤鸡！不，两卡车！
　　电梯门开了，辛海客切换到海常的身份驼着背耸着肩膀走在前面，走出两步就发现白胖仍旧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的美好幻想里久久无法回神，只好回去踩了他一脚，示意他赶快跟上。
　　葛爷吃着两人带上来的早餐，海常在旁边给他念最新一期报纸，其他人恭敬地站在一旁，唯有几个资历老的依旧坐着，仔细观察，腰背比从前更加挺直一些。
　　如今在葛爷身边的多半是当年他主动自首后坚定跟着他的亲信，葛爷走了，说是留给大家一起分蛋糕，可谁不知道，江湖上虎视眈眈的势力太多了，这些年得罪的陈年旧怨，放在古代都不止灭九族，十八族都不够砍的，位置越高，只会死的越快。
　　再加上内部的人心不齐，葛爷走后根本没人压得住，外敌来犯只会一击即溃，果不其然，葛爷入狱的第五年，外面的人就陆陆续续的死干净了，葛爷知道后也只是叹息一声。
　　早有预料的事只是来的早了些。
　　可是人心是会懈怠的，监狱里呆的久了见血的事也就少了，再加上葛爷老了，威望多半靠的是从前的血雨腥风，肖金的死让他们明白了，只要他还活着，就一直捏着他们的生杀大权。
　　“……六月十八日晚，昭国总理袁西洲与华国总统博朗斯在沽锦市中心的WOE总部塔台共同签署了《促进世界Omega平权协议》，有专家称这次会议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之间博弈后暂时妥协的结果，关于Omega平权的未来仍是任重道远……”
　　“……六月三十日上午十点十分，帕瓦罗蒂·西蒙代表曙光共济联盟正式向社会各界发出求救，国际恐怖组织黑鸦中的不明成员伪装成联盟中的已成研究员陈葛挟持了亲护所的部分人质逃窜，部分人员目前下落不明，帕瓦罗蒂·西蒙希望世界各组织力量实施人道主义帮助，日前，沽锦市最高警察署署长亲自发布了国际通缉令……”
　　辛海客掌握着吐字的时间，新闻一条一条念完，葛爷正好吃完，正到了漱口的环节，葛爷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辛海客，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空气却好似越来越稀薄。
　　“我记得你当初是金融犯罪进来的吧？”
　　“是。”
　　“最近不太平，小心些”
　　“好”
　　“出狱后打算干什么？”
　　“嗯……好好做人”
　　辛海客习惯性地低着头，小心回答着葛爷的问题，两人聊着不咸不淡的话题，慢悠悠地等着那暗处的耳朵逐渐放松警惕后，葛爷用唇语对他道：“你去帮我做件事”。
　　葛爷继续用眼神让他离得更近一些，眯着眼睛老神在在的，肥胖的外表一如既往的镇定,只是头发依稀更白了些。
　　辛海客上前小心谨慎地听着，手指间的肌肉却不受控制的微微紧绷。
　　阳光愈加强烈，太阳现身在无边的云际，两人第一次单独的对话终于在中午结束。
　　辛海客和等待着他的白胖一起下来的时候，餐厅里人正是多的时候，穷凶极恶的人堆在一起面对面不免会发生很多争吵，白胖小队长只能焦头烂额地开展糊弄大师的工作。
　　调情的人换了一波，大多数人依旧见怪不怪，开启了自动屏蔽功能，或者心痒痒的也去找自己的老相好。
　　角落里一个清冷的身影顿了一下，无视掉视线范围内激情四射的口水，似乎根本不会为之所动。
　　可毕竟是刚进来的人，显然还不能很好的应对。
　　辛海客借助浓密的刘海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那个强作镇定的Omega，圆润的耳廓已经染上了粉霞，他收回视线偷偷笑了一下。
　　还是个小孩儿啊。
　　一个嚣张的响指突兀的出现在拐角，随后一张更为嚣张的脸也让人讨厌地侧倚着墙壁出现，真让人讨厌啊，早知道当初敲诈黑鸦的时候再加一个零。
　　摇摇脑袋将讨厌的心情甩出去，辛海客打起精神来，沿着拐角走进了厕所。
　　餐厅角落里一群alpha观察良久后见没有人下手，终于忍不住行动起来，一齐围在了颜鸣春周围。
　　“新来的？”为首的是个一脸浓密大碴子的男人，嚣张地说完之后还色情地吹了个拐了十八弯的口哨。
　　颜鸣春此刻不想说话，他感觉现在的自己有点暴躁，组长的视线不在他身上了，失去目标任务行踪的感受像是气球在空中漂浮不定，他不喜欢，却面上不显。
　　一群垃圾挡在他的面前。
　　塑料筷子被骤然捏紧，力气不断加大，竹制的筷子越来越细，显出手指的形状。
　　三分钟内可以解决，在那人出来之前。
　　手中的筷子将要甩出之前，金逸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回响。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脑中的动态芯片波纹频率越来越不稳定了，芯片炸弹一旦启动，你比我更清楚后果，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浩劫啊……”
　　要忍耐，不要暴躁，控制住自己，我是个冷静沉稳一点也不暴燥的Omega，是的，就是这样，我一点也不想动手，我爱和平，这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