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狗叫是否是一种成长》BA狗蛋

2、秋风卷落叶

　　第二章秋风卷落叶
　　酒吧外的SUV上，单玉和周宴清面面相觑，准确来说是单玉单方面的尴尬。
　　十分钟前，当希林娜听到单玉要带周宴清回家时，她惊恐地觉得单玉今天可能被冷风吹傻了，她和单玉十二岁认识，尽管那个时候远两人只是在两国学校交流会上短暂地见了一面，尽管在此之后在大洋彼岸的两人只是用网络交流，尽管她们偶尔会视频聊天交流感情，但是她敢打包票，对于单玉这样一个阿宅来说，她绝对是单玉最好的朋友。可即使这样从她们相识到现在，她从来就没有听说单玉有喜欢过什么人。
　　希林娜惊讶于自己的一语成谶，但看着单玉脸上越发明媚的笑容，她感觉这小子憋着坏。
　　单玉社恐了十几年，出生的时候就比别的孩子哭得小声，所以她现在已经能做到社恐不形于色。
　　单玉缓缓开口：“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脸上的笑越来越深，看上去挺唬人的。
　　“谢谢你救了我，你的一千欧我会还你，你想要我帮忙也可以，选修课的作业我也可以帮你做，”周宴清说，
　　沉默，紧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单玉摇头，开口说道：“一点也没猜对。我说的是做交易，不是让你还我的债。”
　　周宴清微微有些惊讶，他猜不出这人帮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对于单玉的合法价值就是他能帮她写作业。周宴清想起在那间医务室里听到的话“你绝对看上他了”，想到这里他微微蹙着眉头。
　　单玉看着沉默的周宴清，不禁在心里控诉女娲的偏心，“虽然我很好看，但这并不妨碍我嫉妒比我好看的人。”周宴清的眉头快要蹙成倒八字了，单玉连忙开口打断：“不是你想的那种交易，你刚刚在台上的时候我听下面的人说你连着打了十几场比赛，我想你应该很缺钱对吧？”说着单玉适当地停顿，看着周宴清脸上的表情，单玉心想“应该是猜对了”。
　　单玉不疾不徐地说着：“而我这里刚好有一个可以解决你需求工作，包吃包住还发工资，要不要考虑一下？”她停下不说了，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像诱惑猎物进笼的猎人，你明明知道她不安好心，但她的笑容就是那么的完美无瑕。
　　周宴清微微迟疑，但最后还是开口询问，“那如果我答应了你，我的工作是什么呢？”
　　“你的工作很简单，打扫卫生和做饭。”单玉回答。
　　“就这么简单？”周宴清问。
　　单玉挑眉：“对，就这么简单，等到了我家我再告诉你具体的细节，可以吗?”
　　“嗯，谢谢，”周宴清说。单玉明显感觉到在她说完条件之后周宴清放松了不少，就像小刺猬收起了尖刺。“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说完单玉发动了汽车，十几分钟后，两人来到当地一个大型超市。
　　看着周宴清绑着绷带的手，单玉难得良心发现，“你呆在车上不要动，我去买点东西。”周宴清回望着单玉，他说到：“好。”周宴清等了好一会，才看见单玉兴高采烈地从超市里面出来，单玉手上拎了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
　　单玉放好东西坐上车，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你却能明显感觉到她比刚才要开心很多。何止是开心，单玉不会做饭，她曾经也尝试去学，但结果总是不尽人意，所以从她自己一人在外上学的时候，只要她想自己弄吃的，她就只能吃三明治，凉拌沙拉一类的东西。单玉没有在英国上过学，但是却被迫吃英式早餐吃了很久。好在她自己可以挣钱，可以去外面的餐厅改善伙食。
　　“给你垫垫肚子。”周宴清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单玉递给他一个草莓蛋糕。周宴清接过蛋糕，说了声谢谢。他疑惑自己是不是在擂台上倒下时神智不清，把心里的想法不小心说了出来。想到这里又觉得荒谬，他还没有到精神恍惚不能自控的地步。“谢谢，”他又说了一次感谢的话，只不过这次很小声。然后打开蛋糕盒，一口一口地吃着。
　　车大约行了二十分钟的样子，单按时间来算超市离他们目的地没有这么远但在这期间他们还去了周宴清原先居住的地方收拾行李。单玉的房子就在她和周宴清就读的大学附近，G国地广人稀所以总的来说房价不算太贵，是单玉刚好你可以负担的地步。
　　车缓缓停下，单玉摇下车窗，将汽车倒进车库。她把钥匙递给周宴清，嘱咐他先去开门，然后再来拎他自己的东西。单玉的家是一个一层小别墅，进门的玄关旁边是厨房，往视线的方向顺去可以看见一个吃饭的吧台，然后是客厅里的沙发；走到沙发后面，向左右两边延伸是两间卧室，一个厕所，和一间书房；向正前方望过去，可以通过透明的玻璃门，看见房子后面的小花园，只不过单玉自己不怎么爱打理花草，所以后面的花园就荒废着，只有定期更换的草坪还绿着，剩下的就是秋日专属的枯黄的树叶。
　　“看看怎么样？”单玉像是炫耀又像是引诱般缓缓地说着，脸上笑盈盈的，还随手推开了卧室的房间门，“我这里房间很大，每个卧室都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烘干机和洗衣机，很方便的，”单玉脸上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像极了残害主角的反派。“很好，谢谢。”周宴清性格冷，单玉平时在学校里见到他都是一副绅士又冷淡的样子。今天难得脸上的表情没绷住，三分窘迫，三分害羞，还有四分不知所措。看他这个样子单玉不怀好意地笑笑，“行啦，赶紧收拾你的东西，等会还要跟你讲你的工作范围。”说着给周宴清指了一个空房间，“去吧”。
　　周宴清进了房间后，单玉从刚才的一个购物袋里拿出来两桶泡面，她泡好泡面，就跑去书房捣鼓打印机。周宴清动作很快，不到一会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单玉听到开门声，于是伸了个头出来，让周宴清先吃面，不用等她。等到单玉拿着她打印的东西从房间里面出来的时候，却看见桌上的泡面还没有动过。
　　“不是让你先吃嘛？”单玉疑惑，心里想着不用拘谨到这种地步吧。
　　“你是主人，我应该等你一起。”看单玉盯着他不说话，他又开口说到：“你在车上的时候给了我一个草莓蛋糕，我吃完后就没有原来那么饿了。”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单玉也懒得深想，回了句行，就坐下和周宴清一起吃东西。等到二人吃完东西，单玉看着周宴清裹满纱布的胳膊，自觉地收拾好了餐桌，她在心里感叹“我真是活菩萨”。
　　“咳咳”单玉清清嗓子，把原先放在右手边的几页纸和一根黑笔递给周宴清。“喏，这是我刚才答应的合同一共两份，你一份，我一份，这其中包括你的工作范围，和我应付给你的薪水。”
　　听着单玉的话，周宴清配合地掀起一页纸，就见工作范围这一项条款上满满当当地写着一长串字符。单玉小心地观察着周宴清，看到他翻开合同仔细阅读着条款，单玉心虚地瞥过脸。面上却尽量表现得从容，“你要负责的大概就是公共区域的卫生，客厅的地嘛，两天拖一次就行，桌子一天擦一次，我房间的床单一个月换一次，窗帘半年换一次，有太阳的时候我的被褥要拿到花园里面去晒，还有啊，周一到周五每天都要准备早晚餐，午餐我有课的时候就会在学校吃，我有课的工作日上面都写了，你如果刚好有空可以把你的午餐和我一起准备，但大概率我不会回来吃。至于周六周天，你知道的，我们学校有双休，我要睡懒觉，所以你就准备自己一个人的早餐就好，如果你自己想吃。双休的时候我一般有时间会去餐厅解决吃饭的问题，你可以和我一起，当然你愿意的话。”单玉喋喋不休，时不时还偷偷看一眼周宴清。
　　周宴清表情一直没变过，单玉已经不能看出他的想法，所以她为了不让周宴清拒绝她开出的条件，在打了个巴掌后及时给了个甜枣。“虽然啊，这个工作确实比较辛苦，但是报酬是相当丰厚的，包吃包住，不让你花一分钱，只需要做做卫生，烧烧饭每个月就能拿一千欧。”看周宴清不为所动，单玉紧接着给他做进一步思想工作“你看啊即使你一个月去打三次拳每次是十场，那一个月就是三千欧，而且你看你伤成这样，一个月去三次还得勉强。我这里房租不需要你出，水电费也不需要你出，甚至连饭钱都不需要你担心，除去这些，你一个月净赚一千欧，这不比你拿命打拳要好得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还在犹豫什么！”
　　单玉的语气就像零零年骗小孩打电话赚话费的电视广告，生怕面前的肥羊跑路一般。
　　周宴清听见单玉督促一般的语气，面不改色，心里怀疑越来越深，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他远在国内的家人安排的，从上个月他满十八岁开始，他们就不再往他的账户里面汇生活费。
　　从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开始他的卡里每月都会汇进一笔钱，第一次收到钱的时候他正在快餐店打工，那张卡里原先的钱交给了寄宿家庭当作寄宿费，他当时十六岁读高二，却在为下个月是否有住的地方发愁，G国最低的工作年龄是十五岁，他当时只是在庆幸自己已经十六岁。可是有了每个月稳定的生活费他的日子就会好过吗？事实是并没有，生活费少得可怜，他每个月还是得到处兼职。
　　可到了他十七岁那一年他要参加高考，他忙到没有时间去兼职，虽然他有积蓄，可是还要买书和教材，以及许许多多的电子资料。那笔每月固定的生活费对于他这一年的消耗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年春天他考上了G国顶尖学府的商科，他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专业，然后他笑了，在这昏暗的日子里，路边树木上长出的新芽和明媚的春光，把他窘迫空洞的人生撕开了一个可以让阳光照进来的口子。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即使他手头依旧很紧，甚至有时候吃不饱，但他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就像流浪狗有了纸箱，那就代表他不用再流浪了，即使住在垃圾箱旁边他也觉得安心。
　　他开始打工，不停地攒钱，他想大二的时候搬出去，他想着等到了自己十八岁他就去办一张银行卡，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银行卡，把自己攒的钱都存到卡里，虽然他学的是商科，前期还不能做和专业相关的职业。但他还可以像高二的时候那样去快餐店打工，所以那个暑假他没有像一个普通的高三毕业生一样，拥有自己快乐的毕业旅行，反而一整个假期都在快餐店打工。
　　后来他一个人过完了十八岁生日，生日当天寄宿家庭的先生告诉他，让他尽快搬走，而且他的父母不会再给他打钱，周宴清成绩很好，他可以申请今年学校的奖学金，但是那也得等到下个学期，他走投无路，周边的房子必须交付整年的租金，但是他却拿不出那么多钱。然后就很神奇地，现在坐在了同校同学的家里。
　　今天他的运气太好了，他不相信自己可以这么幸运，他认为自己很无聊，他甚至怀疑这是他父亲和继母戏耍他的新把戏。就在这样的想法中，周宴清回答到：“我没有犹豫，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会做饭，以及为什么你会这么了解我缺钱的程度。你看见我打黑拳应该只能猜到我缺钱，你就不担心我出现在那种地方是因为赌博或者其他的原因缺钱吗？”
　　单玉微笑：“哎呀，真聪明，我以为你不会发现我找人查过你呢。”单玉说出这句话后，她在周宴清脸上看见了明显的了然的神情，还夹杂着一丝失落。看见他这样，单玉慌忙解释：“你可能把意思理解错了，看见你打黑拳我就知道你很缺钱，这点根本不需要我费精力去查。”她的又恢复到平时的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的语调：“我只是作为一个跟你有交集的校友，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缺钱到这种地步，只是在我非常单纯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让我的朋友帮我查了查你，喏，这是聊天记录。”说着单玉打开手机的聊天界面，示意周宴清自己看。手机界面上，赫然是一个文档，打开就是周宴清详细的资料。
　　“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什么？”周宴清目光灼灼。
　　单玉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地说着：“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她就好像没有去在意周宴清此时的感受，完全没有斟酌词句的意思。“再说了，我去家政公司请保姆也得看保姆的工作履历吧，我总不能把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人放进家里，这样总归是不太安全的。”
　　周宴清肩膀放松下来，他喜欢明码标价的东西。就像玻璃柜外的免费蛋糕试吃，他吃了第一口就会想吃第二口，他还是小少爷的时候管事的阿姨不让他吃甜食，没有人关心他的喜乐，那也就没有人愿意理解他的口腹之欲。他喜欢甜腻的食物，就好像用奶油和糖霜包裹住舌头和生活，光阴就不会扎得人那么疼。甜食就像美好幸福的阳光，让被困在黑暗里的小刺猬短暂地可以享受他向往的明亮。
　　“谢谢”又是句谢谢，单玉已经数不清今天她在周宴清那里听到了多少句谢谢。她正要开口告诉周宴清，她签了合同就不会反悔，却看见周宴清拿起桌上的黑色水性笔，在两份合同上签上了他自己的大名，然后抬起头对着单玉露出一个别扭的微笑：“谢谢你。”明显是在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人长的怪好看，笑起来好瘆人。这是单玉看见周宴清这别扭微笑的第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