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秋霜意

1、十月

　　17岁的沈锦书遇见了纪无凭，那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又或者说，少年毫无脾性，面上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因此也得了个“活阎王”的称呼

　　但也鲜少有人会主动去招惹“活阎王”，除了沈锦书
　　自高二那年分班两人分在一起，又被分成同桌，沈锦书不由得想“活阎王”是不是长着一张狰狞可怖的脸才让人感到可怕

　　直到见到本尊后才发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沈锦书第一次见到“活阎王”，“活阎王”站姿懒散，整整齐齐的穿着校服，低头看向他时额发自然下垂

　　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纪无凭，你同桌”

　　这像是通知一样的话语也就只能从纪无凭口中说出了。
　　他的睫毛很密，眼睛是说不出的好看，一股清冷感散发出来，炙热的九月初硬生生的降下几个度。

　　一旁的同学缩了缩脖梗，尽量往里靠，有些胆子大的还在窃窃私语，却又不敢大着声讨论。

　　纪无凭的目光停留在沈锦书身上没多久便移开了，也没再说话，自顾自的就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这倒符合传闻中的“活阎王”三大特点——其一：不爱说话
　　其二：不爱说话
　　其三：还是不爱说话

　　刚认识那会儿沈锦书不断招惹纪“阎王”，吵闹的纪“阎王”烦躁的不行
　　但他好像无所谓，时常丢下火冒三丈的纪无凭去睡觉也是常事

　　能把纪无凭惹火的人从来只有沈锦书

　　学校里还流有一传言：纪“阎王”终究被沈“媳妇”收服了
　　每每听到这些有的没的传言沈锦书都敷衍过去：不感兴趣，勿扰

　　其实沈锦书觉得纪无凭这人哪都好：不说脏话…呃，算是不爱说话、三观正，五官…也正——
　　唯一不好的点就在拎着他写试卷上。

　　十月末的临城依旧炎热，蝉鸣作响，阳光透过枝叶缝隙照下。

　　周三

　　讲台上的金庆——条子哥正在讲课，台下一片昏昏欲睡

　　沈锦书依旧没穿校服，懒洋洋的靠在窗边

　　因为没穿校服已经写过太多检讨，也一样被多次批评，沈锦书依旧不改，这会儿正百无聊赖的写着千篇一律的检讨。

　　无非就是拍拍马屁，夸夸老师学校，再偷偷写个藏头诗：这校服真丑

　　老师拿他没办法，只有偶尔被“林太平”主任收服写检讨，林太平怎么说来着，没有教不好的叛逆青少年，只有不称职的老师……一连教育了十几分钟

　　烦的沈锦书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回了一句：“太、林主任，您抓几个有希望的祖国花朵行吗，别总逮着我拎”

　　林太平原名林永胜，总听旁人太平太平的叫惯了，差点就脱口而出

　　林太平被噎了一下，气的又多加了两千字检讨才让沈锦书滚回去，并勒令下周一上台念检讨——

　　迟到的纪无凭正从后门光明正大的走进来，台上的条子哥正在黑板上写字，也没有注意到纪无凭的轨迹。

　　“早餐”纪无凭淡淡说道，他总这样，面上冷冰冰的，但说到做到——即便不情愿

　　半个月前，纪无凭和沈锦书约定了件事，答应带两个月早餐，每天都雷打不动的
　　刚开始，班里还有同学诧异，但想到那个“传言”渐渐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们这位学霸班长不愿意早起，总卡着点起床，又坚持给校霸同桌买早餐，迟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不稀奇。

　　沈锦书拿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豆浆问道：“今早干嘛去了，豆浆凉了就不好喝了”

　　沈锦书挑嘴，不爱吃凉的早餐、饭菜，不爱吃番茄、不爱吃芹菜、不爱吃羊肉也不爱吃辣。

　　纪无凭没理会，自顾自的坐下摊开书看了起来。
　　被忽视已然不是第一次，沈锦书也没在意，话题落下便偏过头继续“认真”的写检讨

　　他字写的不错，就是那狗爬一样的成绩让老师主任烦的不行

　　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字都可以写的这么好，书怎么就读不好。

　　最让人头疼的学生top1:沈锦书
　　没有top2，只有沈锦书

　　这让沈锦书很是苦恼，祖国美丽的花朵不逮着教育，天天逮他这个浇水也救不活的枯萎向日葵有意思吗。

　　而他的同桌纪无凭，最让老师喜爱的学生，成绩好，有礼貌，七班班长没有一个老师会不夸赞的学生。

　　于是班主任就把两人安排到了一起，希望纪无凭能起带头作用，让沈锦书爱上学习从而奋发图强考上大学
　　刚开始沈锦书是抗拒的，直到后来无法违抗皇命，只得认命———

　　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老师伽情的课，“情姐姐”从来不拖堂，下课铃刚响班里就爆发出一阵阵欢快的叫声，伽情无奈的摇摇头，交代完作业就放这群猴去吃饭了

　　“这套试卷，写完晚上来找我”纪无凭又道：“不会的晚上教你”

　　他拿出一张卷子摆在桌上后就往外走

　　有时候真觉得他像个木头，说的每句话都像被逼的一样，如果可以，沈锦书相信他一定不会说话。

　　叹了口气后认命的拿起卷子塞进书包里，心里暗骂：艹，真tm受不了
　　虽是这样想，但吃完饭回到宿舍里还是认真的做了起来

　　数学试卷对于沈锦书来说简直闹脑子，加上又是正午，昏黄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昏昏沉沉的，让人着实撑不住困意

　　他起身将窗帘拉上，窗帘不是很遮光，印照出一小片的昏黄撒在地上，安静的房间一样让人感到昏昏欲睡

　　索性便直接上床睡觉，试卷写的有些乱糟糟的，他随意丢在一旁，躺上床看了会儿手机后又不那么困了。

　　宿舍空调气很足，大多学生都在午睡，加上宿舍又只有他一个人，显得安逸又沉寂

　　宿舍是四人间的，他不是没有过舍友，只是那两位分过来的朋友似乎有些怕他，在宿舍住了两天就搬到别的宿舍去了

　　由于其中一位搬出去那天脸上带了些擦伤，于是被某些“知情人士”传出了个离谱但放在沈锦书身上挺正常的版本【校霸不喜和人住一起，竟将人揍出宿舍】
　　校园论坛底下一堆评论
　　1兀：我之前还听说校霸把一个男的摁在厕所坑里的揍，现在还在医院躺呢
　　YyyL回复1兀：此话怎讲
　　1兀回复YyyL：这事说来话长，我也是听我朋友说的……

　　这些有的没的传言沈锦书看了不下十来次，于是揪出了偷拍照片的造谣者学着评论底下说的，摁在厕所揍

　　这事出了以后，闹到了校长办公室，一直到过了好几天沈父才姗姗来迟，赔偿后一堆好话说尽后逼着沈锦书道歉
　　“钱，我会还给你，道歉？不可能”沈锦书说完这句后转身便走了

　　他也确实做到了，那段时间没日没夜的打工兼职攒起的钱全数还给了沈父
　　两人都被记过处分，也算是告了一段落

　　自那件事后学校里便流传了越来越多的校霸狠绝历史版本，沈锦书本身朋友就不多，那段时间没人敢靠近他，他走到哪，哪的人便为他散出一条大道

　　他这人从来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却总爱胡思乱想，每每想到些不开心的事心情也会变得烦躁起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把陷入回忆中的沈锦书拉了回来
　　他不耐烦的走去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懒懒的靠在门框边，低垂着眸正看着他

　　“什么事”沈锦书正烦躁着，说话的语气有些冲，门外的人也不恼，依旧淡淡的看着他

　　纪无凭就这么看着他好一会儿，顿了几秒，像是刚组织好语言才缓缓开口：“试卷，会做么？”

　　沈锦书心中的烦躁再看清来人后降了不少，缓了会儿终究平静下来
　　“不会，你教我？”即使语气平静下来，也不难看出他脸上残留的不爽

　　他也不知道纪无凭发什么神经，非要听条子哥的“起死回生”术，一天天的不是数学试卷就是别的各科试卷全怼给他
　　除了纪无凭，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沈锦书闷闷的想着，原本已经快要归于平静的脸又慢慢升上不爽，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情愿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没希望，别救了，也别回生了

　　纪无凭“嗯”了声后也没再说什么，那股子懒劲散去，抬脚便走进了宿舍将他刚拉上的窗帘又拉开了

　　昏黄的宿舍刹那间被阳光侵入，显得不那么压抑
　　“大中午不睡觉跑来我这折磨我，服了”沈锦书小声嘟囔了一句，跟在他身后走进宿舍。

　　虽然说沈锦书觉得没有必要费这么多心思去救活他的成绩，但还是被拉了上去，这次月考他成功从年级倒一的固定位置被拉上了倒七

　　所以即便再不情愿，心里还是不由得佩服纪无凭。
　　即使这次考了倒七，也没什么可高兴的，但放在沈锦书身上就很让人兴奋了，尤其条子哥

　　看他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这让他有些吃不消。

　　思绪拉回，眼前人正低头看着卷子，纤长的睫毛正随着眼睑的启合微微眨动，认真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纪无凭正低着头讲着题目，却发觉有些过于安静，刚抬起头便对上沈锦书的眼眸

　　“我脸上有答案？”

　　沈锦书反应过来，也没有移开目光，而是继续直勾勾的看着他，调戏般的丢下一句：“好看”

　　纪无凭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直到回过神来，沈锦书的目光已经瞥向试卷，喃喃道：“这么多……”
　　沈锦书面上平静毫无波澜，可是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他不自觉的想，肯定是因为自己太累了

　　于是目光悄悄瞥向纪无凭，见他面上依旧平静许是没听见他说的什么才略微松了口气继续看向试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下午，沈锦书懒懒的撑在桌面上，眼皮沉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睡觉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刚趴下没多久，物理老师——倪琳已经悄无声息移到了他的附近，讲课声戛然而止，倪琳顿在原地，眼神瞟向最后一排靠里的位置

　　“我的课，很无聊吗？”

　　许多目光投了过来，纪无凭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一旁已。经半入梦乡的人儿，只见那人非但没起来，脑袋还翻了个面

　　倪琳“…………”

　　沈锦书许是没睡的太深，脑海里最后一丝清明支撑住。困意让他睁开了双眼。

　　刚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察觉出些许不对，还未等他细想，就见许多双眼睛盯着他，还有倪琳的那句“沈锦书、你给我滚出去！”

　　———

　　他拖着懒散的身子规规矩矩的站了几分钟后又趁着倪琳没注意，偷溜回了宿舍

　　“还是宿舍舒服”他躺倒在床上，空调的凉意袭来让他感到无比的舒适，身上的闷热也消散了许多

　　在床上躺倒下来也无事可做，原本中午纪无凭不在的话他可以一觉睡到下午放学，反正各科老师管他的也不多，不给老师添堵就该谢天谢地了。

　　翻来覆去，脑子里总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绕着纪无凭

　　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过了许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下接着一下，不紧不慢的，但又吵的人烦躁

　　“tmd谁啊！”被吵醒的沈锦书满脸怨气，恨不能弄死门外那b玩意

　　“是我”纪无凭清冷的嗓音传来，灭了沈锦书大半的怒火

　　操，要tm是换做别人老子能给他弄死

　　他在心里骂道，走到门前打开了门，一脸不情愿的看着门外的人。

　　“试卷，给我”纪无凭站在门前，四个字概括一句话
　　沈锦书快要疯了，他从来没想过那会的一句玩笑话会变成现实

　　半个月前——

　　沈锦书：“非要学？”

　　纪无凭点了点头，递给他一张试卷

　　沈锦书烦的不行，问道：“到底怎样你才能放过我”
　　欲哭无泪的感觉真的体验到了，他从来没想过这同桌可以这么黏人

　　“这样吧……”沈锦书想了想开口道：“你给我带两个月早餐，我就学”

　　沈锦书觉得带早餐这个条件对于卡着点上课的纪无凭来说应该很难办到

　　却没成想纪无凭毫不犹豫的应下了，他却有些想反悔了，追在纪无凭身后问：“确定？我给你机会反悔”

　　纪无凭：“如果你想反悔，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沈锦书觉得没面子，当即就道：“谁要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