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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逃离 ...

  •   他们认识?当然认识啦!

      伙计李三看到出家人惊呼了一声“二哥”,对手陈峰更是毕恭毕敬喊他“二爷”,长风道人管李三叫“三弟”。双方就此罢手,互相引荐后方知,原来他们曾经都是袁崇焕堂叔的手下,起先是为国抗击外虏,后来是惩戒奸佞的死士。而李三在多年前,为与九千岁联络感情,被袁崇焕赠予大太监做保镖。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陈峰三个是奉袁玉佩佩公的令来保护钱龙锡,杀了一个刺客,捉到一个,按照此人的口供一路南下追踪,要将逃脱的三个一网打尽,以防他们卷土重来。而道人也是奉命来转移袁家后代,到较为安全的地方。未曾想两伙人在这客栈里相遇了。

      道人与李三上次相遇是两年前在黄道周的府里,也是奉京里传来的密令行刺,那次被长风劝阻了,黄道周是耿直忠正之臣,怎么能凭着个人喜恶乱杀呢?

      不用再有什么顾虑了,说走就走,长风道人、伙计李三与袁天赦带着袁兆基北上,圆通和尚要送他们一程,而陈峰三人也不再寻找另一个和尚啦,由李三负责去劝那位就此罢手。

      屋子里的尸体静静地躺着,屋里屋外一样静,刚才的喧哗已经烟消云散了,住客们知道刚刚离开的那些人不是善茬子,没有人敢聚在一起多说一句。最心烦的是黄天浩,从不饮酒的他跑到食肆喝闷酒了,谁也不晓得他为何如此伤心失落,只能从他的醉话里听出只言片语,“我爱人家,谁爱我呀?松儿,我对你可是十个头的”、“都在骗我,竹篮打水一场空,都是别家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把我当做大傻子呀”。

      吴木匠将驴车修好了,带着山民们把尸体抬上车,他们说要送到乐清县衙去,半路上回到林子里。重新解开捕快身上的布条,死人居然活了,原来是刘庆东假扮的。

      换回衣服的他心绪难平,真没想到死去的大少爷不是真的黄永松,黄里长在圆通和尚要为儿子报仇的盛怒之下,把所有的隐情全说了。那位只是魏忠贤手下的太监,太监无家可归,在六年前树倒猢狲散的时候,被死士黄永松花言巧语骗来做挡箭牌。在紧急关头,被黄家父子残忍地杀害了。

      还有,刘庆东听林篾匠说,大家都在传,黄家老大是黄里长前妻与个姓罗的后生私生的,进一步分析出应该是圆通和尚的骨肉。至于老二黄永柏,也是继氏跟圆通的堂弟做苟且之事怀上的。你说黄里长能不伤心郁闷吗?看他也真是可怜,两个儿子全是替别人养的,还时刻为其操心上火。在这方面他挺同情黄里长的,嗳。

      这些都是事实,是刘庆东躺在床上亲耳听见的,原以为他们会有一场恶斗,可黄天浩道出了惊天内幕后,圆通和尚知道了实情,是用一个太监来顶包的,瞬间两个人化敌为友了。眼下知道内情的人颇多,杀知情人灭口是不可能的,两个老人商量好让儿子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刘庆东思来想去,袁家的事不能透露出去,捕快也不是啥好东西,最可怜的是被害的太监,最可恨的是黄家父子的居心险恶。他告诉吴木匠,已经知道是谁杀的大少爷了,是伙计李三,他并非是辽东逃难来的,而是九千岁阉党的余孽,如今人已经畏罪潜逃啦。至于那个遛鸟的老头子,不是人们想象的黄里长,是李三的同伙假扮的,为了混淆视听栽赃陷害,他们是为了贪图黄家的钱财。

      然后,他也不想回客栈了,准备尽快离开雁荡山,免得那路人马对其起了杀心。打定主意往北走,先去南京再从长计议。

      他告别众乡亲,徒步往东北方向去,要翻过谢公岭赶奔台州,再奔临海。可事与愿违,天色渐晚,想那官府的告示说,山里有野狼出没,可别成了它们的口中餐喽。

      见前面便是灵峰的谷口,他拿定主意去灵峰寺借住一晚,反正圆通和尚去护送孩子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没有找到那座建于元代的古桥,他借着月光趟过鸣玉溪,轻车熟路来到合掌峰下的茅屋前。屋子里摇曳着昏暗的灯光,依着房门探头去看,里面正有两个人在聊天。

      “阿弥陀佛,眼下我佛有八大宗,为净土宗、禅宗、天台宗、华严宗、三论宗、法相宗、律宗、密宗。本沙弥选中天台宗,正合本心,如今的天台宗‘教在天台,行归净土’,大有可为呀。”

      是智旭和尚,他还在寺中尚未去云游啊,刘庆东认识这位出家人。而另一位也不陌生,乃前日离开客栈的宋应星。

      “师父,据我所知净土宗已传到八祖莲池大师,可惜他已圆寂啦。不知之后的九祖能是谁呀?”钢须汉子与和尚盘腿对坐,虚心求教道。这一问还把智旭问语塞了。

      “我知道。”在门口的刘庆东朗声道,他是现炒现卖,关于净土宗九祖的事听白云庵的老尼姑说过,“九祖是藕益大师,大师在家时姓钟,名际明,主持过灵峰寺。”他走进屋子,把斗笠放在桌子上。

      “善哉,施主是您啊。”和尚也认出来人,他们几天前在这屋子里共处一宿呢,“施主不要说笑了,本沙弥在家时是叫钟际明,您怎么知道的?哦,是圆通师兄说的吧?拿来戏耍与我。再说,我还未悟道大觉大彻,怎可能是九祖呢?难道改了法号,就能成净土宗九祖啦?”

      刘庆东笑了,“我没有说笑。你法号智旭,九祖乃藕益大师,当然不会是你了。同名同姓的人大有人在,大师在灵峰寺主持,圆寂后奉灵骨,建塔于灵峰大殿旁边。”

      “善哉,那更不是我啦。”智旭和尚也笑了,“本沙弥一生只以沙弥自居,心意已决圆寂后身体火化,屑骨和粉,分施水陆禽鱼,以结往生西方之缘。而且这灵峰寺有主持,年纪尚轻,我个外来的游方和尚有何德何能做主持呢?而是明日就要北去孝丰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来。”

      “彼灵峰非此灵峰,是别处的灵峰寺,同名不同地。”

      “哦,不是这里呀。”和尚这才明白。

      宋应星依依不舍,说与师父刚刚相识,一见如故,怎么就要分离了呢?不能多驻锡几日吗?

      刘庆东半开玩笑地说:“是呀,智旭师父,八祖莲池大师能念经降伏虎患,眼下雁荡山野狼猖獗,你不如留下来降伏野狼吧。”

      和尚摊着手很是无奈,“本沙弥可没有那个能耐,所以成不了九祖。留几日倒是未尝不可,我也想等等霞客施主呢,想知道大小龙湫的水源究竟是不是在雁湖啊。”

      “啥侠客?你要等个武林豪杰吗?“刘庆东听成了侠客。

      “阿弥陀佛,非也,不是行走江湖除暴安良的侠客,霞客是他的号,说自己日出前披霞进山,日落后带霞归来,如此云游之客,故此为霞客。好像他不懂什么武功。但爬山涉水却是把好手,还会讲故事,把所到之处的人文地貌讲得绘声绘色。呃,你也认识他呀,他就是徐家二公子,姓徐字振声嘛。”

      这可让刘庆东大吃一惊,原来那个徐家二公子是大名鼎鼎的游圣徐霞客呀。都是景区的石雕像和什么字什么号误导了自己。

      “善哉,走,我们去外面看夜景吧。你们不知道吧,雁宕山的夜景蛮好看的,就拿合掌峰来说吧,初看像情侣,往前走几步像雄鹰,再近些像少女喽。”智旭邀请他俩去屋外观赏。

      刘庆东跟着他们走出屋子,望着夜幕低垂的天宇上繁星点点,墨色的群山似注入了灵性,为钟爱它的人们展示着梦幻般的美景。刘庆东在想,原来在明朝就有人关注这些奇峰灵岩啦。

      此处没有供人娱乐的楼堂馆所,是清一色的大野地,在出家人的指点下找着不同的卡位,以便欣赏到最佳的视觉冲击。

      刘庆东见他们要转身去看婆婆峰、公公峰,这下他可急了,怎么不知道再往前走几步就变成双乳啦。哦,他恍然大悟,他们当然不知道啦,是现在郭大师才有这份悟性,他是发现此景的第一人啊。

      此处美景不可错过,他急忙喊住正欲离开的两个人,向前走几步,然后亲身示范,站定,仰头,挺腰,往后仰,去寻找最佳的角度,“你们看我,往上瞅。”

      正在这时,有人大喊一声,“是你呀!多事之人,害得我们骨肉分离,没想到你送上门来啦,我跟你没完。”

      “啊,是圆通和尚!他怎么这么快回来啦?”刘庆东侧脸看清,大和尚怒气冲冲地朝自己扑过来。他明知道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心里一紧,双腿发软,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似坠入到深渊之中,又被一股子莫名的力量托举着上升,上升,起初还能听到那三个人的对话。

      “人咋不见啦?”是宋应星发出的惊呼。

      “善哉,他让我们看什么?是看他怎么变没的吗?”是智旭和尚。

      最后有人气急败坏地下了结论,“他是山妖变的!专干搬弄是非、栽赃陷害的事儿,黄永松被害的谣言就是他编的,明明是发病掉入水中淹死的,你们可要给我作证啊。”

      随后再听不到人言,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刘庆东睁眼一看,自己在一条忽明忽暗的隧道里驰骋穿行,他本能地伸出手,想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可惜啥也没有。就这样惊心动魄地飞了一段,欻地从通道之中破雾而出,只感到眼前一亮,扑通坠落到坚硬的方砖地面上。

      “爷们,尼了介是努么了?仰脸不过瘾,直接撂倒喽闷得儿蜜啊?手努么了?梅朝风,练九阴白骨爪啊?”是那个天津游客俯视着他,“真哏儿尼嘞,麻溜起来,腾地方让我也搂搂,啥美景能让尼了浑身酥软?介位姐姐,搭把手,他还挺沉。受累了您嘞,谢谢。”他一个人拉得吃力,向旁边的女人求助道。

      “不用谢,我是他媳粉儿。”女人没好气地踢了刘庆东一脚,吓得男人一骨碌爬起来,“麻溜儿滚起来,瞅你那损出儿,没见过这么老大的呗?还躺下了,吃两口啊?挺大个人不嫌磕碜!”

      天津男人可没心思听他们两口子拌嘴,似乎触发了艺术细胞,自娱自乐哼哼着天津快板,“啷个儿楞个楞儿,个啷个儿楞个楞儿,啷个儿啷个儿楞儿,啷个儿楞个楞儿,哎!来到了天津卫,欢乐特点多,那天我坐公交车,就给我乐坏了,我看见一位大哥,这模样傻呵呵,叉着五个手指头,胳膊老举着。我说,介位大哥,练的是嘛功啊?你能不能教给我?大哥瞅着我呀,我哪是练功啊,有任务派给我哎,给我媳妇买胸罩,不知多大个儿……”

      同时他笑嘻嘻地重复着刘庆东的动作,“好么,大各各,介才叫玩应呢,可真不错。别说,没轰楞人啊,大师就是大师,二八八的都瞅不出来。”

      跟他一个团的老女人跑过来,慌里慌张地对他又拉又喊。

      “诶,诶,姐姐,别闹,别闹,你来我衣服干嘛?尼了不是看过了吗?男的耐看天经地义,尼了看嘛?”男子意犹未尽,还不想立即起身。

      “答哥,答哥,那边动手啦,太激烈了,打起来了。好家,俩女的啊打架了,抱在一起揪头服,还有拉偏手的。”

      男子不以为然,出门在外啥没见过,发生口角争执在所难免。“闹嘛?”

      女人回答:“妹有路灯,太黑,说踩她脚啦。”

      “嘛玩儿?就为介动手啦?介是嘛玩应呢?应该踩她嘴。”男人可能过于激动了,一下子塌了腰,重重的身子摔到地砖上,“介是嘛?硌着我的腰了。好么,银元宝!天上掉馅饼了啊,发财了!”还没等他伸手去捡,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哎!邪了门啦,是镇元大仙的人参果吧?”

      “答哥,尼了看岔劈了吧?横是那孩子用手电筒晃的吧?”女人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嘛手电筒啊,嫩叫激光笔,尼了傲特啦。介倒霉孩子,瞎照嘛,逗掰掰玩,介倒霉孩子啊。”男人也认为自己是看错了。

      刘庆东心里明镜似的,那是徐霞客送给他的,一定穿越回来时从口袋顺出去的,那个时代的东西不能来这个时代,银锭子又穿越回去了。

      他不禁懊恼起来,可不是心疼那锭银子,而是后悔咋就没让大旅行家签个名,和他留个影呢?因为这时刘庆东摸到了裤兜里的华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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