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桥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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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笙第一次见到何笑时也是这番场景。
那年，他们十七岁。
“哎江亦笙，你怎么来这么晚？第三个节目都要结束了。”好兄弟顾响桐转头和他说着，举起快乐水猛灌一口，又看向舞台，几个韩舞团的女生马上就要跳完了。
江亦笙：“刚去帮刘老师了个忙，就来晚了。”
“害，没事没事，我给你留了。难得咱们班观众位安排的这么好，快来看！”
江亦笙落座，舞台上的光灭了，出现的是主持人的搭档组。
“哈哈，我可期待老毛他们的小品了，有他在梗是不会少……”
“……有请高二二班的何笑同学，为我们带来由他自己编导的钢琴曲！”
江亦笙感觉自己什么声音也听不进去。在昏暗的环境下，他开始感到疲惫。
作为这所重点中学年级常居前十的同学，他的压力自不会小。不过今天的困倦是来源于凌晨看感兴趣的文献入了迷，研读完已经三点了。
耳边的声音都变成了似电流般的嗡嗡声，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
朦胧间，一声有力的和弦无征兆地落下！
他皱了皱眉，意识也迅速复苏。全礼堂没有人发出一个声音，他们一同聆听着台上演奏者的乐曲。
一步又一步，渐强……
江亦笙原来带着些许怒火，可听到那些音符时又不自觉投入其中。
突然，又猛的弱了下来，转而变得越来越舒缓，像是孩童的安眠曲，一点一点托人入梦。
在高潮时段，它又转为野兽一般的凶狠，礼堂见宛若充斥着少年的咆哮与宣泄。
而整首曲子，就在此刻中结，像是一段没有被赋予结尾的故事，惹人不住遐想。
江亦笙小时候学过五年钢琴，水平可以达到七八级，后来因为实在没有兴趣便放手了。
不论是从外行还是内行而看，这场演奏无疑是场艺术的盛宴。
全程，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少年。他的身材清瘦，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白皙，被刘海遮挡的侧颜有些雌雄莫辨，不过可以观察到他微扬起的嘴角。
怎么看怎么阴柔的美少年，竟有如此大的爆发。
礼堂里充斥着掌声。江亦笙忍不住问顾响桐：“他叫什么名字？”
顾响桐有些无语：“刚主持人说了啊，隔壁班何笑。”忍不住补充，“他弹得是真好啊。自己作的曲也太屌了……”
江亦笙没再搭理他，只是继续注视着少年。
他的发梢有些湿了，他不怎么在意地将刘海向后拨。他起身，拿起一旁支架上的话筒。
“大家好，我是高二二班的何笑。这首曲子是我突发灵感而作，希望你们能喜欢呀。”
台下再次爆发出掌声和尖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追星现场。
“如果大家有什么建议可以来与我探讨。当然，我不一定会接受，因为我是为了自己的快乐而弹奏的。谢谢大家！”
少年的声音还有些许喘息，对着人群露出一个笑容，有些狂野和高傲。
他的目光坦荡，毫不怯场，俯瞰着整个观众席。明明没有在看任何人，可台下有人却错以为有一瞬的对视。
江亦笙想，不管多久他都不会忘记那一场演出。
少年是狂热的，他将他自己献给了音乐与舞台，完成了这场酣畅淋漓的表演。
如此耀眼，如此不羁，如此希望他能永远在这片音乐的海洋下自由下去。
而九年后，时光仿佛再现。
何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朝着人群鞠了一躬，淡笑着向观众们表达谢意，随后潇洒离去。
江亦笙没跟着鼓掌。他想，总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何笑盘算着宾客估计看不到他了后，猛的将气从胸腔呼出。
他弯下腰拂了拂草坪，确认干燥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原本是痛快的。每当在人群中演奏，看到那么多人能欣赏他的音乐，自己也全身心投入时，怎会不爽快？
但鞠躬的时候，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那人……罢了，绝对是自己眼花了。
那么远的距离，他也没看清。要不然，怎么能把人认成自己的前任呢……
可能是气质有些像吧。
想起那个名字，他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复杂交织的情感在一瞬间拥了上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何笑突然就很想离开这里。不安痛苦的情绪在刹那间充斥着大脑，他能感受到眼眶的温热。
“呼……呼……”他有些急躁地翻找着药瓶，才想起今天没带。
对啊，今天是Maccarthy先生的婚礼，他不能这样。如此大好的日子……
他感觉呼吸愈发激烈，焦躁的情绪层层叠加。外界的声音一点点消散，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胸腔好像要碎了一般的难过。
要控制住……要控制住……
他蜷缩在草地中，信条和不可控的情绪在斗争着。
他大口喘着气，过了许久后终于感觉好些了。
他呆呆地盯着翠绿的草地，会场麦克风的声音也逐渐变大。
“…让我们有请新娘入场！”
何笑这才怔愣地回过神来，起身拍了拍西裤沾上的草，虚虚晃晃起身前往会场。快走到公众视野范围时，他切换回了正常姿态，见到一些朝他笑的宾客他还能打几声招呼，聊上几句。
浪漫经典的歌曲贯彻着整个大地，Ivy穿着华丽的拖尾婚纱，一步步坚定地向Maccarthy走去，眼里饱含着万千情深。
很奇怪的感觉。何笑自然从开始就知道Ivy的存在，也与她打交道不少回。她总是灿烂的、绚丽的，待所有人热情又能谈笑风生；却很少展露出这般深情的模样。
何笑不懂女孩，可他大概知道婚礼是女孩一生中十分重要的时刻。他也清楚Maccarthy是怎样一位友善又包容的人，所以看到他们能在一起，心里真为他们高兴。
两个温柔的人碰到一起，怎不会有好的结局？
他们在千百个宾客中互相告白，炽热地相拥、接吻，庄重而富含爱欲。
交换完对戒那一刻，喝彩与祝福充满了整个会场，也会贯彻他们的未来。
“我要丢捧花了哦！”Ivy一边用力地晃着自己刚带上婚戒的左手，一边转身，准备抛出捧花。”
“三、二、一、……！”
台下许多单身的年轻人都纷纷争抢着，而已婚或有对象的先生女士自觉退出行列。
“扔到谁了扔到谁了！”Ivy期待地转身。
何笑依然在远处看着。争抢的区域被乌泱泱的脑袋占满，他不乐意去凑热闹。
“OMG，Dylan！恭喜你！”Ivy开心地尖叫。
Maccarthy也在一旁恭喜着，又有些开心地说好久不见，谢谢对方能来参加他婚礼。
“给他递个麦递个麦，人太多啦听不见他讲话。”
一整嘈杂的声音划过，然后停顿。
“……我是真没想到能扔到我。我可是站在离这块区域三米远的地方。”那名叫Dylan的男子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but anyway，谢谢你们。祝愿你们新婚愉快。”
何笑在一旁听着，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丝耳熟。
Ivy大声笑了几声，不好意思摸摸头：“这花有点重量...扔出去那一刻勾起了我练铅球的记忆……不过你看，这都能扔到，说明你一定要有好运了，Dylan！”
Maccarthy开玩笑：“天哪，要是第一次看到你是在训练时，我的第一反应可能得被你吓到。”
“错，我打赌你绝对会绝对我很酷！”
……
“何笑先生，再确认一下，您是首节目，还有半个小时要准时上。麻烦了。”负责人在后台与何笑对接着。
“嗯，谢谢咯。”何笑背着小提琴的包，看着时钟上秒表的转动。
“哎，好的，那开场前五分钟一定要再回到这里，麻烦您了。”
“没事的，我就在这里等着就行。”他拆开一颗巧克力，含进嘴里。浓烈的抹茶味顿时在口里化开，带走一丝干燥的苦味。
负责人点点头，走远去找其他演员了。
后来结婚的主角俩都去换礼服了，何笑便直接来到后台备场。
何笑拉开小提琴包拉链，低下头认真盯着它看。
早知道这次回国时间有些长，他应该把美国那里的乐器都多少带来些。至少把他的吉他给带了。
罢了，大不了去买一把，或者问问有没有供租借的音乐室。
从后台走上舞台那一刻，万千阳光包裹住了他。眼睛不自觉眯了眯，很快便调整好，朝着众人露出完美的微笑，便开始演奏。
琴贴合着他细软的脖子，他的头侧着抵着琴，闭上眼沉浸地拉着。不需要睁眼，他早已熟知每个音对应的位置了。他仿佛对待一位情人，万般深情又溺爱，与它合二为一。
这是一首温柔而缠绵的旋律，在快结束时他心里祝福了Maccarthy和Ivy许多次。饱含着祈祷的情绪，他又能将这份乐曲演绎得更为生动。
睁眼时，先找到的便是在最中央的二位，他来回看着他们含笑的眼，庄重地朝他们弯腰致礼，包含着几年来一路的感激。
再抬头时，第一眼却看到了一束惹眼的花。
花后坐着的主人，此时也在盯着他看。
何笑终于明白了，原来方才谢幕的那一眼并不是凭空臆想。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桥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