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和不倒翁》枢桓利利

29、第 29 章

　　雨后的空气清新怡人，水汽中混杂着些许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干爽的毛巾擦拭过孙昭的头发，她低头掠过衣服上被滋出一块一块的水印，悄悄地笑了。

　　TO9的专辑大卖，综艺节目也大受欢迎，制作人趁热打铁给组合接下一个网剧剧本，和公司的师兄团合作，拍一部网络偶像剧。
　　队员们拿到剧本的时候，会议室的女孩子们十分兴奋，迅速翻阅之后激动地挑出肉麻兮兮的台词并高声朗读，一人一句仿佛看剧本里男女主的热闹，吵得会议室跟放了炮仗似的。
　　颜茉在凌梦瑶念完台词后忽而大喊：“怎么没有吻戏啊！”
　　制作人卷起剧本往桌子上敲：“你们不要太激动了，这是给你们去演戏，不是去谈恋爱，还吻戏！怎么想的。”
　　颜茉皮惯了，制作人也从没真教训过她，立时便顶回去，“偶像剧没有吻戏像话吗？！”
　　制作人不屑地哼一声，“我天天热搜挨骂呢，给你们拍吻戏，我命不要了？”
　　慕秋举起一只手，制作人指了指她，她便乖乖发话：“跟师兄团一起拍，都谁演谁呀？”
　　“还没确定，你们现在可以先分一下角色。”
　　慕秋听到一半，便降低音量对颜茉开口，“等下要跟最丑的那个亲，你要亏死。”
　　TO9私下里讨论其他爱豆时自行做了一个榜单，无论是哪个团混哪一行，女孩子们都有差距不大的审美。
　　师兄团和她们同一家公司，时不时能碰到，慕秋短短几个字，身边的队友们都知道说的是谁，于是包括颜茉，笑倒一片。

　　孙昭坐在她们对面，和制作人一样看她们笑得东倒西歪，不用猜都知道她们没再说好话。
　　她大致读了一遍剧本，作为小说来看里头多数是很套路的玛丽苏情节。
　　这类小说曾是孙昭的最爱，看小说看到废寝忘食，第二天眼圈都是黑的。狗血剧情千篇一律，孙昭越是觉得丝丝入味，欲罢不能。然而孙昭出国后再也不看了，当她发现世界是个巨大的狗血平台之后，小说看得都不香了。

　　制作人不赞成按排名来分配主次要角色，提出让TO9自行讨论角色的演员，除了颜茉跃跃欲试要演主角，其他人面面相看，并未多发表言论。
　　最后选定演员的方式变成抽签+举手投票表决。
　　孙昭抽到了女四号，总结就是痴心男二为他创造和女一在一起的机会，只要男二获得幸福可以付出一切的舔狗。
　　孙昭怒摔剧本，她最讨厌的就是舔狗了！尤其是，因为唐寒的退婚，她的一厢情愿为她营造出舔狗人设，让她五年后回头看恨不得锤死自己。

　　罪魁祸首唐寒还在乐此不疲地给孙昭发消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孙昭屏蔽了他的消息，直到通过夏莹送给孙昭的礼物和吃食都杳无回音，唐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片场附近。

　　剧本前期是在学校进行的，主角们正在读高中，今天的拍摄内容是女主和男主吵架，男主追至操场突然遇上大雨，两人吵到最后在雨中抱在一起，男二来得太晚只能在旁边看男女主和好如初，淋着大雨痛心疾首。孙昭为了阻止女二打扰男女主和好，拦着女二不让她靠近男女主，两人在教学楼屋檐下看着女主三人在操场淋雨。
　　饰演“恶毒女配”的颜茉和孙昭拍完她们的戏份后吐槽剧本，两个人叉着腰在屋檐下看男女主深情相拥，男二可怜兮兮独自淋雨，恨不得随地掏出一把瓜子边嗑边看。
　　“这雨下这么点就够了吗？”
　　孙昭看雨中的两个人抱得难分难舍，有这么一刻代入角色本身，恨不得这雨来得更凶猛，浇一浇这一对祸害他人的情侣。
　　颜茉惊呼一声，“怎么回事啊你。很坏哦。”
　　孙昭撇撇嘴，“那不是看他们这么投入，情景模式怕跟不上吗？”

　　制作人经过她们身边，不怀好意的笑起来，“还得留点给你们拍写真呢。”

　　按制作人的要求，TO9便在人工降雨的草坪上，穿着网剧角色的学生制服，打起了水仗，由摄影师为她们拍摄了一组复古写真。
　　有人提出和师兄团拍一组共同的写真，被两个团的制作人共同否决了。
　　明明两个团共同拍摄，但双方的制作人都不太想炒CP。
　　虽然他们不会阻止两个团的艺人玩到一起，但是他们明令禁止两个团传出恋爱绯闻。转头一想，制作人的态度或许仅限于不传出绯闻，那么？私底下是可以恋爱的吗？

　　“娱乐圈到处都是年纪轻轻的帅哥美女，也可能真的有人不心动，但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不是尼姑和尚，真谈了又有什么奇怪的。”
　　“有喜欢的人就谈啊，被发现再说嘛，粉丝生气的话道歉分手就好了。”
　　颜茉不以为意，看得很开的样子。孙昭不置一词，总之其他人恋爱她也管不着，不影响团队的前提下她无所谓。

　　写真也拍的差不多了，助理们用毛巾把女孩子们裹好。孙昭和康欣最先拍完，两人坐在小板凳上看其他人闹在一起，没多久颜茉也结束拍摄，挤进孙昭和康欣中间，坐在孙昭旁边挨着她。
　　颜茉和康欣抽签选中的角色都很符合她们。颜茉这个戏精去演女二，说是超常发挥也不为过，孙昭每天最乐的就是看她上线拆CP。
　　康欣演男主的学霸青梅。青梅的用处在于吐槽日常男主，为死鸭子嘴硬的男主袒露心声，至于性格，可以在剧本的基础上由康欣自行发挥。
　　其实大家的角色都不需要非常精湛的演技，导演也说当作简单的网剧来看，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甚至可以由她们来决定如何去体现角色的性格，只要演出来就好了。

　　给角色赋予意义，孙昭思来想去，她这个角色的意义就是为男二存在的工具人，一切为男二着想，凡事以男二为先。男二喜欢女主，她也要尽自己所能为男二制造机会。
　　孙昭对比曾经的自己，庆幸自己还不至于像这孩子这么悲惨的同时，却找不出相似的模板。
　　孙昭不知道怎么演，只好木着一张脸，只有在剧本里表示出柔和气息的时刻才会露出笑容。导演对她的表演不做评价，但只要没被卡，便默认孙昭过关。

　　她们三拍摄过程还算顺利，就连写真也比别人结束得早。孙昭和康欣戏份不多，颜茉作为主角团结束得太早倒是令人诧异。
　　未等两人开口询问，颜茉主动自证：“结束不了的在那边。”
　　颜茉没好气地指了指操场中间黏在一起的男女主。女主丁君君挤进男主的怀抱，男主面带礼貌的微笑，看似没问题的互动，却总是拍不出令人满意的照片。
　　男主孔虞千是导演钦定的演员，和她们不同公司，目前有在播剧，小道消息说是他们公司未来的主推。演员确实长相阳光俊朗，标准的帅哥，就是人看起来不太好说话，整个剧组只有丁君君和颜茉会主动跟他聊天。
　　自开演以来，颜茉不太对劲，孙昭盯着镜头前打闹的孔虞千和丁君君，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双眼熠熠，盯着颜茉，“你去指导指导？”
　　她对着孔虞千的方向点点头，又朝颜茉抬了抬眉眼，意味深长地开口：“机会呀…”
　　康欣不明白孙昭的意思，颜茉倒是欣慰孙昭和自己建立了丁点默契，伸出食指点在孙昭眉心用力一推，“你也上道一回了。”
　　两人看着颜茉插进孔虞千和丁君君中间，康欣才问：“你们刚在说什么，解密一下？”
　　孙昭笑笑，提起主角三人的兜兜转转的恋爱过程，转而开始吐槽剧本。

　　结束拍摄之后夏莹问孙昭，最近有没有和唐寒联系。
　　“干嘛？”孙昭没好气地开口，“我为什么要联系他？”
　　夏莹能这样随意地帮唐寒传递消息，都不用孙昭主动问，也能知道她是谁安排过来的人了。只是夏莹作为孙昭的助理非常尽心负责，且没有让孙昭不舒服的地方，两人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既不说破也无心打破现状。
　　夏莹挣扎一番，决定坦白，“唐寒想见你，他正巧在附近。”
　　“他想见我就见我，他是谁啊。”
　　孙昭面无表情，语气却凶狠，她加快脚步，想早一点离开片场，最好不要碰到唐寒。可惜下一个转角她就被截下来，唐寒刚从楼上下来，教师拐角与孙昭差点相撞，孙昭仿佛没认出他，看了他一眼就要走，唐寒直接拉住她。
　　许久未见真人，孙昭现在在这里，想到这，唐寒会心一笑，喊她“昭昭。”
　　唐寒的力道不大不小，牢牢地抓着她，孙昭挣脱无用，对上那双疑惑的眼睛，冷冷地开口：“松开。”

　　自他们重逢，孙昭还不曾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唐寒面露不安，“你为什么生气了？”
　　“我叫你松开。”
　　对了，自从孙昭开始演什么狗屁网剧后连信息都不回他了，唐寒沉着一张脸扫向夏莹，夏莹知趣往反方向离开。他缓过情绪，打起笑脸做好哄人的准备，孙昭散发着怒气的脸正对着他。

　　“你一天天的都这么闲吗？”
　　“你朋友不是挺多的吗？你为什么总盯着我啊。”
　　如果唐寒没有出现在她面前，或许演完这个痴情的角色，过一段时间她又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和唐寒恢复那种奇奇怪怪的朋友关系。
　　唐寒没有出现在这里就好了。
　　孙昭想，就是这个人总是没有在对的时间出现，让自己的心情变得糟糕。

　　唐寒百口难言，其实成年后他开始会在复杂的环境中转圜取胜，可是面对孙昭，永远只有过去那种直白到愚蠢的表现。
　　他内心也觉得委屈，凭什么他对孙昭把姿态降到最低，孙昭对他还是这么尖锐。所以就算有别的方法，现在的唐寒也只会嘴硬。
　　他说：“不就是演了一个你不喜欢的角色吗？你就把气撒到我身上。”
　　“你知不知道你对我很过分，你不是说要原谅我了吗？这就是你说的原谅。”

　　孙昭冷笑，明明在冰凉的草地上被水浸湿已经是一个钟以前的事情了，还是会觉得背后阴寒。
　　“我对你能有你对我过分吗？你当初退婚给我留面子了吗？”
　　唐寒不依不饶，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计较这件事，过不去了是吗？！”

　　“就是过不去！”
　　孙昭大声喊叫，她几乎是吼着，要把多年前的不甘全部砸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被退婚的是我，丢脸的也是我，你现在说和好就和好，你这个垃圾！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唐寒怔怔地望着她，攥着她的手忽而失去力道。在任何语言都失去力量的时候，他除了道歉什么也做不了。
　　“对不起。”
　　雨后的微风吹过，孙昭身上残留的水汽让他的心拧在一起，吐字都变得艰难。
　　“之前的事情都是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怎么做能让你消气。”

　　孙昭从来想要的都不是“对不起”。

　　“你出门被车撞死算了！”
　　她越过唐寒，觉得这一天真的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