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牛顿流体》山花笑

53、他的童年

　　林妍立刻伸出双手： “好呀，姐姐抱你!”

　　小妹妹摇头，冲着宋书培说： “要那个姐姐。”

　　林妍失望地收起了龇着的大牙，宋书培偷笑着站起来从祝安手里接过，抱着小妹妹坐下，小妹妹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钻。

　　祝安扶额，他跟妹妹不是很熟，也管不了她， “她很喜欢你。”

　　“嗯，我感受到了，我也喜欢她，软乎乎的。”宋书培小心的圈着手臂，怕小妹妹没坐稳掉下去了， “妹妹叫什么名字呀？”

　　“祝芯，心脏的心上面盖草字头。”

　　“好听，给人一种心肝宝贝的感觉，跟你的安字正好搭成‘安心。’”

　　“ 确实是这样想的，你说得很对。”

　　无人理会的林妍则疯狂地在嗑瓜子，很伤心自己被小朋友嫌弃了，桌子上的瓜子壳迅速地堆成一座小山。

　　“可以吃饭啦！”祝母很快就过来招呼大家去餐厅吃饭，宋书培抱着小妹妹走过去。

　　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海陆空全有，荤素搭配。

　　“安安，让你带妹妹，你怎么让小宋抱？又在偷懒！” 祝母卸下围裙，想从宋书培手里把孩子抱走， “小孩子还小，调皮得很，你肯定抱累了吧？我来抱，不然你吃饭吃不好。”

　　祝芯把手里一直拽着的红包送给妈妈伸过来的双手，然后把头埋在宋书培的怀里，不肯离开。

　　祝母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两个红包，以及不愿认母的小女儿，伸手扒拉了两下，结果抱得更紧了，只好问： “哪里来的红包？”

　　“她们刚刚给小妹的压岁包，”祝安指着两个女孩儿，蹲在宋书培前面，用尽量柔软的声音对她怀里露出半张脸的妹妹说话， “芯芯乖，姐姐要吃饭了，你要坐你自己的小餐桌吃饭，忘记了吗？”

　　祝母笑着把红包放到了客厅里的一个小箱子里， “谢谢小宋、小林，芯芯人小鬼大，还不会用钱就是个小财迷了，我先替她收着了。”

　　祝芯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被一直盯着，有点怕他，慢慢张开了小胳膊。

　　祝安顺势将她抱起来，塞到了另一边的儿童餐椅上，坐在旁边方便照顾妹妹。

　　宋书培有点舍不得这个粘人的妹妹， “没事儿，吃完了我们还可以一起玩！”

　　“吃完饭饭，玩~”祝芯手舞足蹈，把一桌子人都逗笑了。

　　祝母坐在宋书培的旁边，不停地给她夹菜，导致她吃了半天碗里还是满的，还要不停地说“谢谢阿姨，真的够了！”

　　看到宋书培吃的速度明显放慢了，祝母才停止夹菜，开始闲聊起来， “我记得你是在天宁那边读的大学，听安安说你现在是回来在家里这边工作是嘛？”

　　宋书培急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回到： “是啊，阿姨，我觉得还是家里这边的环境更熟悉一些，所以毕业考回来了。”

　　“真好，我家这个不知道还要读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噢。”祝母把目光投向正和妹妹斗智斗勇的祝安，因为妹妹不喜欢吃蔬菜，祝安想方设法地往妹妹嘴里投喂蔬菜。

　　听到妈妈突然提到自己，他下意识看了眼宋书培，用手背碰鼻子，礼貌地假笑， “还有四五年吧。”

　　祝母哪里想听到他回答还有多少年，只是顺口一说罢了，还是继续和小宋聊天， “小宋这么优秀，现在有没有谈对象啊？”

　　“咳咳咳咳！”林妍喝饮料听到这话，岔了气，在餐桌上咳个不止，左手捂着嘴，右手挥动， “没、没事儿，我喝、快了一点，你们继续……”

　　祝芯惊讶地看着脸憋通红的这个姐姐，嘴大大张着，祝安很快倒了一杯水来。

　　宋书培给她拍背顺气，林妍觉得丢人，气顺了就缓过来了。

　　“不好意思，让叔叔阿姨看笑话了，菜做得太好吃了，我一时吃急了，大家继续吃、继续吃！”

　　“不着急，慢慢吃。”祝父开口缓和气氛。

　　这么一闹腾，刚才酝酿出来的聊天氛围都没有了，林妍扯着宋书培道： “书培你还没回答刚才阿姨问你的问题，就是问你有没有对象。”

　　“噢噢，”宋书培刚才被她吓了一跳，确实忘了祝母问的啥了， “因为一直在忙工作，就没谈。”

　　祝母微笑着点头， “你还年轻，这个不着急的，可以慢慢看，两个人要心意合在一起了才好过日子。我和你叔叔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我也是这么告诉安安的。”

　　说到这，几个人一齐看向傻笑的祝芯，小朋友短腿儿短胳膊儿坐在儿童椅上乖乖吃饭，饭勺不好用就用手抓，脸上都粘了好些米粒，祝安有点嫌弃地用纸给她擦掉。

　　林妍发出感慨： “妹妹真的好可爱~”

　　“你吃饭吧，我来照顾芯芯。”祝父看到儿子僵硬的动作，摇摇头，还是得自己上阵照顾女儿，对着宋书培说和林妍说： “等会儿吃完饭，让祝安带你们去转一转吧。这是他爷爷的房子，他小时候就是在这长大的。”

　　祝母也很赞同： “对，还是你们同龄人更有话题。安安你带她们看一看这个老房子，然后再去周围转一转。如果你们想休息的话，让安安带你们去客房就行，在这里别客气。”

　　祝安： “嗯，好。”

　　宋书培、林妍： “谢谢叔叔阿姨。”

　　吃晚饭，祝安果然要领二人去看小楼的具体布局，林妍很有眼色说自己要打电话就不跟着他们，自己去外面了。

　　二楼去的第一个就是书房，简朴的几排书架和一张褪色的大木桌木椅。

　　祝安抚过那张旧桌： “我爷爷以前是教师，所以有很多书，小时候我就是在这学会认字的。”

　　“你字写得那么好看都是有原因的，我小时候还在河坝玩水捉鱼。”宋书培站在书架前看那些书名，排列整齐，分门别类，连祝安以前练字的大纸和作业本都能看到。

　　她小心查看，惊奇能从里面看到祝安的成长记录。

　　从稚嫩歪曲的线条，到遒劲有力、端正的方块字；从一加一到自学高年级教材；从今天吃了什么到对一株花生生长的观察发出生活感叹。

　　果然，优秀从来不是从天而降，看似被上天眷顾的人，背后也有他自己默默努力的汗水。

　　家人不栽培，自身不上进，就算是上天眷顾的人最后也只能是伤仲永。

　　“我高中的时候总觉得你很容易，现在我知道错了，是我只看到了你结出果实即将成熟的阶段。祝安，你真的很厉害。”

　　祝安在一旁拿了一本理论书看，安静地等了很久，没有催促、也没有打断宋书培的探索之旅。

　　听到她说话，才谦虚地笑笑： “还好，主要是我小时候没事干，都弄这些了，如果是你，你天天干这些，也会像你说得一样。”

　　宋书培摆手： “我可不行，就算让我一天二十个小时研究学习，我也做不到，因为我只想偷懒。”

　　祝安： “你太小看你自己了，还要看其他的吗？”

　　宋书培把看过的东西整齐放回原位， “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好。”祝安把手上的书放回去，领着她出去了， “要休息吗？房间就在这里。”

　　他打开一扇房门，里面是铺好的床，干净整洁，很美观的房间。

　　想到林妍还在楼下，也不是很累， “现在不用，谢谢你。”

　　“祝安，你下来帮我个忙！”祝父在楼下冲着他们大喊， “快点！”

　　“那我们下去吧。”宋书培边说边往楼梯走去。

　　祝母从另一边的房间出来，看到他们，高兴地说： “安安你要下去是吧？正好芯芯要找姐姐玩，小宋你来我这吧？”

　　宋书培有点呆愣地答应： “好。”

　　被祝母拉着进了一个大房间，芯芯在床上喊“姐姐、姐姐！”

　　结果宋书培抱了十分钟左右，芯芯就睡着了。

　　她把芯芯轻轻抱着放到床上，坐在旁边守着。

　　祝母端着一盘水果和两倍果汁上来了， “她这么快睡着啦？”

　　宋书培站起来点头。

　　“让她自己睡，我们去阳台喝点饮料，晒晒太阳。”祝母端着盘子走到了房间独有的露天阳台上，放到小桌上。

　　两个人坐下来晒起了太阳。

　　祝母： “今天天气很好，就这样懒洋洋地坐着好舒服。”

　　宋书培眯着眼睛喝了一口饮料： “我也喜欢这样，小时候我妈妈经常这样带我在楼上晒太阳，说可以长高。”

　　祝母： “你妈妈肯定很爱你，你小时候很幸福吧！”

　　宋书培： “嗯嗯，阿姨，祝安小时候是怎样的呢？刚才我在书房，好像他一直在忙着学习，都没怎么玩过。”

　　“安安啊，他小时候……”讲起祝安小时候，祝母的脸上多了一丝愁绪： “安安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他爸爸在他出生的时候很忙，我只带了他半年就把他丢在老家了。”

　　宋书培： “因为要去工作吗？”

　　“嗯，年轻时候喜欢争强好胜。虽然祝安爸爸的工资能养活我们一家人了，但是我不愿意干坐在家里等着伸手拿钱。而且，夫妻总是要在一起才好。”

　　宋书培： “那后来呢？”

　　“后来，我和他爸爸的工作都做得很好，我们靠自己在外面买了房子，要接安安回身边，才发现他已经长到十来岁了，性子很孤僻，不爱和人讲话，我们想纠正，但是来不及了。”

　　宋书培想了一下高中时候的祝安，和刘灵飞他们相处的挺好的，在自己面前甚至有点话痨的感觉， “祝安他，以前、很孤僻吗？”

　　“你高中才认识他，那个时候回城里三四年了，经过我们的努力，他能够较好地适应班级了。”祝母轻抿了一口果汁，看着楼下的路人。

　　“你不知道，小升初刚回来，他一天跟我们说不到十句话，基本上都是你问他才说，更多的时候是点头或者摇头。”

　　“我带着他出去逛，发现他很喜欢书店和图书馆，能坐一整天，还买了很多书回来，甚至让我给他报补习班，我很高兴他有自己的兴趣，虽然已经近视戴上眼镜了，我们没有过多阻拦。”

　　“这孩子学习很好，可就是不爱说话，他老师找我们聊天，委婉地问安安是不是有自闭症，说他就像个只会学习的机器一样，也不和同学交流，在班级里有了对他不好的言语，这把我们吓了一跳。”

　　“马上给安安请假，带他去检查。”

　　“结果医生说安安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们。”

　　“说我们在安安幼年期给予的关照太少，导致他对世界缺乏一种信任感。如果从小在安安身边的另有其人，那么当他长大有了自己的思想，我们再接他回来想补偿的话，这个很难调整过来。”

　　“并且周遭环境变化太大，从广阔的农村到车水马龙的城市，加剧了他本就内敛的性格。”

　　“我们这才打电话问他爷爷小时候的安安是什么样的。”

　　“他爷爷说，安安很好带，饿了才哭，吃饱了就不哭了，再大一些喜欢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学了字后就喜欢看书写字。因为我们很久才回去一次，有其他小孩儿笑话他是爹妈不要的孩子。”

　　“所以他不跟其他小孩儿玩，有时候会跟着奶奶出门逛逛。”

　　“总之，是个非常沉默的孩子。”

　　“了解情况后，我们把爷爷奶奶接来一起生活，让他带着爷爷奶奶出门逛街，他才说话多了些。”

　　“眼看好多了，万万没想到初三下半年他在学校里出事了，跟同学打了一架。”

　　“是同学先出的手，理由是安安仗着自己年级第一的成绩常常看不起同学，很孤傲。同学觉得他可恨，于是在下晚自习的路上拦住说要教育他。”

　　“安安背着书包想走，那同学以为是挑衅，于是当面一拳，眼镜都给他打掉了，安安就扑上去扇那个同学耳光，最后被赶来的保安和老师拉开了。”

　　“还好监控都录下来了，不然安安闷不开腔的性格就要认下来了，他觉得反正打过了，心里气顺了。”

　　“那之后，安安就再没考过年级第一了。”

　　“同年，安安奶奶心脏病突发去世了，我想这就是他想要学医的初因了。”

　　“高中，我和他爸爸商量好，决定送他去朋友的私立学校读书，需要在学校住宿，他没反对。”

　　“高一，他爷爷生病紧急把他喊回来了，爷孙俩在病房里说了很久，出来的时候，我知道他哭过。”

　　“值得高兴的是，安安在这所学校真正交到了朋友，有你，还有刘灵飞那几个小朋友，这对我们来说，这孩子真的成长了。”

　　祝母漫长的讲述里，都充满自己没有参与祝安童年的愧疚感。

　　“高中的时候，我见到你就很喜欢你。可惜我只有一个只会闷头学习的儿子，没有女儿可以陪我谈心，后来老天爷送给了我们祝芯，圆了我的女儿梦，没想到今天祝芯见到也特别喜欢你，这真的是一种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