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牛顿流体》山花笑

18、双倍的炸鸡腿

　　元宵节一过，就要回学校了。

　　宋书培呆坐在宿舍的床上，眼神空洞，语气茫然： “都是牢笼，哪个也逃不掉。”

　　“唉！”

　　她嘭地一声倒在枕头上，大被盖过头，先睡一觉再说。

　　“书培，物理十张卷子你都写完啦？写完了可以给我借鉴一下嘛。”周丹丹在自己床上，大声问道。

　　宋书培垂死病中惊坐起， “什么？物理有10张卷子？”

　　“对啊。”

　　“.…..”

　　“难道不是5张吗？”

　　宿舍其他人发出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

　　周丹丹： “你完了，陈老师一共发了10张卷子，他说三天一张，正好一个月。”

　　宋书培连滚带爬地下床，从书包里翻出写好的卷子，数了一下， “只有5张啊！”

　　周丹丹从床上小桌举起一滩卷子， “我们都是10张。”

　　宋书培跑过去一看，果然有五张自己没见过的。

　　周丹丹： “你是不是少拿了？这么一看我心里好受多了，我只有两张没写了。”

　　呜呜呜呜呜，不该屏蔽群消息的，放假忙着在手机上看电视剧了。

　　过年的时候祝安还问她卷子写完了没，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写完了。

　　“可能落在教室里没拿，教学楼现在开门了吗？”

　　“今天要上晚自习，应该开了，你可以去看看。”

　　宋书培抓起书包一路冲到教学楼，教学楼大门的长锁果然解了，开了一半的铁门。

　　平常体育课跑个八百米都要死要活的宋书培，这回楼梯三步并作一步，半分钟内就跑到四楼了。

　　“嗬、嗬、嗬、嗬……”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宋书培恨不得像狗那样把舌头伸出来哈气了，但这不是重点。

　　她粗鲁地撞开教室的门，门扇开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在座位上坐下，一顿翻找。

　　“呼~，找到了，果然是拿掉了。原来你夹在化学书里了，可恶的东西，害我假期最后一天过得这么狼狈！”

　　宋书培掏出笔胡乱的补卷子，慢慢做是没时间了，先整完交差。

　　选择题直接ABCD的选上就行，填空题随便填点，大题，呃，留着吧，前面填完了统一手机搜题解决。

　　这学习效率，谁看了不说一声高？

　　还好发现得还早，现在才三点钟，要是五六点才知道，那得把人急死。

　　刷刷刷写完四张，只剩一张了，宋书培心情放松下来，想休息一下再继续写。

　　她往后靠在后面的桌子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发神，喃喃自语： “这样阳光明媚的大好日子，我本应该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却在这里赶该死的寒假作业。什么老师会在寒假给学生布置十张卷子的作业啊，更无语的是自己放假太高兴了，都没认真听陈老师讲话。”

　　整栋楼空空的，失去了读书的学生，它就变成了一座沉默的建筑坟墓。

　　埋葬莘莘学子青春时光的坟墓，人只要一进到这里就立刻憔悴枯萎，脸上长出痘痘，冒出黑眼圈，精神萎靡。

　　可大家还是心甘情愿地一级又一级跳到这里的小格子里埋头苦读，大概飞蛾扑火也是如此。

　　一阵风过，教室的门耸了两声，宋书培瞬间打了个激灵， “我在想什么呢，刚乱写完四张卷子有什么好辛苦的？这样怪可怕的，我还是把最后一张赶快补上为好。”

　　看了一眼手表，快四点了，还有一点时间 。

　　最后一张试卷的大题，宋书培自己认真写了。

　　——————————————

　　刚返校，打了铃的晚自习还闹哄哄的，阔别一月，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

　　班主任陈老师等了十分钟，见同学们没有收敛的姿态，使出杀手锏， “十张卷子拿出来哈，我要检查一下你们寒假有没有好好写，没写完的呢自己去走廊站着补完。”

　　此言一出，哄闹小了几分，都是哗哗的翻卷子声音。

　　陈老师从最右组的前面查起，一张一张的翻看，才看两个人的，就有三个男生拿着空白卷子和笔去走廊了。

　　陈老师佯装踢了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一脚， “还挺自觉哈！” ，他转过头来又对着全班说， “还有没有没写完的？有就像他们一样自己站出去。”

　　宋书培把乱写的四张卷子压在最下面， “还好我写完了，虽然是有一部分作弊了，但那不是我的本意，苍天为鉴！这么多，陈老师不会细看吧？”

　　旁边的刘灵飞把几张卷子翻来覆去，弄出了很大的声音，彰显了主人心中的烦躁。

　　宋书培看到拍在最上面的是一张白得耀眼的物理卷子，她凑过去看了两眼，把自己的那张翻出来往刘灵飞那边放了一下。

　　“你竟然没做完啊？老师还没过来，这张我认真写完了，凑合给你看，你快写，不然—”要去走廊吹冷风了。

　　话还没说完，刘灵飞的铁凳子在砖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吱~

　　他没理宋书培，也没像往常那样趁机用语言讥讽她，而是晃晃悠悠地拿着一张卷子去走廊了。

　　刘灵飞虽然高傲，但在学习上是个听话的孩子，没想到他还没写完……

　　宋书培忍不住翻了下刘灵飞放在桌子上剩下的卷子，虽然字迹很率性，大题的过程比较简略，可是上面还有晕开的油滴，能看出来是自己写的。

　　宋书培心里奇怪： “为什么啊，感觉一张卷子也不难补上。”

　　后背被戳了三下，宋书培把左手伸到后面。

　　这是她和祝安约定的暗号，戳一下是提醒老师来了，戳两下是警告别开小差，戳三下是有话要说。

　　感到手心里多了个东西，手缩回来，是便利贴。

　　她低头展开那团叠成小长方块的纸，上面很干净的字迹： “他跟女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

　　宋书培转过去看着祝安，整个脸都在问： “真的啊？”

　　祝安点点头，表示是真的。

　　宋书培抿嘴，转回来把自己的试卷放好，脑海里思绪翻飞：这就是恋爱有点影响到学习了，我宋书培宁愿看海绵宝宝和派大星一辈子，也不要和别人谈恋爱。

　　陈老师很快检查到这里了，他看了眼走廊上的刘灵飞，干脆一屁股坐在刘灵飞的位置上。

　　宋书培：！！！

　　“写得还行，就是潦草了些，人还是太年轻，浮躁！”陈老师把刘灵飞的卷子放下，看着宋书培，笑着说： “你的拿过来看看。”

　　宋书培胆战心惊地把卷子递过去，她心里都冷透了，自从陈老师选择坐下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下意识的紧张中，一个劲儿地咬自己的大拇指。

　　第一张、第二张、第五张、第七张，停顿。

　　陈老师越翻越慢，完全不像在前两组检查时速度那么快，粗看写没写完。

　　“过年后面走亲戚太多了是不是，所以写得敷衍？”陈老师叩了两下桌面，轻声问宋书培。

　　宋书培放过了咬烂的指甲，改为扣了， “是有在走亲戚。”

　　陈老师： “新学期了，不要松懈，不要放任自己，明白吗？”

　　宋书培默然，几秒后她决定还是诚实一点。

　　“陈老师，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我太高兴了，发的卷子少拿了五张，放在了教室，然后、然后，我还关了班级消息提醒，今天才知道是、10张卷子。我怕挨骂，临时乱写的。对不起，陈老师。”

　　陈老师双手抱胸往后一靠，带着桌子都摇晃了一下， “还算诚实，这卷子本来也是让你们自己要自律。现在既然回学校了，就把心放到学习上，明白？”

　　宋书培点头， “嗯。陈老师，我是不是要去外面重新写……”

　　陈老师摆摆手站起来，去检查前面的人了。

　　被物理班主任放过了，有点感动，想哭，宋书培瘪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轮检查完，刚好下课。

　　刘灵飞跟着陈老师去办公室了，祝安接水顺便就坐到刘灵飞的位置上， “怎么了，刚刚陈老师跟你说那么多？你卷子不是写完了吗？”

　　刚走个大老师，又来了个小老师。

　　宋书培老实回答： “我以为只有五张，其他的都留在学校了，今天下午来教室补起的。”

　　祝安把压在下面的几张卷子看了一遍，表情很平静，也没有皱眉头， “哦。”
　　哦？这是什么意思？

　　宋书培无意之中啃着大拇指指甲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是失望的意思吗？”
　　祝安从中间扶了下眼镜，坐直了看着宋书培道： “就是，嗯。我知道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他伸手拉住宋书培校服外套袖子，把她的手扯离了牙齿，从自己桌子上拿了一张表格放在她手里。

　　“你可能缺微量元素，多吃牛奶、鸡蛋、蔬菜水果。另外，这是明天开始的学习计划，你看一下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已经复习完初中的基础课程了，陈老师和我觉得你基础学得还是扎实，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了。”

　　说完他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宋书培跟着问： “之前只是基础学习啊，那下一阶段是什么？”

　　祝安： “巩固提高。”

　　“……”

　　“我觉得基础课程就挺好的，没必要提高了吧~”宋书培的畏难情绪一上来，就想逃避。

　　“宋书培，”祝安盯着她的褐色瞳孔，竖起两个大拇指，道：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到。”

　　“好叭。”宋书培拍拍自己的脑袋， “多争气多争气！”

　　——————————————

　　过了两日，宋书培学习都是恹恹的。

　　星期三早上，她竟然在食堂门口碰到祝安了。

　　宋书培朝往队伍末尾走的他招手， “哎，你怎么还在这？”

　　祝安双手揣在裤兜里，穿得薄款校服，他侧头看向裹成粽子的宋书培，让她站自己面前，温言开口： “今天领鸡腿。”

　　“嗯？之前你没领过吗？我还以为是你排在第一个早领了去教室了。”

　　“嗯，之前没领过。”

　　“天，那你的那份岂不是一直剩下来了！暴殄天物啊！”

　　祝安看着她一脸心疼的表情，被逗笑了， “快排好，要到我们了。”

　　食堂阿姨把炸鸡腿放在塑料袋里递给学生，金黄的炸鸡腿不大，却是一周里宋书培的最大期盼之一。

　　她充满幸福的闻了一下味道，然后珍惜的揣进了校服兜里，准备到了教室慢慢吃。

　　另一个塑料袋紧随着被塞进了她兜里。

　　“你自己不是有兜吗？”宋书培惊异地看着面前的人。

　　祝安淡定回答，同时迈脚往教学楼走去： “给你的，我不能吃鸡肉，我对鸡肉过敏。”

　　宋书培递鸡腿的动作一愣，小跑跟上去： “啊，那你的吃饭钱岂不是浪费了一部分！”

　　“现在不浪费了。”

　　宋书培明白过来了，祝安这是专门来领炸鸡腿给她的。

　　“这，为什么给我啊？”

　　“好好学物理，这学期的炸鸡腿都给你了，这是奖励。”

　　“你真的鸡肉过敏？”

　　“你不信，我可以吃给你看，只是可能要到医院去一趟。”祝安作势要接过炸鸡腿。

　　宋书培一听反而不敢给了，她知道食物过敏是很严重的事情，很容易丢命的，所以她说： “那、那我收下了。”

　　“嗯。”

　　两人才走到二楼，早自习铃声就响了。

　　“迟到了！”宋书培拉着祝安的手腕就跑，到了四楼走廊才松开。

　　她没注意到，后面祝安的脖子都红完了，就算看到了也只会觉得是祝安跑急了导致的。

　　陈老师看到她都是老油条了，假装没看到就让宋书培溜进去了。

　　祝安在后面被拦住了，陈老师拉着他在走廊上说了几分钟，等到英语老师都进门站在讲台上了才放他进来。

　　宋书培借着书的遮挡，担忧地问了句： “没事儿吧？”

　　祝安对她摇摇头，表示没事儿。

　　“宋书培，陈老师找我谈话了，说你上学期期末数学考得不行，物理进步很大。相比之下，他说我没认真辅导你数学，骂我只顾着自己考高分，不关心同学，所以你数学有什么不懂的多来问我，不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刘灵飞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睛盯着摊开的教材，看起来像是在认真读英语课文。

　　宋书培捧着书，也盯着自己的教材看，问道： “你期末数学考了多少？”

　　刘灵飞作势翻了一页，道： “不多，也就一百来分。对了，你的祝安师傅，他数学也挺好的，要不你让他顺便把数学也给你教一下。”

　　“物理已经很麻烦了，多了我脑子不够用，学不过来。你别伤心，我没有怪你的。”

　　刘灵飞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