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曾经的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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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回忆里出来，贺樾才反应过来，原来龙北嘉也和他一样，在每一条不符合要求的路上被围追堵截，被迫重回“正途”。
他的“正途”好歹还能走，她的“正途”却只是扮演一个影子。谁能真的甘心当一个影子？
龙北嘉似乎觉得气氛过于沉重了一些，便又笑着说：“但是你看，她明明有那么多我求而不得的东西，她偏偏羡慕我，也想找个靠山过日子。”
她羡慕沈夏云可以自食其力，羡慕她可以凭自己的心意做想做的工作，羡慕她纵有不顺，路依然没有被堵死。
羡慕她有一个坚强的母亲，虽然丧偶，却依然含辛茹苦的把她养大，爱她、宠她、支持她。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贺樾简单的评价，又问：“她怀了秦风的孩子？”
“没有。秦风没那么傻。”
“那你说那些……”
龙北嘉瞥他一眼，道：“我不跟你说，回头你又嫌弃我神神叨叨的。”
“保证闭嘴，说吧。”
是前世发生的事了。
贺樾的母亲不知道为什么，以为贺樾还放不下沈夏云，于是又私下和沈夏云有了接触。不过那个时候的沈夏云背靠大山，已经不能随意拿捏了。于是沈夏云将计就计，在自己的视频账号里，时隔多年回应了一下她为什么和贺樾分手。
第一是因为对方家里大力阻挠，第二是因为贺樾出轨龙北嘉。
沈夏云拿准了时机，企图用自己百万粉博主的影响力逼宫。
那个时候，龙北嘉在高翻届已经小有名气，抖落出的这些事对她的事业有不小影响。而贺樾正是升职的关键时期，一方面分心乏术，另一方面对沈夏云的一丝愧疚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把火花浇灭。
在网上的舆论被有心人引导到贺家仗势欺人的档口，龙北嘉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于是她找到了吴玲玲，拜托她在网上检举自己曾经被包养的证据。又找人把沈夏云挂出来的视频逐帧分析，从姿态、动作，分析出全程都是她主动在勾引贺樾，贺樾甚至手都没抬过。
男女八卦明显比仇富更吸引眼球，她把自己架在“惯三”的位置上任网友辱骂，洗白了贺樾。
好景不长，等不甘心又输一局的沈夏云晒出她被强制引产的证据时，事态完全失去控制。愤怒的网友们只想发泄情绪，已经没有人关心那个几乎成型的婴儿，真正的父亲到底是谁了。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贺樾父亲让出了实权领导的位置，赴了闲差安心等退休，才保住了贺樾的前途。
贺樾也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和他的那个小女友开始谈婚论嫁。
沈夏云和她的账号则永远的从互联网上消失。
所有人都输的干干净净。
好在贺樾牢牢的维系住了龙北嘉给他搭的关系网，龙北嘉不过是又一次从台前转回了幕后。
说到最后，龙北嘉声音低了下去：“这些利用小孩来拴住一个男人的人……小孩何其无辜。”
贺樾看着她，状似轻松的说：“所以我就知道，你非要我听你们鸡毛蒜皮的对话，没安好心。”
龙北嘉也轻松了起来，道：“我随便说的，你就当听个故事吧。”
贺樾没接话，龙北嘉看着专心开车的他，笑道：“说起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怪不得秦风进校你专门拜托我照顾他，原来他是你前小舅子啊？”
“这话可别到处讲，我跟雨姐就谈了一个月，还是她甩的我。人家现在小孩都上幼儿园了。”贺樾露出笑容，道：“照顾秦风是雨姐拜托我的，我又不在，顺路送你一个一样玩得起、输得起的人而已。”
“那贺少真是送我了个大人情，秦风确实……哦！你知道他见我第一句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他说，我也想变成樾哥那种，有无数小姑娘前仆后继的那种人。”龙北嘉学的绘声绘色。
“神经病。”贺樾笑骂一声，又道：“你知道你给秦风换了造型以后雨姐怎么说的吗？”
“嗯哼？”
“她说，终于有一个人能治住她的犟种弟弟，让他别穿的跟个精神小伙似的了。还问我你有没有兴趣收了秦风。”
“怪不得雨总一见我就那么热情，还老用一种遗憾的眼神看我。”龙北嘉表情淡淡的，声音里却都是焕然大悟，“所以你当时和沈夏云一起遇到我们逛街，该不会也想撮合秦风跟我吧？”
贺樾耸了耸肩，没否认，道：“那个时候学校里都在传，而且你们不是……总之我信了，也觉得你们挺合适的。”
“合适吗？”龙北嘉轻轻笑了，却不相干的聊起了别的：“我小时候有一面墙的芭比娃娃。我特别喜欢给娃娃们做衣服、换衣服，我爸知道，所以他无论去哪，但凡见到不一样的娃娃都会给我买。
“后来他们去世了，我搬到乡下跟外公外婆住一起，那些芭比娃娃和玩具全部都没带走，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虽然遗憾，但我觉得也还好，没了就没了。
“秦风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芭比娃娃，我喜欢给他挑衣服，也挺喜欢他的，但也就到此为止，没了也不会让我太烦恼。
“不过你不一样，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贺樾瞥着龙北嘉，有些不自在：“你给我画那么清晰的一条界限，越界一步冷落半天。我怎么看不出来我对你有那么不一样？”
“嗯？你说你二十岁生日那次？”
贺樾斜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龙北嘉笑了，反问：“你知道我收到你的消息，作了多大牺牲才去的你那边吗？”
那天贺樾也邀请她了，不过她一如既往的因为有王鹏飞的局所以拒绝了他。但是，那天他因为和他妈妈发生了第一次与装修有关的争吵，心情十分糟糕，所以即使她已经很抱歉的拒绝了他，还是又给她发了消息。
——龙北嘉，二十岁生日，我想你来。
“你做什么了？”
“一桌十八个人，每个人一杯白酒赔罪，从饭店出来吐了三次才把胃清空。”龙北嘉语气里都是轻松随意，说的内容却让贺樾很难受：“我看出来你心情不好，去到了又帮你看场子，喝了好多啤酒。第二天就吐血，去医院查出来胃溃疡，那几天都是放学就去打吊瓶。
“然后他找了营养师和保姆在家照顾我，午饭不说，晚饭是一定要回去吃的。所以我只好放学就回去。表面照顾，实际监视吧。
“他知道我带你回去了，嫉妒的要死。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原来是我又让他看到龙正宁的影子。他又想要我像她，又不让我真的像她。所以后来我借着秦风离开他，他心里窝火，才会想尽办法那样对我。
“我允许自己对人有好感，但我不允许对别人动心。所以你特别就特别在，只有你看到了那条清晰的界限，它限制的不是你们，是我。”龙北嘉看着他，笑了笑，解释道：“当然可能我也有点躲着你的意思。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明明还是可以拒绝你，但是我发现是我自己想去，我想见你。后来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一定要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站在你面前。”
因为与沈夏云的饭局结束的太快，所以龙北嘉和贺樾回到家，秦风他们也没发下半场在哪的消息过来。
不着急出门，贺樾点燃了一支烟递给龙北嘉，又给自己点了一支，两人静静的在阳台抽烟，一时间家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广场的喧嚣声隐隐约约的传来。
“虽然我更倾向于你是胡说八道。”贺樾瞥着龙北嘉，“但我觉得你说的还挺有可能发生的。”
龙北嘉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至少现在没有，而且最好不要。你别听我跟她大义凛然的讲什么为你牺牲一切，真的牺牲的时候，心疼的要死。”
贺樾伸手揉了揉龙北嘉的头发，犹豫了一会，才缓缓的说道：“我妈会去找沈夏云，是因为我故意让她以为，我还放不下她。”贺樾把视线从龙北嘉脸上移开，看向晨轩湖，“我……不太希望她来打扰我们。所以……但她好像特别擅长用尽一切手段毁掉我所有珍视的东西。”
龙北嘉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她拥有无尽的控制欲和好奇心，并且她很闲，所以她有充足的时间，去折磨我。”
在藏东西这件事上，成为他们母子俩无声的博弈。从小到大，无论他想藏什么，她都会想尽办法找出来，然后站在胜利者的位置上，向他耀武扬威——“你看，你没有什么事可以瞒过妈妈哦！”
小到一篇写“希望爸爸可以多多回家”的日记，被她拿来在亲戚朋友间传阅，宣传他的“纯真至孝”。
大到第一个和他交心的朋友，被她以“他爸爸只是个基层和你做朋友只是为了搭你爸爸的关系”为由，禁止来往。
然后他再也不敢写优秀范文框架范围外的作文，再也不敢在她的圈子之外交朋友。
“她希望整个世界都像她想象中那样运转，但是她无力掌控我爸，又要仰仗我爸生活，所以她只能盯着我。”
她要他以学业为重，丢掉了他喜欢的任何有可能玩物丧志的东西，一开始是玩具车，然后是课外书，然后是被整整齐齐掰成两半又塞回盒子里假装无事发生的CD。
——如果真的不听只是收藏的话，碎成两半也没什么关系吧？
她为了他在每一个学校步行十五分钟的地方置办房子，只为他中午可以回家睡一觉。但是她置办房子在前，所以他只能跟着她的步调走。
她改了他中考的志愿，让他和朋友们分开，因为——“他们成绩不好才去附中的呀，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迁就他们？妈妈房子都装修好了呀！”
“其实知道她给我改了志愿以后，我就不想念书了。我想去工作，想去挣钱，想独立，想自由。”
结局当然是想太多。
因为你还小，因为你是未成年人，你没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你的监护人可以对你任意安排，所以你的意愿，没有人需要尊重。
于是他反抗、摆烂，开学了也不去学校，最后是他爸出面，和他达成协议，他以后午休都不回家吃饭，他才同意继续读书。
去学校那天，是她送他去的。她本想进校去和校领导打个招呼，但是他在校门口就坚定的要她回去，而且一定要看着她开着车走了才行。
她好说歹说，拗不过他，最后只能依言离开。
等看着她车开远了，贺樾才回过头，却一眼撞见在校门口值周的龙北嘉，挂着她那极难察觉的笑意看着他。
他突然就多了一个藏在心底隐秘的秘密，那个时候他暗下决心，喜欢她这件事，他一定要守护住。
“我有点印象，这件事。”在龙北嘉眼里，这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在和母亲闹别扭，有印象只是因为她想着，要是她还活着，自己会不会也嫌她烦。
她顿了顿，没提这些，只说：“你……她后来还是回学校来了。”
“嗯，我猜到了，她一直这样。”
她对内和对外是两套面孔，在外人面前她很圆滑，从保安，到各科老师，到学校领导，她都能打点好关系，然后隔三差五到学校去看他，上课有没有认真听讲、有没有开小差、成绩好不好、有没有偷偷早恋。
“倒是要感谢我的班主任，那个时候我喜欢你，我们全班都知道。但是全班人和老师都帮我瞒着她，所以高中的美好回忆是最多的。”
龙北嘉看着贺樾，这是这么多个轮回以来，他第一次明明白白的提起他高中喜欢她这件事，也是第一次和她聊起他的家里人。
有时也庆幸，至少她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坏，虽然那个时候她不可一世，但至少，那时她的还是一张白纸。
她弹了弹烟灰，笑道：“说起来，那天和牙医聊天，我回忆了一下，高中时候我有可能看过你的一场球赛。”
她那时候一心只读圣贤书，各种活动若非强制要求所有人参加，她是一概不参与的。
所以那一届篮球比赛，他们班早早出局，她也就理所当然的不再到球场上去。
“我看书一段时间会看看远处放松眼睛，那天我就感觉球场上特别吵，就去走廊上看了一眼。”
然后发现球场边特别多人，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围成一圈，为每一个进球欢呼。比赛的战况十分激烈，球鞋和地面摩擦出剧烈的噪音，她以为是决赛了，所以靠在走廊上多看了一会。
后来才知道那不是决赛，她听到班里几个爱玩的女生嘀嘀咕咕说要去看决赛的时候，还问同桌：“那天我们看的不是决赛吗？”
同桌消息比她灵通一点，答道：“说那天是校草的比赛。”
“校草是谁？”
“不知道。”
贺樾听罢，笑了笑，道：“是我的比赛，那天我看见你了，所以打的特别卖力。本来我们班水平一般，那场竟然还让我们打进了半决赛。”
“后来第几？”
“第四。”
龙北嘉摇了摇头，也笑着说：“你不知道那天多少人围着你们，旁边就是我们级的比赛，都没几个人看。”
贺樾笑嘻嘻的答道：“每场都这样，我习惯了。”
“嗯，贺少这招蜂引蝶的功夫，青春期就那么厉害。”
“龙小姐也不遑多让。”
贺樾笑着按灭烟头，拉着龙北嘉坐在他的腿上，一手圈住她，一手拉过她的手，五指从她指缝中穿过，却没有看她，只低着头问：“所以你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我是不是真的……最后依然没能守护住……你？”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曾经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