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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核桃 ...

  •   汴梁城郊三里坡竹林深处一座黄土墙茅草盖的小屋里,顾惜朝从桌上一堆核桃里挑出一个,拿起榔头砸下去,“啪”一声后核桃壳却完好无损,连丝缝都没裂,他摇摇头,砸了第二下,还是没砸开。他嘴撅起来,手上加了点劲,这一下失了准头,砸得核桃翻跳起来,他的左手食指来不及移开,被榔头砸到了指甲上。“哎...”一声低呼,顾惜朝连忙捂住手指,疼得眼角浸出泪珠。
      这一阵钻心的疼痛还没挨过去,忽听院门被人推开,脚步声直接向着屋里来了。顾惜朝想到铁手今早出门前说六扇门会另派人来每晚替他运功疗伤,不知来者会是谁。忽地他心里若有所感,起身快步往屋外走,他忘记了放在门槛边的那一麻袋的核桃,迈出右腿要跨过门槛,却绊在那袋核桃上, 左腿想要拼命稳住,但那受过伤的膝盖终于支撑不住,整个身子向前扑去。他的脸就要磕到地上,一只穿着皂色粉底靴子的脚忽然伸到他眼前,他的额头撞到那棉质的靴面上,虽然还是疼,但毕竟没有头破血流。
      那人笑道:“顾大寨主,这才刚入腊月,你这么早就给我拜年了?” 顾惜朝挣起身子坐在地上,仰头盯着来人,冷冷道:“戚少商?”
      逆水寒一案后有两年未见过此人,只在上月跟着铁手回六扇门报到时,远远看到一眼。而此刻,那人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圆脸上的闪着明亮的大眼睛,身上的捕头制服衬得他潇洒挺拔,端的是一派英雄气概。
      顾惜朝下意识用余光扫了一下自己前襟下摆都打有补丁的旧衫,再想起方才自己的狼狈模样,心里不知是羞恼还是愤懑,一时只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戚少商蹲下身来,静静的打量着他,他瘦了很多,脸上泛着一点久病之人的青白。戚少商望着他垂下的眼睫,调整了一下语气道:“铁手去扬州查案却不放心留你一人,请诸葛神侯安排个人代为照看,他们各自有公务走不开,所以就让我过来。”说完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伸手想把顾惜朝从地上扶起来。顾惜朝甩开他的手,一边站起来一边拍身上的尘土:“哼!戚捕头不仅吃上了官粮,在六扇门里领的还是个闲差,真真是好事占尽,还来我这晦气地方干什么。”戚少商听他这番讥讽怨怼,料中似的闭了闭眼,也不答他的话,径自迈步走进屋里。顾惜朝愣了愣神,转身跟了进去。
      戚少商立在屋中四下环顾,屋里陈设简陋,桌椅器物老旧却擦得很干净。铁手安葬晚晴后,带着武功尽失、伤病缠身的顾惜朝四处游历寻医近两年,直至今年深秋时分方回到京城,仍旧供职六扇门。因着顾惜朝不愿住在城里,铁手便在近郊赁下这处房子,除去外出办案,都是与顾惜朝在此居住。铁手和顾惜朝搬进来那天,戚少商其实也跟着追命、冷血来了。但他没跟着进院子,只在门外看到那布衣青衫的单薄身影在院里屋里晃进晃出。后来戚少商又独自来过两次,却终究只隔着竹林徘徊良久又离去。
      顾惜朝进了屋,见戚少商站在那里出神,轻咳了一声,自己走到桌边坐下。两人对望一眼,又立即转开目光,一室气氛显得有点尴尬。戚少商回过头,看到门边那个麻袋,走过去拎到桌旁,看看桌上和麻袋里的核桃,找了个话头:“最近京城盛传济世堂马神医那每日用核桃分心木煎水送服核桃仁的方子,据说最是补肾益精,不仅高门贵第大量采买,寻常人家也争先囤积,如今京城里核桃卖价翻了几倍,不托关系根本买不到。”顾惜朝皱皱眉:“这是铁手买的,一大袋子”他顿了顿,语气里加上了讥讽,“他路见一老叟大冷天卖核桃,为了让人家早点回家就全给买下,大老远的扛回来,没成想人家卖给他的全是砸不开的铁核桃,你们这些大侠,都好个慷慨解囊、拔刀相助,被人骗了也是活该。”顾惜朝笑得前后摇晃,抬手去撑住额头,触到受伤的手指,不由轻轻“咝”了一声。紧接着,他又发出”啊 “的一声惊呼,因为戚少商抓过他的手,正放在面前细细的看。那食指尖已经红肿起来,指甲下透出紫红的血斑。戚少商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桌上的榔头,又看了看顾惜朝。
      顾惜朝窘得脸颊绯红,他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抓着手看,他觉得尴尬无比,他想收回自己的手,可是下一秒他惊得差点晕过去——戚少商把那根伤指举到唇边吹了两下,然后含进了自己嘴里。他用舌头裹着顾惜朝的指头,轻轻吮吸着,他炯炯的目光直直望进顾惜朝惊惑的眼里,他看着顾惜朝红白交替的脸颊,唇边微微扯出一丝笑意。
      “戚少商,你疯了吗?“顾惜朝咬牙吼道,右手成掌向戚少商面门击出。戚少商顺势抓住他右手,将他两只手都握住贴在脸上,闭上眼睛缓缓道:“顾惜朝,看来没人在身边,你真的会把自己照顾得一身伤。”顾惜朝听到这话直觉自己应该生气,可心却怦怦跳起来,他用恶狠狠的语调掩盖自己的慌乱:“戚少商!你哪根筋不对?我们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要是来找我报仇的,现在就杀了我,你要是想逞你的侠义,惺惺作态可怜我这个落败的废人,那你趁早滚!”
      戚少商苦笑一下,仍没有放开他的手,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他转过头凝视着顾惜朝:“你说的,我们重新来过。”顾惜朝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瞪着戚少商。戚少商接着道:“我既然能来这里,早就把你我之间那些恩怨想得很明白......你是做错了事,杀错了人,但你毕竟是被人蒙蔽利用......逆水寒案主犯已伏诛,而你并不在傅宗书部属名册内,六扇门有意保你,未将你的名字写入案件卷宗,所幸刑部也未深究,所以不了了之......事情都过去了,死去的人不能复生,可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顾惜朝,只要你不再为虎作伥、滥杀无辜,以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
      最后那一句戚少商的声音有点哑,可惜顾惜朝没有察觉到,他听到六扇门保他那句已经气得咬紧牙关:“诸葛小花这只老狐狸算盘打得精,自己占了功劳攒了声名,让铁手废了我武功,看犯人似的看守我两年,还要我对他们六扇门感恩戴德,哼,至于你,戚少商,别跟铁手一般义正言辞教训我,铁手也就罢了,你不行!”戚少商怔住,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铁手行他不行,已经被顾惜朝把两只手都抽了回去。
      戚少商一时不知再说什么,昨天想了一夜的话此时全忘光了,只急道:“铁手是因你练寒溟内功走火入魔危及性命,才废了你的武功,看管你是为了每天帮你输送内力运功调息,还要帮你求医问药,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
      顾惜朝怒火上攻,气得胸口起伏:“戚大侠难道不知道我就是个不知好歹、忘恩负义之徒吗?你忘了我是怎么荡平你的山寨,你忘了你的兄弟们怎么死的?戚少商,我劝你现在就一剑杀了我,否则老天都不答应!”
      戚少商听他提起死去的兄弟,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股郁结心火上窜,一掌拍裂桌案一角,桌上的核桃被震得滚落一地。顾惜朝猛地站起,奔到院子里对着一棵杨树站着,仍气得肩膀抖动。
      两人一个屋内一个屋外,各自静默了约有一炷香功夫。顾惜朝听到脚步声走到他身后停下,过了好一会,那个声音说道:“该吃晚饭了吧,我来生火。”顾惜朝转过身,原本气得鼓起的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原来戚捕头是来蹭饭的,我们寒舍粗茶淡饭怕你看不上。”说罢走到灶房端出一个盘子和一个碟子放到屋里炭盆的铁架子上加热,盘子里是几张韭菜烙饼,碟子里是咸菜。戚少商看罢道:“你晚饭就吃这个?”顾惜朝“哼”了一声:“午饭我也吃的这个,我们家生活清苦,配不上戚捕头显贵的身份,我也不需要谁照管,所以请回吧,趁现在城门还没落锁。”
      戚少商知道铁手离开六扇门办的是停薪留职手续,但诸葛小花坚持从自己的俸禄里给铁手拨发月薪,可铁手从未去领过钱,他跟顾惜朝这两年一定过得很拮据。戚少商心里有点怨铁手,既然要把顾惜朝带在身边,就该好好照料,风餐露宿、吃糠咽菜算怎么回事。他径自踱到里屋去看,屋里靠窗摆着一张床,铺着厚厚的草褥,上面盖着青灰布棉被,枕边放着几本书册,这应该是顾惜朝的床。再看到进门右手靠墙还有一张用几块砖石支着旧木板充当的床铺,甚是简陋。
      戚少商转头问道:“铁手跟你住一个屋?外面不是还有间屋嘛?”顾惜朝白了他一眼:“天冷了,我们一人住一间岂不是要生两个火盆子,家里哪有那么多炭火?”
      戚少商知道他反复说的“我们”,是指他跟铁手,再听到那个“家”字,心里没来由一阵不舒服。是了,人家两个是拜过把子的兄弟,顾惜朝以前一口一声“大哥”的可叫得脆。戚少商心里转过很多念头,他想,原来照管顾惜朝是可以跟他住一个屋子里的,他又想,过去那么长时间里铁手居然都跟顾惜朝住在同一个屋子里,他再想,如果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同吃同住,那这是不是所谓的——厮守。戚少商感到自己从背脊到头皮都冷得起了鸡皮疙瘩。他原本的打算是今晚就歇在这里,但看着那张可能是铁手的床铺时,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迅速填满胸臆,涨得要破胸而出。
      “我明日再来!”戚少商憋着一股闷气,转身跨出了门。顾惜朝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外,默默垂下眼睑,抚着被戚少商含过的那根手指,良久,轻轻叹出一声:“戚少商。”
      次日六扇门例会上,戚少商一直在走神,顾惜朝那根受伤的修长手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想起那堆核桃,那人要是再砸到手怎么办,那人洗碗的时候伤口一定更疼,他闭上眼,感觉自己的食指仿佛也疼起来。好容易挨到散会,戚少商奔回自己房间,卷起床单被褥,拿上几件换洗衣裳,就往账房去。
      戚少商待人素来亲近,平日在六扇门里很是吃得开,他寻思着能否借着自己一对大酒窝的面子,预支三个月的俸银。账房陈先生抬眼见是他来了,一边打开桌下抽屉取钥匙,一边道:“戚爷来得正好,大捕头昨天吩咐拨出五十两银子,让戚爷拿去,给铁二爷那边置办点东西。”
      陈先生拿着钥匙转身打开后面的柜门,取出一袋银两放到桌上,又拿过账簿准备登记,他笑着瞅瞅戚少商道:“您说铁二爷好容易回来了,怎么不照旧住府里,食宿用度都有供应,偏在城外赁什么房子,这么来回跑也不方便啊,现下府里的婆子们都在传铁二爷这是养了外室,藏在城外头不敢带回来,呵,这些婆子们知道个什么。”
      戚少商扛着铺盖卷,像一堵门板似的立在那里,挡住门口照进的阳光,在面前的桌案上投下一大片阴影。陈先生突然四下望望,压低声音对戚少商道:“这事儿可有名堂啊,我只告诉戚爷您一个人,您可千万别外道啊。”他一只手挡在嘴边,面色神秘道:“厨房的张管事上回跟崔三爷喝酒,亲耳听三爷说的,铁二爷养在城外头的其实是位公子,公子呢,意不意外,张管事当时还想多问几句,三爷就不肯说了。”
      戚少商脸色铁青,手指差点把肩上的铺盖扣出五个洞。陈先生摇摇头,举着账簿往窗边找光,继续说道:“您猜怎么着,门房的老刘说他几月前看见铁二爷领着一位公子回过府,那公子倒生得一表人才,是个清清俊俊的书生模样,啧啧啧,戚爷您说说,铁二爷龙精虎猛的大好男儿,怎么能跟一位公子......哎哎,戚爷别走,您领了银子还没签押呢!”
      戚少商赶着马、拉着一车东西停在院门外时,顾惜朝刚从火盆架子上端起热好的晚饭放到桌上。戚少商把东西一一卸下,他把米油柴禾堆进灶房,把两团棉被抱进里屋,把簇新的那团铺在窗边的床上,再把对面床铺上原来的被子拿开搁到屋角,然后摊开自己的铺盖卷。收拾停当,他左右看看,觉得满意,这才走出去,往火盆里添了些炭火,又拎了一个篮子坐到桌边。
      戚少商看到顾惜朝已经在桌上摆了两个碗、两双筷子,知他是原来是在等着自己吃饭,心里很是高兴。他从篮子里拿出一包切好的熟牛肉,又拿出一坛酒,冲着对面坐着的顾惜朝笑了笑:“京城地界都没有卖炮打灯的,这酒虽然差点意思,但也能凑合凑合。”他给两个碗里满上酒,道:“你酒量不好,喝慢点没关系。”顾惜朝只抿了一小口,还是觉得酒劲上冲,不一会儿两颊就泛红了,却始终一言不发。戚少商想起昨天的话不投机,怕万一再说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影响他进食,也不多说话,只顾给他夹肉添酒。
      吃罢晚饭,戚少商忙完烧水、洗碗、抹桌、洒扫,喂马一档子事,再把自己洗漱干净,进到里屋时,顾惜朝已经平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戚少商走到顾惜朝床边,看见他乌黑卷发散落满枕,烛火映照着他精致的脸庞。他生得真好看,一直都这么好看,戚少商想着,在他的床边坐下。他伸手轻轻推了推顾惜朝道:“先别睡,我替你运功调息,昨晚都落下了,今晚不能再不做了。”
      顾惜朝睁开眼睛,只嘟囔了一句“不劳戚捕头”,向床里面侧过身,只留个后脑勺给戚少商。谁知戚少商竟脱掉外衣,掀开被角钻进了顾惜朝的被窝。顾惜朝大惊,立即转过身来想把他推出去,却正好跟戚少商面对面,鼻尖差点相碰,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戚少商借着酒意一把揽过他,手抚在他背脊上:“这样也能给你输送内力。”“戚少商,你不要得寸进尺!滚到你自己的床上去。”“我得了几寸,进了几尺?再说这里哪有我的床,我睡哪里不都一样?”“我不习惯跟人挤一张床。”顾惜朝说完又翻过身去不理他。戚少商见他没听懂自己刚才的荤话,偷偷笑得露出酒窝,掰着他的肩膀又把他转过来,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俯视着他,很认真的说:“难道在旗亭酒肆时我们不是在挤在一张床上?”戚少商想起在旗亭酒肆时有一天早上醒来顾惜朝的脸贴着自己胡茬的情形,身体里某个地方像点着了火一般,热流迅速扩散全身。
      顾惜朝心里有点乱,他尽力压制自己声音里的颤抖:“我们现在是仇人,哪有仇人睡一张床的。”“你可别忘了,我们还是知音,哪有把知音撵下床的。”戚少商灿然一笑,灼灼的目光紧盯着顾惜朝脸上每一丝变化,直到盯得顾惜朝偏头移开目光:“戚少商,你到底要怎么样?”戚少商干咳一声:“我能怎么样,自然是替你运功疗伤,你要是配合点,我们能省不少力气。”
      顾惜朝两眼茫然:“我一个杀人屠城、逼宫造反的恶人,为什么你们要对我这么好?”戚少商听到“你们”二字,往下看了眼两人贴在一起的里衣,脑子里“轰”的一声,几乎是失声叫道:“还有谁这样对你?”顾惜朝愣住,因为他听到戚少商话音里竟带上了哭腔。
      顾惜朝就算对情事再迟钝,此时也明白了戚少商到底在误会什么,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唇角一扬说道:“我以前并不信什么江湖侠义,可这两年跟铁手相处久了,发现他胸襟坦荡、谦厚有力,确是一个正人君子,不像某些人脸皮忒厚。”“这么说你是信了铁手的侠义?”戚少商颓然倒回床中,心中酸涩无比。“铁手对我以礼相待,照顾有加,是因着他对晚晴的承诺,其实,他和晚晴倒更像一路人………”说到晚晴,顾惜朝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戚少商的脸隐在烛影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顾惜朝突然转过身来道:“那戚捕头为何非但不杀我报仇,还要待我这般好,是先养肥了再杀吗?”戚少商失笑,也转过来望着顾惜朝黑亮的眼睛道:“别傻了,无论是千里追杀还是金銮殿决战,我俩注定谁都杀不了谁……你是欠了我很多债,可若是欠债的人不在了,我这个大债主要到哪里去收债?你活着,我们之间的账才有算清楚的一天。”顾惜朝闭眼摇摇头道:“可我现在除了这条命,再没有什么可以还给你了。”
      戚少商伸手搂住他:“那你更要好好留着这条命,慢慢还。”顾惜朝挣动了一下,立刻感到下面有个棍形东西抵着他,他恍然大悟,低呼道:“你…你要我用身子还你?”戚少商窘得脸都红了,虽然这话也不算说错,但被这样直接道破隐秘心思,难免有点尴尬,他把顾惜朝搂得更紧,道:“你是读书人,怎地说个话这么难听,顾惜朝,我以为你心里一直知道的…其实从旗亭酒肆开始我们的心意就是相通的,只是我们以前根本没有机会去认真面对。”
      戚少商蹭着顾惜朝的额头,继续道:“你走了之后,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想明白我对你究竟是怎样一种奇怪的感情,你对我肯定也有这种感情,只是你不肯承认罢了…顾惜朝,我中意你,从一开始我就中意你,我现在就想和你在一起,就我们两个。”
      顾惜朝静静躺在他怀里,半晌开口问道:“那我走后第二年呢,你又在想什么?”
      戚少商声音哑哑的带着磁性:“我说出来你可别笑我没出息,后来我时常梦见我俩靠得很近没有距离,你有时对我笑,有时凶巴巴地瞪我,我可不管,我就死死抱着你不放……每次梦醒来就发现裤子湿了一片。”
      “住嘴,你找死,戚少商!”顾惜朝羞恼得吼道。戚少商轻声笑道:“不是你自己要问我的吗。
      ??顾惜朝把头埋在戚少商颈侧,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他伸出手抚在戚少商脸上,大拇指擦着他的酒窝,声音仿佛浸染了晨露:“这些年我游历了许多名山大川,五岳去了四岳…你知道我每每坐在山顶上看日出时会想起什么吗?”戚少商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摩挲,等着他说下去。“我看到那从云海中升起的太阳,那样红红的圆圆的,我就会想起你的脸,大当家的……”烛火投在墙上的影子重叠了起来。
      …………………………………………
      顾惜朝望着上方凶猛耸动着的男人,这是他赞为一派英雄气概的男人,是他琴剑和鸣引为知音的男人,是他见过的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他心里涌起一种骄傲的情愫——这个他渴慕已久的男人正和自己深情缠绵;这个英武盖世的九现神龙,正在自己身上兴云布雨。顾惜朝身心都经受着强烈刺激,眼前再次闪过白光,随即失去了意识。
      顾惜朝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戚少商托着腰臀,跪趴在床上。戚少商手抵着他的背部,源源不断的真气输入,流向他的四肢百骸,七经八脉被一股股热流梳理着,那些淤滞一点点散开,他舒畅地吁出一口气。
      戚少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醒了?方才你晕过去了,真是吓死我了,怪我太猴急,竟忘了要先给你运功调理,你现下感觉如何?”顾惜朝困意袭来,语调都含糊了:“大当家的…受累了,早些歇了吧…”
      戚少商苦笑不已,他方才见顾惜朝晕过去,就连忙停止了动作,此时他仍孤零零立着。他见顾惜朝已昏昏睡去,整个人倒是软得棉花一般,便再次书山探径、孽海寻舟。
      烛光被室内一阵阵有节律的劲风吹的挣扎摇晃,一种生米被慢慢煮熟的味道弥漫一室。
      顾惜朝在朦胧睡意中,梦见戚少商抱着自己浮于虚空之中,骤然间戚少商变作一条赤色巨龙,那泛着耀眼光芒的鳞片从肌理相贴之处传到了自己身上,他从胸腹到背脊都长出坚硬的龙鳞,并继续蔓延至全身,他化为一条青鳞黄爪的龙,与戚少商紧紧交缠着盘旋上升,穿过茫茫云海,飞向无边天际……
      (尾声)
      戚少商今日散值得早,换了身便服,就直奔东肆那家最大的干货铺子。一个满脸堆笑的店伙计迎上来道:“客官要采买些什么,小店新进了不少干果瓜枣。”戚少商道:“可还有品色上佳的核桃,容易剥壳的那种?”“客官说的可是纸皮核桃?”“这名字倒形象,我要的一定得是皮薄肉厚的,内子前些时日摊上些铁核桃,用门缝都夹不开,拗坏了几个门扇。”
      戚少商想起今天一早被自己扔进柴房的那袋铁核桃,本来用掌力拍开也能将就吃,但他总觉得那袋东西当柴火烧更合适。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笑出俩酒窝。那伙计见他笑得意味不明,心下猜度到几分,凑近点道:“纸皮核桃不光皮薄,壮阳补精效用也是一等一,北街卢员外服食了才两个月,就接连新娶了两房小妾,嘿嘿...不过店里没现货,得先付十两银子订下,眼下订单都排到三月底去了,客官若是要得急,可以另出五两银子加急费,小的可以帮您把单子往前挪挪,正月十五前保准......”
      伙计话未说完,身后一阵咳嗽声,从里间转出一个中年人,正是此店吴掌柜,伙计吓得一溜烟跑一边去了。
      吴掌柜一边把戚少商让进里屋,一边道:“哎哟,戚爷来了怎么也不着人通传一声,店里这些伙计没眼力劲,可别听他们瞎诓,这些家伙整天想着私下宰客揩油水。”吴掌柜给戚少商沏上茶,笑道:“戚爷怎么也来凑这核桃的热闹,不瞒您说,赶着现下这行情买的,要么是赶时兴的,要么是真有隐疾、力不从心的,戚爷您威武精壮又值春秋鼎盛,想是不用急着......”说完又觉不妥,捂着嘴干咳两声。
      戚少商一双大眼闪着真诚的光芒,道:“我家那口子急。”吴掌柜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他听说过戚少商和江湖第一美女的纠葛以及和京师第一美人的绯闻,但并未听说他已有家室,更没想到他提及房帏之事竟毫不遮掩。戚少商见他愣神,笑道:“那纸皮核桃我要量不多,够一个人食用两三个月即可,只是想赶在除夕前送给内子,作为过年礼物,吴掌柜若能帮忙安排,我愿意多加钱银。”
      吴掌柜连连摆手道:“戚爷这就见外了,上回我家二弟首饰铺失窃一事,多亏了戚爷辛苦抓捕盗贼,才挽回损失,咱们心里都感激戚爷呢!也是正巧了,沧州柴大官人订的几百斤云南纸皮核桃,十日前已从大理装车运往沧州,正好也顺道,估摸小年之前就能到京城地界,到时我吩咐分出一些送给戚爷,准保戚夫人满意,您看五十斤够罢?”
      “三十斤足够了,只是短缺了柴大官人的货,掌柜可好交代?”“这点儿不妨事,况且柴大官人素来喜结四方豪杰,如若知道是分给九现神龙戚大侠,肯定欢喜。”戚少商起身道谢,拿出一袋银子作为定金和运费。
      吴掌柜连忙推拒,道:“这是我送给戚爷的一点心意,怎能收钱,再说这趟运费柴大官人付过了,不过是顺路,哪能再收您运费。”“吴掌柜要是不收钱,我以后哪还敢到您店里来,再说我也不能占柴大官人的便宜啊,兄弟们一路运送辛苦,这运费就当请大家喝酒吧。”
      戚少商出了干货铺,牵马走在出城的路上,斜阳洒了一身,照得他微眯起眼睛。他想到那人一定正在准备晚饭等他回家,英俊的脸上漾出一对酒窝,引得路边几个小姑娘笑着凑一起嘀嘀咕咕。他知道明天京城里会满是他已有妻室的传言,可他并不怕被传开,他内心甚至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恋情、他的幸福。
      他蓦地想起两句文不对题的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那个被讥讽为色令智昏、骄奢荒唐的皇帝,自己现在竟能理解他对爱人的无限宠溺,只有对最心爱的人,才愿意费尽心思,古今同此情。
      Fin
      铁手一个月后回来,发现自己的东西全被扔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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