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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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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清到达破虏堡时,风已停了,云层散去,月亮露出脸来。
清清月辉下,三丈有余的厚实堡墙稳稳矗立。墙上筑有望楼,楼窗洞开,透出摇曳灯火与一二人影。
黑甲兵勒马停车,自去叩开大门,请守卫通报。
很快,一个戴盔穿甲的男子步了出来,问过那黑甲兵话后,快步走到车厢前,盯住桥清上上下下细看。
桥清很不自在,刚要别转脸,就听那男子忽地开口道:“桥扁鹊,真是你!我是袁胜啊,你救过我的!”语气异常欣喜,好似与故友重逢。
袁胜!桥清快快想了一遍,却是毫无印象。为了不使对方尴尬,她只得含糊答应。
袁胜笑起来,他是五短身材,又是红圆脸,一笑就像枚熟透的大枣。
“快,送桥扁鹊去西院上房,好生伺候,不可怠慢。”袁胜吩咐黑甲兵道。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堡前三人同时抬头,却是一骑哨兵。
哨兵勒马,径对袁胜道:“将军有令,请袁卫长带五百人赶往七柳坡御敌。”
“得令!”袁胜按住腰间弯刀,肃容朗声应道。
哨兵旋即策马离开。
兵贵神速,袁胜再顾不上桥清,转身大步走入堡内,黑甲兵识相地将货车赶到一边,将堡前大路让出。
桥清下车,立在侧旁,很快就见堡门大开,骑兵们挥鞭奔出,袁胜一骑当先。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五百骑兵已整顿已毕,显然早有准备。桥清暗思,目视骑兵前进的方向,看来北鞑要吃苦头了!
“姑娘,请跟我来!”黑甲兵的话,打断了桥清的思绪,她轻声道谢,提步向堡内走去。
七柳坡,岑申横刀立马,眺望着三里外的大梨河,九名黑甲骑兵立在身后,屏息凝神。柳枝细如笔,在地上画出道道长影。
河水盛着月光静静流淌,河畔一群黑影,那是啄食的秃鹫。
忽然,秃鹫振翅腾空,争先恐后地往西南方向飞去。一直细弱的马蹄声变得响亮。
“将军,五百人已至,请您示下。”袁胜停马,抱拳向岑申请令。
“原地等待,等他们全部过河,一个不留。”岑申冷声道,眼眸一眨不眨,银甲白袍泛着阵阵寒气。
“明白。”袁胜应道,抬手示意骑兵列阵以待。
不一时,河水泛起浪花,溅起溅落的水声中,忽然传来怒喝的鞑语声。
很快,一队鞑兵出现在视野中。
为首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宽肩长臂,窄瓜脸,高眉骨下一双棕色眼眸,长发辫起,头戴褐色圆顶立檐帽,帽顶嵌着颗鸡子大小的蓝宝石,身穿深蓝方领长袍,袍身以金线刺绣马兰花与蝴蝶。
岑申认得他,北鞑可汗哈辛。
“岑将军,不,该喊你藏将军,不过三千人马,还装什么镇定。把你的人全带出来,咱们一决高下。”哈辛讲一口流利的汉语,轻蔑地望向岑申身后,言语间甚是志得意满,“或者你立刻下马投降,我可饶你一命。”
“要饶,也是我饶你。”岑申冷冷开口,“饶你活罪,先斩首再剁手。”
“哈,就凭你!当年连……”
哈辛的话没有讲完,岑申已策马杀出,如一道闪电,直击哈辛。
哈辛愣住,虽然知道岑申以刀快闻名,但没想到如此快,看看长刀到了近前,自己根本无力招架。
就在这紧急关头,幸得左右护卫以身相护,挡住了岑申的利刃,哈辛方才躲过此劫。
他回过神来,立刻下令:“放箭!”
无数只羽箭如雨点般落下,岑申挥刀拨箭。见状,袁胜大喊一声“掩护将军”便驱马杀来,一众黑甲骑兵紧随其后。
箭雨不歇,黑甲骑兵多人中箭。
岑申心下一凛,刚才并未瞧见敌人有弓箭手,这才放胆扬刀,不成想却吃了大亏。
他怒然昂头,很快瞧准了箭来方向,居然在鞑兵队尾。看来哈辛深谙兵不厌诈的奥妙,调整了前后军,给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念及此,岑申眸色更黯,抬手拍拍马颈,那白马忽地扬蹄,腾空飞起,转瞬就奔到了弓箭手跟前。
岑申挥刀径砍,弓箭手们只觉眼前一团白光,尚未看清来人的,就已身首异处。
原来这是一匹千里马,素常只使三分力,看起来跟一般马无异,却极懂岑申的心,得令即发威,惊倒众人。
哈辛见弓箭手覆没,震惊之余,却也大喜,岑申孤身深入,猛虎难敌群狼,就算有千里马又如何,自己可是有五千人,就不信他能杀出重围。
“斩杀岑申,斩其首者赏万金。”哈辛大喊,一面带人缠住袁胜他们。
破虏堡西院上房,桥清坐在窗侧八仙桌旁,慢慢喝一碗热水,一双秀目静静瞧看四周。
房间很是宽敞,但家具不多,颇显空旷,只一桌两凳,一张板床,一只衣橱。墙壁雪白,无有污渍,青砖地面亦是一尘不染。粗大的松木梁上,贴着一张微微褪色的洒金红纸,上书“安梁大吉”四字。
房内有淡淡的松香,桥清吸吸鼻子,目光落在板床一角的那卷灰布薄被上。
时下虽是四月,午间日光已显灼热,但夜间依旧很凉。桥清决定等那黑甲兵来,再讨床被子。
适才黑甲兵送下她,歉意地表示已过饭点,厨下并无热饭,请桥清稍等。
桥清当即说不必麻烦,自己不饿。这不算谦辞,医者讲究不时不食,且太晚进食不利安眠。
黑甲兵一再确认后,让桥清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要求就提。
“有热汤吗,可以泡脚的。”
“有,桥大夫请稍等。”
桥清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白瓷葫芦瓶,打开木塞,倒出一粒黑乎乎的东西,放在嘴里,细细咀嚼三十六次,吞咽下去,又端起碗,准备将剩下的热水全部喝完。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桥清耳朵一颤,下意识地望向窗户,窗扇紧闭,但很快,堡门开启的隆隆声就透了进来,继而是更多的响动,鞭声,车轮转动声,靴子擦地声……
似乎还有刀枪声,桥清刚要细听,却听有人快步跑到了门外,急声道:“桥大夫,救命啊!”
是那个黑甲兵。
桥清开门,问怎么回事。穿门而入的凉风,摇曳了桌上燃烧的短蜡。
“我们兄弟中箭了,正在心口,堡里没有郎中,还请您搭救则个。”黑甲兵一脸焦急,“要是晚了,怕是就……”
“带我过去。”
黑甲兵引着桥清去了中院。
院中灯火通明,所有的房门大开,十多名兵士穿梭往来,手里或抱着被褥,或抬着床板,或拎着水桶,或提着药箱。
“这里。”黑甲兵提步走到左手侧的一间房前,躬身请桥清入内。
浓烈的血腥气好不呛人。桥清登时屏息,只见两个伤兵仰卧在板床上,无声无息,心口扎着羽箭,黑色的袍衣满是鲜血。
四个黑甲兵守在床侧,正在试图唤醒二人。床头小桌上,摆着两碗热水。
“请准备纱布、温水、镊子、剪刀、止血散。”桥清说着,走到床前,开始检查两人伤情。
四人一愣,旋即分头准备。
很快备齐,只见桥清利落剪开一人黑袍,握住了箭杆,四人见箭头全部没入,刚要说什么,却听当啷一声,铜盘中多了一枝羽箭。
鲜血汩汩流出,桥清立刻敷药包扎,她动作很快,四人刚要搭手的,她已经系好了纱布,起身为第二名伤兵取箭。
不一时,料理完毕,但两人迟迟不醒。
四人不安地望向桥清。
桥清取出随身的银针,轻轻刺破两人左手的五个指头。一滴、两滴,当五滴血滴落,嘴唇开始翕动,眼皮慢慢睁开。
四人转惊为喜,齐齐跟桥清道谢。
桥清让给两人喝些温水,又寻了纸笔,写个化淤的方子,交给一直候在侧旁、带她过来的那个黑甲兵,说一日两次,连服三日。
这时,一个伤兵喝完水,有了力气,抓住同袍的手,急道:“快去救将军,哈辛派人围住将军,他们有五千人,将军只带了五百人,我们还中箭了,快去啊!”
同袍哑然,半响才道:“谁敢违反将军的命令!将军的脾气,你也知道!”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桥清扭头,只见更多伤兵被抬了进来。
“杀,杀掉岑申,杀了他!”
哈辛这次把赏金提到了五万,可鞑兵们却有些畏缩不前,适才数次围攻,全被岑申杀退,同伴们纷纷做了刀下鬼。
再多的赏金,也得有命才能花啊。
岑申握紧长刀,冷眼望着薄薄两层敌手,白色袍裾已被鲜血染透,面颊上也沾了几滴。坐骑白马稳稳站立,口鼻间喷出团团白气。
忽然,白马撩开四蹄,直奔哈辛。
“拦住他,拦住他!”哈辛大惊,一面喊,一面赶马后撤,袁胜立刻去追。
鞑兵们纷纷举刀砍向岑申。
岑申不闪不避,来一个斩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他的刀法刁钻,令人闪躲不及,很快又有几十鞑兵毙命。
看着伙伴们接二连三倒下,终于有那头脑清楚的鞑兵反应过来,岑申是要杀掉他们全部啊!
一个鞑兵忽地喊了句什么,调转马头就往大梨河奔去,余者纷纷效仿。
岑申紧追不舍,早已杀红眼的黑甲骑兵更是争先恐后。
月光下,鞑兵们如熟瓜落地,相继落马。
岑申抬眼,见哈辛已到河岸,立即全力赶去。噗通噗通,浪花溅起,打湿了岸上小草。
“将军,不可!”袁胜见岑申纵马奔来,急声道,“让我去!”说着就要下河。
“不用!”岑申猛然勒马,白马前蹄腾空,旋即稳稳立定。
这空挡,岑申已取长弓在手,搭箭,瞄准,极力射出。
“啊!”哈辛吃痛的喊声传来,惊得水花登时止声。
“便宜他了!”袁胜道,“先皇也真是的,怎么就听了北鞑的话。”
先皇淳安帝跟北鞑有约,尚国边镇守将无旨不得越过界河大梨河,违者问斩,而北鞑将领无有此限。
尽管他已驾崩,但继位的正平帝并未废约,一切如旧。
岑申不语,收弓,复又提刀,砍向逃兵的鞑兵。
很快,骑在马上的只有黑甲兵。
岑申长长吐出一口气,一个扫眼,发现少了不少人,刚要下令清点救治,却见哨兵来报,说伤兵都已送回破虏堡。
“将军莫担心,有桥扁鹊在,兄弟们一定没事。”袁胜朗声道,看哨兵一眼,“刚才太急了,我就直接让他去送了个信,您别生气啊!”
岑申收刀,命哨兵去破虏堡传二百人来清扫战场。
“回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