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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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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座装饰简朴却又不失雅趣的府邸内,两个人正在里头密谈着。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身着紫色朝袍的男子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唤道:“进来。”他的声音浑厚深沉,隐隐带着霸气,令人生畏。
来人毕恭毕敬地屈身而入,拱了拱手道:“王爷,外头有个小子想见王爷,还送了样东西进来,请王爷过目。”
他把手中的东西往前一送,紫袍男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个砚台。他不急着喝退下人,拿出那个砚台细细地看着。原本坐在一旁的老者也起身观摩,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王爷……”老者浑浊的眼中迸出星火,灼灼地盯着裕王道,“这人不一般哪!”
裕王缓缓地点点头,转身对手下问道:“他可报姓名了?”
“没有,王爷。那人说王爷看了东西后若是想见,他自会告之。”
“让他在前厅候着,我随后就到。”
“是。”下人恭敬地退了出去,掩上门。
“易水古砚,砚中之王。”裕王冷笑地看了老者一眼,道,“刘卿,你可有什么想法?”
这个被裕王唤作“刘卿”的老者名为刘于之,是前朝权臣严嵩的弟子,在朝中一直不得志,后毛遂自荐辅佐裕王,成了裕王最信任的谋士之一。他与东厂统领冯保关系甚好,而“隐渊”就是冯保培养出来的暗钉。
刘于之捋了捋花白的长须,道:“一切都不好说,只能断定此人一定是知晓王爷的宏图伟略。不过,王爷,老朽自认为我们亦是天衣无缝,怎么会突然杀将出一个小毛贼来?老朽觉得此人应该不是皇上派来的,到底是什么来头只有等王爷您去会会才知道。”
“易水古砚,砚中之王”——二人都明白了此物的寓意,说明送礼之人知道裕王想效仿燕王朱棣怀易主之贰心。
裕王沉吟道:“不管他是何人指使,我们都得多加提防,否则前功尽弃。”
“王爷,宫里暂时还算安静,皇帝也还没怀疑到我们头上……”
裕王鄙夷地眯起眼,道:“哼,就他?!在内忙着争国本,在外忙着御敌,他自顾不暇,连朝都不上了。”
刘于之点头附和着,随后抬起精锐的老眼,嘱咐道:“王爷,来者不善,您要多加小心。”
“嗯。”裕王点点头,“稍后你在帐后帮本王斟酌斟酌。”
“是。”刘于之弓腰屈身行礼,尾随裕王去了前厅。
贺凌萧一身白衣,青丝高束,显得清新俊雅,出尘脱俗。裕王见到他的第一眼不禁心下一惊,暗叹世上竟有如此的尤物,叫人心生爱怜。裕王喜爱美人,却不好色,更不会沉迷□□,如今见到眼前谪仙般的人儿,心头不由得微微一动,但依旧面不改色,威风凛凛。
“草民贺凌萧见过王爷。”贺凌萧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礼道。
“你就是贺凌萧?”裕王眯起眼,仔细打量着对方,尽管有着令人炫目的容貌,但却隐隐透着病态的苍白,脚步也略显虚浮,不像是习武之人,而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裕王暗忖道,如果对方真是贺凌萧,那他一定是中了“乾坤无敌掌”,已是废人一个了。想到这,他才稍稍安下心来。
“正是在下。”贺凌萧轻扬嘴角,那一丝笑容落在裕王的眼里异常地妖冶妩媚,轻拂着他的心弦。
裕王哼笑一声,道:“你擅自来此不怕我让人拿下你吗?”
贺凌萧微微一笑,答道:“如果我来此的目的是想帮王爷您戴上一顶白帽子,您还会这么做吗?”
裕王面上一僵,这话可不是玩笑,但凡识字之人,都知道“王”字加上一顶白帽子是什么。“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替圣上杀了你!”
“哈哈哈!”贺凌萧笑得有些张狂,“王爷您何必再装呢?明人不打诳语,我们说话直白点不是更好吗?”
裕王至始至终都未将目光从那张俊美得令人窒息的脸上移开,心底反复揣摩贺凌萧的用意。半年前,他的暗钉“隐渊”来报,说是已经除了贺凌萧而且拿到了宝图,害他一阵狂喜,最后才知道那张图是假的,气得他火冒三丈。如今那个“死人”却活脱脱地站在自己眼前,不仅洞悉自己的阴谋,而且主动找上门来,反倒让他看不明白。
“好!贺公子请坐。”裕王微微一笑,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刀刻般的五官显得有些狰狞。
贺凌萧大大方方地坐下,道:“王爷,您不是费尽心思地想得到我手上的东西吗?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我给你藏宝图,你把陆冥幽的脑袋交给我,这个交易如何?对王爷您来说可是只赚不赔的买卖啊。”
“陆冥幽?”裕王深深地凝视着贺凌萧,“你就不怕我拿了图杀人灭口吗?”
贺凌萧笑了笑,道:“我自然不会小看了王爷的手段。王爷可还记得您给张首辅的那封信吗?”
那封信正是当年裕王受到压制时秘密拉拢前首辅张居正欲的信笺,内容影射了他欲谋逆的决心,后来出了一些岔子,信笺并未送到张居正那里,反而阴差阳错地落到殷易南手中。这也正是殷易南惨死“隐渊”手中的原因。裕王瞳孔微缩,厉声问道:“难不成信在你手里?”
“哎!正是。在下不才,只会些鸡鸣狗盗之事,可正是这门手艺让在下一不小心窥探到了王爷的心思。王爷这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忙得焦头烂额,却不想此信在一年多前就落到草民手中,哎!”贺凌萧叹着气,轻佻地瞥了一眼裕王的胸口,看得裕王心下一凛。他故意这么说就是让裕王放过“不知情”的殷家老小。
裕王灼灼的目光快把贺凌萧的脸上、身上烧出若干个洞来。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你要的东西也太少了,让我无法相信你。”
“哦?王爷您当天下人都如您一般胃口吗?”贺凌萧轻笑着质问道。
裕王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不会被贺凌萧的话所激愤,反而笑了开来,道:“若是我拿得天下,贺公子可愿意在朝堂获得一席之地?”
贺凌萧摇头道:“在下区区一只燕雀,岂敢有鸿鹄之志?只要王爷肯放草民隐迹江湖,草民已是感激不尽了。”
裕王盯着他看了半天,叹道:“真是可惜啊!”顿了一顿,道:“没想到陆冥幽一个人的脑袋可值半壁江山,真让本王小看了他。”
贺凌萧笑而不语。
“恕本王多问一句,陆冥幽的人头对你来说真那么值钱?”
“王爷,每人心中都有一杆秤。陆冥幽对您来说不过是条走狗,是死是活只要能为您带来好处就是值的;宝藏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累赘,为了它我们祖祖辈辈心神不宁如履薄冰,自然是不值。用您的‘值’来换我的‘不值’,不划算吗?”
裕王虽有疑惑,但没继续往下问,他看着贺凌萧略显苍白的脸颊,道:“这样吧,且容本王考虑几日。”
“这是当然。”
“既然你主动投靠本王,那么本王也不能无所表示。你这样子是中了陆冥幽的‘乾坤无敌掌’对吧?也难怪你对他有如此深仇大恨。这样吧,若是你真心把宝图献于本王,那本王便送你一颗‘仙玉罗’,以示感谢,如何?”
贺凌萧微微一怔,他没想到世上还有“仙玉罗”,更没想到裕王会主动送给他,随后以一副荣辱不惊的神情抱拳道:“草民谢过王爷,只是先前的条件还望王爷斟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晶亮,瞬间即逝,但却没有逃过裕王的眼睛。
裕王扬起不易察觉的冷笑,微微点点头。
贺凌萧微微瞥了一眼飘动的帐幕,屈身告辞。
贺凌萧走后,刘于之缓缓地从帐后走出来,捋着白须,眉头紧蹙。
“刘卿有何高见?”裕王一边吹着冒烟的茶杯一边问道。
“王爷,”刘于之缓缓说道,“老朽觉得这事确实值得商榷。”
裕王瞄了他一眼,抿了一口茶,道:“但说无妨。”
“陆冥幽武功盖世,鲜有敌手,对王爷忠心耿耿,绝无异心。‘隐渊’作为王爷在江湖上的暗钉,行事果断不留痕迹,全是因为陆冥幽威名远扬,教导有方,隐渊’的各大高手为其马首是瞻,对其言听计从。只不过在‘杀魔取图’上略有失策,但此过远不及其功。若王爷真要取其性命,一来违背了王爷礼贤下士招揽各路好汉的初衷,二来‘隐渊’群龙无首,未必好收拾。再说,贺凌萧狡诈善变,用心险恶。若把他未死的消息告诉‘隐渊’,相信陆冥幽一定会不遗余力将功补过。这样不比王爷直接和姓贺的那小子交易来得妥帖一些吗?”
裕王沉吟一声,并未接话。
刘于之眼珠微微一转,他之所以能长久地留在裕王身边,全靠着他明察秋毫善于察言观色的本事。他刚刚在帐后听裕王主动献上“仙玉罗”,不由得心头一惊,偷偷撩开帐幕,瞥见了贺凌萧天人般的容颜,随后了然。现在他担心裕王真的被那小子迷了心志,坏了大事,于是斗胆道:“王爷,贺凌萧绝非泛泛之辈,莫要上了他的当啊!”
裕王笑了笑,皱纹已经爬上了那张并不年轻的俊脸,显得有些沧桑,却又不失威严。“刘卿的顾虑本王明白,放心,孰轻孰重本王心底清楚。如今,陆冥幽的人头是不能交出去了,但那宝藏也决不能落到皇帝手中,另外贺凌萧手中的那封信才是本王最为担心的,就怕‘隐渊’再一插手,他狗急跳墙,坏了本王的大事。”
刘于之目光微闪,道:“若贺凌萧能归为己用,这些问题便能迎刃而解。若他一意孤行,老朽倒也有个办法……”
“哦?”裕王放下茶杯,凝神地倾听了刘于之的附耳妙计,眼角的皱纹越发地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