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完美世界》明月有瑕

49、斯温纳顿之城（二十二）

　　随着距离的靠近，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这群飞行器色彩分明，显然隶属于两个阵营。

　　打头的两架飞行器在空中盘旋，似乎敌意满满，但彼此又拖着，没有贸然攻击。两支队伍间维持着诡异的和平。

　　莉莉丝愣住了，她不是色盲，看得出来这其中没有蓝色。

　　那么就意味着，无论如何，这两支队伍都不会是她的亲卫队。

　　这位政治家小姐愕然，一时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自己明明安排好了所有——包括撤退的路径和人马，还有万不得已情况下的飞行器。

　　现下来看，这一切似乎都并未成形。

　　莉莉丝深深皱起眉头，捏紧手心时，鲜血从再度崩裂的伤口里沁了出来，可她没工夫搭理。

　　而一旁，沈嗔也愣了愣。

　　他认识那队带有刀锋标志的银色飞行器，是执法庭的势力，并清楚领头的那架大概率是沈曼——对方完成任务后一定耐不住来看自己的母亲。

　　但与之对峙的另一队五彩斑斓的飞行器，他从未见过，更勿论知晓是谁。

　　这是出乎意料的事情。

　　沈嗔不大喜欢预料外的状况，他面上虽没有显露出来，内心却也有些沉凝——这位若是黄雀先生，多半技高一筹，只能见机行事。

　　可就在此时，叶陆林好像看出来了他的担忧警惕，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声安抚道：“那是霍浦。”

　　他像是知道他不能理解，又解释说：“以前你的盟友。”

　　沈嗔这才松懈下来。他不怀疑真实性，想了想，道：“你们也对斯温纳顿进行了部署？”

　　“不是我们，”叶陆林纠正说：“是你的计划。”

　　他眼里映衬着圣诞树上的雪光，提醒道：“我也是你的盟友。”

　　沈嗔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莉莉丝影响了情绪，否则心怎么会突然狠狠挣动了一下。

　　他只能慢半拍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在之前就预料到了现在，并且告知了——”

　　他犹豫了一下：“——你们。”

　　叶陆林点头，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你可能没有想过我会来。”

　　沈嗔问道：“为什么。”

　　他很清楚他在对方心里的分量，总有别的原因导致叶陆林不该出现在这里，而对于这个原因，沈嗔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紧紧盯着对方。

　　叶陆林眸光轻轻晃动了两下，在雪天里透彻清亮，与之不同的是，他迟疑了一下。

　　沈嗔不准备让他糊弄过去，正要说些什么，斜上方便传来活泼嘹亮的一句：“呐，庭长先生，你之前可是专门叮嘱过，如果他身体出了问题，就得乖乖沉睡在休眠舱里直到解决。”

　　“他从“法则”那出来之后可没有听你的话哦。”

　　沈嗔看过去，便见一个五官俊逸，身着五彩鲜亮的青年从天上扑下来，如同矫健自由的鹰，降落在他们面前。

　　他落地时，后脑上的小辫子翘了翘，正好跟沈嗔打了个招呼，十分喜庆。

　　后者面色却有些不太好，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凝固的冰碴，常常带有的各种意味的微笑都散去，一时间竟比斯温纳顿长年累月的霜雪还要寒冷几分。

　　而霍浦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神情。

　　一旁还有叶陆林冷冷投过来的目光。

　　他刚才还潇洒自如的气质不由自主一缩，想问对方下半张脸缠绷带是什么潮流的心思都歇了回去，裹紧自己的貂皮大衣，讪讪起身，嘟嘟囔囔道：“这是事实的呀。”

　　沈嗔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叶陆林注意到他的视线，就垂下眼睛，故作镇定地旁观起来。

　　他便又看向霍浦，张了张口，想要说下去时，背后突然响起研究员小姐刻意的高声。

　　她叫道：“沈曼女士——”

　　沈嗔无可奈何地住嘴。

　　身后，沈曼不耐烦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身银色飞行服勾勒出高挑身材，皱眉道：“叫什么。”

　　她将艾尔达小姐训斥得涨红脸闭嘴后，又看向沈嗔，“——沈嗔，我只答应帮你包围斯温纳顿，抓住反叛者，没答应帮你隐瞒别的。”

　　“所以他们是谁。”

　　她直直指向霍浦，严肃道：“身为执法庭庭长，怎么能与联盟外武装势力有联系。”

　　沈嗔：“……”

　　他时常为这位小姐不合时宜的正直而失语。

　　沈嗔忍不住扶额，为眼下局面的杂乱而头痛。他勉强按耐住继续问下去的冲动，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沈曼女士，你的问题我事后会给出解答。”

　　“现在可不是好时机。”

　　沈曼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片刻后，她像是被说服了，转而移开目光，去看莉莉丝那边。

　　但她在所有人后方，眼神落过去，势必要穿过霍浦。

　　于是沈曼就看见了对方的正脸。

　　和他对视上的那一秒，两人都怔住了，沈曼女士难以置信道：“是你。”

　　她还记得对方，在某次追捕任务中逃脱的，星际游猎者首领霍浦。

　　而霍浦记得她是因为——

　　“喂喂喂，”他双手举起，作投降状：“我可救过你，漂亮的小姐。”

　　沈曼气极反笑：“如果不是你的粒子炮，我想我应该不需要人救。”

　　霍浦“啧”了一声：“话不能这么说。小姐，你当时要抓我去监狱，于情于理我都得反抗一下。”

　　沈曼讥讽道：“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霍浦羞涩说：“倒也不至于。”

　　沈曼便笑了笑。那笑容十分温柔，看得霍浦更腼腆了，但下一刻这位女士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光能枪，对准了对方，冷酷道：“怎么不至于。”

　　她的样子看起来毫不留情，霍浦一下子躲到沈嗔身后，露出一双眼睛眨了眨，赞叹道：“小姐，你还是那么干脆利落。”

　　沈曼的锐利视线瞬间扫视过去：“沈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嗔的注意力一半在叶陆林身上，一半在莉莉丝身上，骤然被点名，没忍住捏了捏眉心。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陆林就开口了。

　　他把沈嗔牵过来，对霍浦言简意赅道：“自己解释。”

　　霍浦暴露人前，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向充满敌意的沈曼小姐走去。

　　随后，一只线条干净的手从沈嗔手腕上冷静收回。冷脸帅哥表面上神色平静，放在身侧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不经意间暴露了害羞的心绪。

　　沈嗔目光不禁停留了一瞬。

　　那边，沈曼也反应过来，她是来看自己母亲的，并不想与旁人过多纠缠，便威胁地拿枪点了点对方，转头四下逡巡，将欲言又止的霍浦撇在了一边。

　　霍浦只好无奈地站在一旁，看着沈曼焦急找寻的模样，莫名透露出了一丝柔和的意味。

　　沈嗔估计时间足够情绪膨胀，便看向莉莉丝，淡淡道：“小姐，有什么话想说吗。”

　　莉莉丝从失魂落魄的状态里回神，朝他看了一眼。

　　她的眼眶通红，也很湿润，却含着晶莹泪珠，迟迟不肯落下，过了一会，嘶哑道：“她们呢。”

　　沈嗔眼也不眨道：“战败的军人下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闻言，莉莉丝轻轻闭了闭眼睛，本来泪珠欲要落地，可在这一睁一闭间，却消失得再无痕迹。

　　她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像在发泄，只是单纯地提出疑点：“你能猜到我手上有你母亲，还要赶尽杀绝，而不是以她们为人质威胁我？”

　　沈嗔微笑道：“或许我有后手。你可以猜一猜，女士。”

　　莉莉丝冷漠道：“我不想和你再玩过家家的戏码了，沈嗔。”

　　她无视被包围起来的广场，和骚动不安的人群，指了指那方金棺，道：“我用意念可以控制它的存亡，只要你不想她死，就在后面的城墙上给我准备一架飞行器。我到了安全地方自然会解除控制。”

　　“当然，”她又冷冰冰补充道：“你也可以如你所说，尽力而为，但我想——”

　　莉莉丝锐利看向沈曼：“——那位小姐应该不希望她出事。”

　　沈曼眉头紧皱，握着光能枪的手指也收紧，可当下竟然忍住了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沈嗔。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年轻的庭长身上。

　　沈嗔无视周围，从容地看着莉莉丝，似乎在看一个拿着玩具枪的孩童，不无纵容道：“我的态度就是执法庭的态度，女士。”

　　“就算沈副庭长不愿意，她也不会弃大局于不顾的。您别无退路。”

　　此话一出，沈曼正要反对的声音顿时被堵在了喉咙里，咽也不是，吞也不是，噎得她喉咙生疼。

　　她梗着脖子，找个换气的地方，好畅通无阻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可这时，霍浦却挪过来，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不知说了什么，沈曼也沉默下来，犹豫半晌，看向金棺的方向，点点头不再言语。

　　见状，莉莉丝怒极反笑，挖苦道：“怎么，原来在你们的心里，母亲果然比不上锦绣前程吗。”

　　沈嗔唇角勾起一丝毫无笑意的弧度：“放任你离开，再次危害联盟安全，也是大差不差的选择，小姐。”

　　莉莉丝讽刺反问：“危害联盟？”

　　“你能说出这个字眼，沈嗔，你比我还罪无可恕。”

　　她几乎是有些痛快地揉捏伤口：“你认为外来者里换了一批新的人员，其实并没有。”

　　这位女士垂下来的指尖还在断断续续滴血，如饮血撒旦般低语，喃喃道：“早先的一批实验品，被催熟身体后，都在二十来岁的年纪陆续死去了。”

　　“他们是自然老死的。我取了基因克隆了他们，延续这些本该鲜活的生命。”

　　“你知道他们死的时候有多不甘心和痛苦吗，明明没活多少年，大半辈子，日复一日生活在单调的牢笼里，等到终于可以摆脱束缚，却不再年轻。”

　　“没看过多少风景，就要挥别人间。”

　　她痛恨地控诉道：“那和生出后代就要死去的蜉蝣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