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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Act 07.] 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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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进来景吾的状态着实不太好,好几个收购计划都因他的失误而搁置待议。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和他见面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只能在每天清晨听到“咚咚”的下楼声和花园大门阖上时刺耳的金属碰撞低音,全然不顾后面拎着早饭追出来的管家爷爷。书房总是灯火通明,天色熹微时就像是洪荒之中蔓延开来的光明,午夜里不比满地铺陈的向日葵般明媚,倒更像是《天国王朝》里耶路撒冷的肃杀寂寥。只一点的光亮,不过是我忘川路的尽头,那横亘其中的琐碎不是看似无谓的妄诞,却是真真切切难以逾越的鸿沟。但无论我在路上怎样地跌跌撞撞摸爬滚打,似乎它都一直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给我不同于迹部景吾的安心,因为它一直在等,等我来。
可我所期待的故事尽头,从来都只是一个迹部景吾。
其实要说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吧,我承认我囿于他和神城夏实的那段过去。那段回忆里没有我,他过去的时间里从来都不曾有佐苍唯这个女人参与,只有神城夏实弯起的眼角和偶尔软糯糯的撒娇,这是多少个朝夕相对的日夜都弥补不回的。中国作词人李焯雄写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今天就是将来的过去,记忆只是一种演绎。只是连我都不曾肯定也不愿面对的是,如若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多年后垂垂老矣的他是否会像如今怀恋与神城的朝朝暮暮一般回想我们的点点滴滴。
但你我都心照不宣的是,钟情的美酒从来都只有一种。
012.
过了没几天景吾的母亲便致电于我,寒暄了几句她也就开门见山地询问我进来景吾进来的状态,无非是知道近来迹部集团股票频频下跌的原因,我自然是不能告诉她有关于神城夏实的事情,一旦老爷子知道了,不只是神城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就连迹部景吾,也可能会面临让出迹部财阀第一把交椅的窘境。
“妈妈,你想多了,我想景吾可能最近也是忙昏了头吧,每天纽约巴黎飞来飞去,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呀。何况商场如战场,胜败也是常事,我们得给他时间,放心,景吾很优秀,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老爷子天天也就念着你,有时间要常常过来,可都惦念着你做的寿司。对了,你和景吾把事情定下来没有?”
原本以为把她糊弄过去了的我正打算松口气,没想到她一下甩出这么一个重磅炸弹,慌乱之间我一度想扣下话筒,手足无措地像是马戏团的跳梁小丑。
什么时候结婚?
我不知道。我不在乎?
我也曾经天真地认为我可以找自己的心意和愿望选择一个两情相悦的终身伴侣,只是情路都会有坎,命运都爱转弯。我和迹部景吾这样的身世,在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有些事情不得遂我们的愿,得到的和失去的,不可比较,也永远不能对等。时间对我们来说早已是不痛不痒的事,因为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嫁给迹部景吾的,又何来商量这一说。商业婚姻,包办爱情,我们可以没有过程,可以没有了解,甚至——可以没有爱情。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我的如果是一个不为任何外在因素唯独只爱我的爱人,我的结果是和迹部景吾步入礼堂,我的后果?我不愿意去面对这么残酷的想象,在任何事没发生之前都是无稽之谈,纸上谈兵只会让我更加趋向于制造一个悲伤的未来,这对谁无非都是一个劫数。
草草敷衍了几句整个谈话便以母亲埋怨迹部的不上心落下帷幕,我跌进沙发,晕眩和复杂的心情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但即使闭上眼睛,世界也并不会消失。矛盾始终是具象存在的,剧本以矛盾突出而发展,但是不是我们也必须得在矛盾的夹缝中踢踢踏踏地向前走,来诠释这一场人生如戏?
不久电话响起,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记者好朋友音成夏弥,我也就放松下来懒散地摁下接听。
“夏弥,什么事?”
“唯,有关神城夏实,我想我知道了一些事。”
她不同于平常戏谑怒骂的语气让我着实从沙发上直起身来细细倾听,接下来她絮絮叨叨的一大篇之后我再一次瘫倒在沙发上,被攥的泛白的手指关节咯咯作响,那心情不亚于置身摇滚乐现场的震惊跌宕。
我想我猜着了开头,但我却猜不中这结局。
013.
景吾回家后晚饭也没吃便钻进了书房,想来最近的事情真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整个迹部大宅的气压都有些低沉。我轻轻推开门,他仍在伏案疾书,即使是这样的危急时刻,却还是掩不住举手投足间的王者气息,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接受父亲许给我的这段商业联姻,并且甘之如饴。他似是觉察到了什么,视线向门边投来,灯光氤氲下恍若隔世。
“唯,有什么事吗?”他宠溺的眼神几乎可以掐出水来,但还是掩盖不了深埋其下的疲惫。
我捏紧了下午音成夏弥交给我的牛皮纸袋,对他扯出一个硬生生的笑容,我终究还是迟疑了。再好的过去,回忆的次数多了也就淡了,但是否是悬疑片一样充满阴谋和猜忌的人生,才是值得我们推导与回味的。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可悲的是,当你浑浑噩噩大半生,才发现过去不过也只是一场镜中月水中花。
扑朔迷离。
我捏紧了拳头,屏息凝神地走到迹部景吾面前站定,他似乎有些讶异我的反应,眼中盛满笑意地期待我下一步的举动。我有些僵硬地抽出牛皮纸袋放在桌上,几乎颤抖着指了指那东西示意他拆开来。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别过脸去不愿意对上他探询的目光。他低低一笑,牛皮纸袋撕开来的哧啦声让我着实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到他的视线随着那张纸一行一行向下移,撑在桌子上的手力道大了一些,可以感觉到桌角移动的细微摩擦。
“你……”迹部景吾明显有些压抑着抬起头来,“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他死死地盯着我,眼里分明有些密布的血丝,额上的青筋突起,像一头受伤发怒的雄狮。
“下午夏弥打电话来。”我忍下哽咽,对上他凌厉的目光。
“所以说又是那个好事记者多管闲事?”他轻嗤一声,有些不屑地捏住我的下巴,“你就这么相信她?”
“我信。”
多么笃定的两个字,那一刻之后我都对我的决绝感到惊异。我想在我的潜意识里,或多或少我都是希望神城夏实真是如资料上所说那样,这样迹部景吾在沉寂一段时间后便会把整个心完完整整地交给我,而不是如现在一般,有另一个女人在他心里始终占据着一席之地,而我却不得抱怨一词。
只是我忘记了,总是《偷天陷阱》这样的爱情,才会在记忆里最真实最清楚。
014.
关上门的一刹那我看见迹部景吾压下电话跌坐进沙发里,凌乱的发尾略微扫过泪痣,像是驾着战车路过凡间的阿波罗。只是强大如他,也还是抵不过一个情字。我记得面相师曾经说过:凡生有泪痣者,今生今世注定为爱所苦,被情所困,且容易流泪。我想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你终是不得不信,即便当年正值年少的迹部景吾对此是如何嗤之以鼻,而今在世界之巅身不由己的他也还是败下了阵来。
“神城夏实,女, 26岁,北海道函馆市人。小学初中均就读于函馆第二小学,高中就读于东京冰帝中学,毕业于早稻田大学。高中时期与迹部财阀第一继承人,也就是少爷您谈恋爱直至大学毕业后两年。现为[Takahashi]报社记者,最新资料显示,她是北部神城集团的小女儿,神城集团第二继承人。”
神城集团,稳坐北部第一把交椅,近年来不断扩张势力逼近东部。而迹部财阀则是东部地区唯一一个可以与之抗衡的集团。
一切豁然开朗,似是风雨过后人们打开方舟一般晴空万里,万籁俱寂。
记忆只是一种演绎,只是不曾料到的是,原本在过去被奉为真实的如今记忆,竟然不过一场戏中戏。费力倾尽本色的出演,惊悸之余还可以捕捉到当时未加粉饰的笑脸相对的画面,只是原来举步不前的人一直都只有一个人,悉数封存的过去被奥斯卡影帝都无法媲美的精彩演出扔在了时间尽头,被无知的人肆意践踏。不敢说对未来的恐惧,回过头才发现过去也是仕女图的苍白空洞。蒙蔽于谎言下的世界总是被雕琢地精细,为之弹一曲完美人生。只是如同《盗梦空间》的神秘,在塑造起的世界里,不知道看到的摸到的闻起来的甚至是爱过的,究竟——
是不是真的。
即使闭上眼睛,世界也并不会消失。只是我不知道,人生可以如此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