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 回忆不及时光长。》终南山下采菊花

2、[Act 02.] 淡忘

　　003.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奇怪的是明明我没有做什么事，但是竟然会觉得很累，陷在沙发里不愿意出来。头顶吊灯的温度把空气炙烤得有些烫，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在外面打拼这么多年，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坚强的人，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没骨气，但这个时候我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一边在心里盘问自己为什么要哭，一边告诉自己想哭就哭出来，最后竟像5岁的孩子一样嚎啕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他在身边，他一定会对我的行为嗤之以鼻，然后用极其熟悉的口吻批评我说这样很没形象也很不华丽。

　　但是“如果”“熟悉”这样的词语只能代表着过去，却永远不能标榜未来。我想我今天就算蹲在这里哭到昏天黑地哭到声嘶力竭他也听不到我心里的声音，甚至换回的可能是明天早晨邻居不满的白眼和路人对我红肿的眼睛的诧异。我试着问自己这又是何必，都是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情，像我这种人是早该抛开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耿耿于怀。我揉揉眼睛，却还是在下一秒又模糊起来。突然想起国中的时候物理老师告诉我们人永远不可能把自己抬起来，那时忠于受力分析的我和他争执了好久，最终才在他的白眼下接受了人真的不能把自己抬起来的事实。但是现在想来，如果这条自然规律真的可以实现的话，我真想立刻把我自己从地上拎起来狠狠地打一顿，也许这样会清醒得多。

　　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在分手时，一方总会另一方说我希望从来没有见过你云云。人都是这样，知道没有结果便不会开始，知道得不到幸福便再也不想遇见那个人。就像壁虎会爬行时尽力让自己受伤的尾巴不挨到地上一样，人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伤口，让它不再被伤害，让它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愈合，然后渐渐忘掉这个伤疤曾经带来的痛。就像时间对回忆缓慢的破坏，好比锈相对于某些极容易生锈的金属，像体质弱的人极容易伤风感冒。其实时间真的是一剂良药，就连自认为曾经爱得轰烈的我，就算是此时还在为你为我们的爱情哭的我，也慢慢地发现有些事情已经逐渐从我的记忆里淡出了。

　　包括我曾经深爱的那张脸。

　　004.

　　我拉开抽屉，里面有我出差时从各地带回来的明信片，也是随着他的喜好吧，底图都是清秀的山水风景。每张明信片上都写满了字，我一度惊讶于自己以前那些执着的毅力究竟是从何而来，接着也像扔掉那些玫瑰花一样将他们悉数扔进了垃圾篓。在他订婚之后我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可以介入他的生活了吧，总不可能总是倚仗着什么前女友的尴尬身份找借口探听他近来的情况，那么这些明信片也就是不必要的东西了。

　　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回复过我。

　　我一直以为就算是我没有署名他也会认出是我的字迹，但当我寄出第十张明信片而后过了一个月我也未曾收到他一封回信。信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交流互动，如果只是一方面单纯的默默付出，恐怕也失去了它最初的意义。就像爱情一样，喜欢本来就是一个相互动词，是两个人的事。好比是一支舞，总要两个人来跳才能诉说圆满。所以当我发现之前的心意全都是徒劳时，也就结束了这种看似愚蠢的行为，只留下这慢抽屉的回忆。

　　还好我并未对此感到介怀，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总是可以找到一个出口来为自己排忧解难。所以我总是安慰自己说他这种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应该是没有时间来回信的。但我总是会忘记一些事情，比如说一个人如果对另一个人很重要，哪怕就是要他放弃整个天下他也愿意，更何况只是一点点零星的时间。等到后来我逐渐想起的时候，也明白了他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

　　因为不仅是他，就连我，都快忘记了。

　　就好比说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即使是故地重游，我也不曾想起我们究竟是经常坐在靠花的那个座位还是靠着书架的那个座位，亦不记得当时的熏香究竟是曼陀罗还是玫瑰。中国有位古人说过“以五十步笑百步”这样的句子，我自认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总是暗暗地告诉自己就算真的是他不愿意回信也是应当的吧，我们都是这样，唯一不同的是在时间上我比他晚了那么一点。但就算是迈着不同的步调，到了最后无非是殊途同归的结局，那就是彼此遗忘。

　　我曾经想过，像我们这样无疾而终的爱情，本就应该彼此淡忘，贝多芬说这才是最伟大的方式。泰戈尔在《飞鸟集》里曾经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而是我们明明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当时我翻到这一页时忍不住泪流满面，随即在下面加上了一行字。

　　“最遥远的距离不仅于此，更甚的是原来到了最后，曾经深爱过的两个人才发现早已渐行渐远。”

　　泰戈尔早在几百年前就洞彻了几百年后伤感的爱情，抑或是，从古至今的爱情都是这样，无论是谁都逃不过这首抒情诗里的宿命。他们其中有的最终修成正果，有的却误会一场。
　　比如我和迹部景吾。

　　我原本以为这之后我可以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安稳地过日子，认认真真谈一场恋爱，然后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平安地度过一生。等到老得走不动路了还可以对情窦初开的孙子孙女们说奶奶在年轻的时候也像他们现在一样曾经轰轰烈烈地爱过一个男孩子，然后慢慢地回忆这一生。只是我不曾料到，我和他竟然将那首爱情诗演绎地如此淋漓尽致，直到我从社长那里接过工作表时才笃定地承认了泰戈尔的经典与传奇。

　　采访者：神城夏实。 [Takahashi 报社记者.]
　　应邀者：迹部景吾。 [迹部财阀 董事长.]

　　命运的齿轮吱呀着又向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