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星希》风雪霜晴

16、此恨绵绵（四）

　　有些人啊，连睡个好觉都那么的难。
　　风茉莉晚上被大姐的信鸽吵醒，早上又被小妹的信鸽吵醒。
　　她整个人都是发懵的状态，还想着县衙什么时候养鸟了，听到熟悉的信鸽，风茉莉才反应过来，那是小妹的信鸽
　　熟练的取下信件，撕开封口，一目十行的看了一下内容。
　　哦，没找到杨梅呀。
　　什么，没找到杨梅！
　　风茉莉立刻想到了那颗梅色的珠子，若非傅公子案发，她们肯定会检查云城附近，若是有心，想发现这颗梅色的珠子并不难。
　　还可能误以为这是杨梅留下的线索追查下去。
　　这个误以为，足够让她们白白浪费一些日子，浪费的时日，足够把杨梅送出云城。
　　所幸，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风茉莉研磨铺纸，提笔时，一颗大滴的墨珠落在纸上，墨珠适时的阴湿周围洁白的纸张，直到彻底干涸凝固。
　　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风茉莉微微一愣，十年前与一位神婆的对话浮现在风茉莉的眼前。
　　十年前。
　　还处在深闺的风茉莉，在听到四哥战死的讯息时，来不及悲伤，她找到了当地最有名气的神婆。
　　初见时，风茉莉一时之间竟不相信这位娉婷婉约的中年女子居然是众人口中百求百应的神婆。
　　这位中年女子并不像常见的神婆一样故弄玄虚的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而是沉默的点燃了三炷香，穿着藏蓝色的法衣，先是询问风茉莉的来意和所求，随后端出一盆水。
　　很多神婆管这叫圣水。
　　神圣珍贵。
　　“这是……圣水？”
　　女子诧异的看了风茉莉一眼，解释道：“只是寻常的净手水”
　　风茉莉：“……”
　　净完手，女子从众多宣纸种选取一张，平铺在案台上：“小姐，你觉得什么情况下，这张白纸会染上污点？”
　　“染墨。”风茉莉果断的回答道。
　　“小姐很聪慧，墨色是最极致的污点。”女人投来赞许的目光。
　　接着她犀利的提出了下一个问题：“但有了污点，这张纸还是白纸吗？”
　　“或者说，它已经黑了？”
　　看似简单的询问，意义却颇为深远，风茉莉一时竟回答不上来。
　　女人语重心长的注视着风茉莉：“小姐，这便是你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至于第二个问题，也是我对小姐的问题，您认为，该如何清除掉纸上的污点。”
　　这，恐怕根本不可能。
　　女子只是平淡的笑笑：“小姐不必着急给出答案，以后的路还很长，您总会悟到的，只要有那一天，一切都不晚。”
　　风茉莉紧紧攥着手里的毛笔，在已经不能写字的纸上重重划过一笔。
　　十年后的今天，她明白了神婆当初的话，可惜已经过去十年了，不知道她还是否在世。
　　重新取好纸写下情况后，风茉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个神婆的事告诉给了风初樱。
　　毕竟，她不在云城，风初樱孤木难支，有些地方难以顾及，若是那位神婆还在世，应该能助风初樱一臂之力。
　　风茉莉放下笔，塞入信件，放飞信鸽。
　　同样的时间，一只信鸽悄悄的飞进了沪茯苓的卧房。
　　沪茯苓取下信件，展开后，冰冷一笑，呵，居然是她。
　　她就知道依杨县令的做官头脑不可能对这么明显的自杀不依不饶，除非查案使。
　　一般查案使到了都是恨不得快速结案，可到兰成的查案使迟迟没有露面，这让沪茯苓起了疑心，只好和县衙内的耳目打听一番。
　　在此期间，沪茯苓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为了防止被查到，她只能牺牲无辜的四夫人。
　　她千算万算居然没有算到查案使会是风茉莉。
　　自己真是愚蠢啊，怎么就没想到会是风茉莉呢，她最近闹出的事，在风茉莉眼里不过是拙劣的戏罢了，沪茯苓悲凉的笑出了声。
　　守在门外的锦绣听到笑声后掀起门帘走了进去：“小姐。”
　　她刚好和冷着一张脸的沪茯苓对上了视线。
　　锦绣被她冰冷的眼神冻得颤抖了一下：“小......小姐。”
　　“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呢，锦绣。”沪茯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锦绣赶忙跪下认错：“小姐息怒，奴婢听见笑声，以为您醒了，所以就......”
　　“他们怕我，是他们做错了事，怎么如今连你都开始怕我了呢？”沪茯苓放开手里的鸽子，略带不解的问道。
　　“难道......”沪茯苓眼神一凌，仿佛要从锦绣身上盯出个洞来：“你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奴婢不敢！”锦绣连忙否认。
　　“既然没有，你又在害怕什么，还是说，你看到了什么？”
　　“奴婢没有。”
　　沪茯苓收起恐怖的表情，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既然你没有做过亏心事，又何必害怕我呢，锦绣。”
　　“锦绣，无论你信不信，我都还是那个沪茯苓，从未改变。”
　　一起长大的交情，沪茯苓怎么可能不知道锦绣在想什么，只不过有些事她不想放在明面上说罢了。
　　但没想到连自己最亲近的人也开始怀疑害怕自己，沪茯苓深感心累。
　　但这又如何，她的计划，已经快要完成了，就算是熟悉她的风茉莉，也妄想侦破此案！
　　“走吧，锦绣，和我去会会那位查案使。”
　　沪茯苓到达县衙的时候已是晌午，正是县衙用饭的时辰，因此门外没有太多的衙役，就算有谁敢拦截这位连杨县令都讨不得好的沪大小姐呢？
　　沪茯苓一进门就开始呼喊：“风茉莉，我知道是你，你什么时候胆小如鼠的躲在暗处了，连我的面都不敢见吗？”
　　越说越激动，大有要砸了县衙的架势。
　　“这位小姐，这里可没有风茉莉。”一位穿着黑色查案使衣的男子拦住沪茯苓。
　　这位黑衣男子气宇轩昂，剑眉星目，眼光深邃：“擅闯官府，乃大罪。”
　　锦绣一听是大罪就急忙要拉着沪茯苓离开，但沪茯苓可不怕这些，当即拨开男子就要闯进去，却被黑衣男子抬脚绊倒，摔了个狗啃泥，颜面尽失。
　　“我称你一声小姐是敬重你，望你自重。”黑衣男子大手一挥：“来人，把这个擅闯官府的大胆刁民给本官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