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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复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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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添加廖尘熹为好友的信息已经石沉大海,她看着空荡荡的微信消息,搭上了返程的公交。
“早早!”
舅舅看到了在门外徘徊的她,激动得直挥手。“你怎么过来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调皮地冲他眨眨眼,“猜猜这是什么?”
林昱角瞪大了双眼,惊喜地接过袋子“御祥记?!我最喜欢吃的御祥记!”
“舅,你要不要这么夸张,搞得我俩就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一样,”林昱角压低声音,不好意思地朝四周看了看,脸上还是忍不住笑出了褶子,“我亲亲侄女送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我能不激动吗?”
“好啦我的亲舅舅,记得好东西要和心爱的人分享哦,”
她边说边朝窗内张望,“他今天没来上课吗?那个壮熊,”
“你不要这么喊人家啦,不礼貌,”
“那我喊什么,小舅舅?好怪哦”
林昱角被晒得黝黑的脸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他姓迟啦,今天给我发微信说生病了就不过来了,”
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我的亲舅舅还是很厉害的嘛,这就已经发展到报备行程的阶段了。周末晚上我帮你守店吧,你就出去玩一玩,最好能约个会。”
“这怎么行,姜早,你之前说要去留学的事快给我提上日程,大好的青春别守着这个小城过活啊,”
“舅,我有点不想去了。”
“为什么?”她难得看到林昱角脸上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舍不得你啊,一想到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吃不到舅舅做的饭,听不到舅舅的声音,我就难过得想哭。”
“姜早,你就喜欢跟我犯浑是不是,我从小就教导你要出去,你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的家庭是一汪清水,可你的是一个沼泽,陷进去就出不来的。”
“至于我,我们不能打电话吗,说不定你舅想你了就买张机票飞过去看你了。”
“好啦舅,我不气你。留学是要留的,店也是要帮你守的,这个周末你就给我个孝顺你的机会吧。”
“凌晨十二点,一戴着灰色鸭舌帽的男子在望江路徘徊,是为情所伤,还是为情所伤?”
“周正,你说的这个戴灰色鸭舌帽的男子,不会是我们认识的人吧?”苏米佯装惊讶地搭着腔,
“他就是!我们的廖尘熹大帅哥!”
“你们可真闲啊,”一摞资料毫不客气地堆在周正桌上,廖尘熹顶着个黑眼圈,实在没有精气神继续怼他们,打着哈欠进了领导办公室,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请个假。
没想到刚走出办公室的门,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低下头,眼神冰冷,
“请问有什么事吗?” 语气满是疏离。
姜早憔悴的脸色让他恍了恍神,不过,她憔不憔悴,过的好不好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太累了,身心俱疲。自从她消失以后,他两年来的生日愿望,都是能再见到她,能回到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可现在,他只想回到没有遇见林早时的生活状态。回到那个没太多忧愁,猜疑和失落的自己。
“我找周正。”
他冷笑一声,“这么快就要钓新人了?之前那个这么快就腻了吗?”
“你说什么呢。”她发着虚汗,嘴唇发白,只好用椅背强撑身体,
“廖尘熹,我真有事找他,”
“谁找我?”周正循着声音就过来了,一看到林早,眼睛顿时弯得像两轮月牙,
“这么巧,中午我们仨一起吃一顿呗,就在离这不远的听雨轩,那家麻辣香锅可好吃了,就这么说定了哈”
话音刚落,周正也麻利地坐回工位,今天的“月老”就由他来当,不然这两别扭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坐一起好好聊聊,把心结打开。
没想到姜早也跟着走到了工位旁,“周正,周六那天,是轮到你站岗吗?”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林早,她怎么知道那天轮到自己站岗。“对,对啊,怎么了?”
“没事。”她垂丧着头,眼眶因为憔悴而变得有些凹陷,看起来可不像没事人,
“中午就在听雨轩见吧。”说完便像女鬼一样,魂不守舍地走出了交警队的大门。
听雨轩的装潢一如其名般古色古香,典雅的檀木桌椅,配以青花瓷的花瓶点缀,刚端上来还热气腾腾的麻辣香锅却中和了这里的雅气,大俗和大雅之间形成了奇妙的碰撞。
是姜早先到的,她提前半小时就过来了。趁着等的间隙,她又发送了一次好友验证,没想到的是,这次很快就通过了。看着空荡荡的对话框,莫名有些难受,这个对话框里曾经满满当当,盛满了青涩的悸动和爱意。
“你们过来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还有五分钟。”
姜早小心斟酌着每个字词,“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春熙路发生了车祸,可能会遇上堵车,你们往康祥路走。”
“我们已经到春熙路口了,没看到有车祸啊,在前面的红绿灯吗?”
姜早看着眼前的消息陷入沉思。
好像过了很久,像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她竟然都没发现他们已经落座了。
廖尘熹正疑惑着,姜早怎么像被点穴一样一动不动,看到他们来了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突然,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炯炯的光,那种炽热几乎要将他灼伤。
“我决定了,廖尘熹,我们复合吧。”
他们的初见,是在一个毕业晚会上。他是大她两届的学长,他们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他站在舞台上,自带松弛的气场,磁性的声音通过话筒扩散,散入她的耳朵里,本来有些困乏的她也不由得沉入他的歌声里,在他的世界里短暂地遨游了几分钟。
“廖尘熹”她看着节目单喃喃出声,这个名字,和映照在大屏幕里的那张脸一样,动人,是一种大部分人都会由衷欣赏的动人。
台下的她淹没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她发出的光亮就像手中快没电了的荧光棒一样,即使被人们捏在手里甩来甩去,发出的光也总是带点暗淡。她第一次见他时,是仰望的姿态。并且清醒地意识到,这样的“动人”是她的遥不可及。
她甚至当天晚上还在为交不出来的学费辗转反侧。但也是在当天晚上,她又做了那个噩梦。
灰色的轿车和一辆白色越野相撞,车身碰撞摩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响声,连带着闪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辆车迅速爆炸起火,天地都被火光笼罩,无情的火焰跳跃着吞噬了不远处的行人和车辆。
她挣扎着想醒过来,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充斥着她。
挣扎无果后,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知道司机是谁,是不是就能阻止这场悲剧”,以往做关于春熙路的噩梦时,她都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是控制不了梦境,或者说潜意识里也在保护自己。她不敢保证真实地看到他们之后 ,这样的无能为力会不会让她陷入崩溃的境地。
但是这次,或许是梦境的画面太过于惨痛,或许是火光蔓延的末世般的场景太过于真切,她不想再逃避了,她要跳入危险的“江河水”,她不要再因为逃避而一次次地承受不应该由她承受的愧疚,更不要再背负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努力切换视角,这就像第一次学走路一样艰难,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的移动,却被笼罩在火焰燃烧扬起来的灰烬中,什么也看不清。虽然感受不到呛人的烟味,但对于危险本能的恐惧还是让她一度想放弃。
她感受到自己脸上的潮湿,一时恍然这到底是自己的泪水还是别人的血雾。
就在她一遍又一遍安慰着自己,想让自己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时,一声微弱的求救又把她拉回了噩梦中。
“救救我,”
她以为自己在梦境中是没有实体的存在,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看到她,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火光舔舐发出令人发怵的“呲啦声”,就在她以为是幻听时,却又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喘息,她的心也被生命快要流逝时的虚弱揪得越来越紧。
但她发不出声音,甚至不能给予一些慰藉,唯一能做的就是全身心地专注感受着那个微弱的声音。“救我,”这声音也在被火镣烤着,吐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血和灰烬。
已经离得很近了,再往前挪一步,她依稀能辨认出不远处就是正在燃烧的车辆,也是引起这场大火的源头。
终于,她发现视线范围内的非机动车道上 ,好像有个人倒在那,呈匍匐的姿态,她努力想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可那人的面貌已经被大火灼伤,就在她悲哀地以为他已经没有生命迹象时,他耷拉在地上的腿突然往前挪动了一步。
她用力地想要让自己再近一些,再看清楚一点。
他也在往她的方向爬过来,可是每一步都困难极了,到最后,连挪动手指都是奢望。
她看着他慢慢变得无力的双腿,逐渐瘫软了的身体,最后只有嘴唇在虚弱地翕动,可是她听不到,她什么都听不到,自己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什么都听不到。
她无法从这场噩梦中醒来,也救不了他。
她在梦里难以自抑地恸哭,泪水却神奇地洗涤了她的眼睛,本来什么都看不清楚的她,这时却能看清楚那人的脸。
他就是廖尘熹。
是那个已经成为了交警,身着制服的未来的廖尘熹。
可以说,她在他还不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想要救他了。尽管后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告诉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要把自己搭进去。既定的命运轨迹,就像火车头只能沿着单轨道往前驶去般难以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