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线副本解锁中》诗岑

8、淮必

　　机械的尸体堆成了山，一具具都残缺不全。科技的矛与盾相遇，最终是防守者发出失败的悲鸣。
　　真的一点都不用自己出手。
　　罗一珂摸了摸没机会出鞘的剑，走向一尘不染的机器人少女：“干的不错，埃科，还有韩越儿，这样一来武仁村就再也不用担心怪物了。”
　　她转达给韩越儿，后者又吩咐给埃科：“埃科，请你随时留意有没有产生新的怪物，一旦发现了当场清除。”
　　这里是无人村，全息游戏里拿来陪衬玩家英勇的背景。
　　这里是武仁村，被人为操纵着永坠噩梦的真实。
　　人们从房子里跑出来，拾捡着识别着残肢断臂。有人抑制不住大放悲声——他们看到了他们苦苦寻找的那些人。
　　哀悼的圈在扩大，鲜活的人做他们的坟茔。坟茔中央，斩断残余的可怜的希望的那个人，听见了他们的哭喊，听见了他们的咒骂，然后无情地戳开事实。
　　“还有人要来吗？”她看着凝固的人群与静止的风，“都到齐了？”
　　全部人看着她，看着埃科，鸦雀无声。
　　罗一珂从他们眼中看到了恐惧，不是对于她，而是对于埃科，对于实力碾压性的杀戮的忌惮，还有似乎矫枉过正的噤若寒蝉。
　　“我只简单说几句。第一句，怪物我会安排埃科持续清理，你们应该可以放心了。”
　　还在沉默，甚至没人敢看她的眼神。
　　和这群人说话真费劲。收起这样的一丝烦躁，罗一珂继续说起来：“第二句，现在这个游戏……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游戏其实是真实的吧？”
　　有人在默默点头，大部分人缄默无言。
　　“让我来还原一下你们的遭遇。”罗一珂做着手势兜了个圈，“你们本来生活在C城原岭镇武仁村，有这样一群人，绑架了一部分村民，用某种手段让他们变成了怪物，又投放回村里，这就是所谓副本NPC和怪物的来历。”
　　她留了一个短暂且坚定的停顿：“到了2025年，这里被改名无人村，包装成一个VR游戏的副本，并且编造了一套对那些人有利的故事，因为是游戏，所以就算玩家觉得解释不通也会以为是剧本写得不好，不会想到游戏官方给的解释完全是错的。”
　　“很抱歉。”她微微颔首，“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真相，我可能也会一直这样以为下去。”
　　“你在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明明就是这些人自作自受嘛！事实都不信搞什么阴谋论。”
　　罗一珂看向他的衣着，光鲜时尚明显来自城市。
　　“你是玩家？你宁愿相信被编造出来的真结局，也不愿意看看眼前真正的事实？”
　　“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从一开始就神经兮兮的，什么玩家，什么游戏都来了，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淮必好心地给他们钱给他们技术还给他们工作机会，结果他们贪心不足自己糟蹋了，这不是事实吗？这能怪谁？”
　　淮必？
　　“你说，淮必？”罗一珂用审视的目光笼住他，“这是游戏公司的名字，你知道淮必，但你不知道游戏的存在？你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你和淮必什么关系要处处维护它？”
　　那人没能答出来，愤怒的“自作自受的村里人”先爆发了。
　　“别听他乱说，欺负我们还骑在我们的头上泼脏水！”
　　“真会颠倒黑白反咬一口！”
　　“我们自作自受？我男人孩子怎么变成这样的，你指着良心说，你敢说和你们没关系吗？”
　　那人连连后退，嘴里不满地嘟囔着：“什么玩意……洋芋头的，淮必怎么又扯上我，我是来当志愿者的啊……真洋芋头的活该受穷……”
　　他忽然瞪大眼睛，原来是胸膛穿透了剑锋。
　　罗一珂收剑回鞘，这把剑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经过这样一番插曲，村民对罗一珂的距离感不再泾渭分明了。她得以顺利地请求他们配合自己调查真相，不过这中间又出现了一些理解上的分歧。
　　“我怎么不记得有人说过这里是游戏，淮必不是说的和我们做交易吗？”
　　“这么大的事你不记得？不配合不认这是游戏的死了一片，被那个……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别吵这个。”罗一珂制止了这场没有结果的争论，“什么线索都没有，吵也白吵。你刚刚说到淮必的交易，他们现在还会派人来交易吗？”
　　被她点名的人抬起头：“会，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来。”
　　“那下一次来是什么时候？或者，有没有办法把他们约来？”
　　“你是想……”
　　“给我一个他们下次来的时间，然后，其他人，上次我进来时候的铁丝网还有吗？布置一下，我要至少抓住一个从淮必来的人。”
　　罗一珂自觉承担了发号施令的职责。那些村民在她的指挥下忙碌起来，拿来铁丝盘绕成陷阱，拿来泥土和树叶做伪装和掩盖。
　　身体忙碌起来了，脑子也必须想些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对自己来说，是回去，回到原本的现实中，不受这个破游戏和那些乱七八糟的阴谋影响一丝一毫。
　　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对武仁村来说，是讨回公道。或许不该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丁秋娣，但……不对，该做的事，怎么叫头脑一热呢？自己和丁秋娣们想要的是一样的，与他们为敌的都是淮必，需要对抗的都是淮必。
　　管委会，能在游戏世界掌握话语权的人，开发游戏的淮必应该一手策划了这个形势。她是玩家受到“解锁完成度才能联络管委会”的限制，但NPC们不会。
　　对了，好像游戏还有其他的副本世界？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希望不要来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那简直没完没了了……
　　想那么些干什么？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不然还能怎么样？
　　罗一珂皱眉，最讨厌被层出不穷的问题推着走了。
　　许是她这副表情太过严峻，想找她搭话汇报情况的人先在气势上退缩。终于她还是听到了，算好消息。
　　布下的捕猎陷阱起效了。

　　颓然的猎物被铁丝缠绕着趴在地上，身上的伤痕印证着他曾怎样奋力挣扎。村民们朝罗一珂围拢过去，有人交给她一个黑色的物体。
　　“洋芋头的，他还有枪！”
　　枪？罗一珂接过，Z国禁枪多少年了啊！同时，一些过往也开始脱去包装壳，怪不得玩家只能拿到冷兵器，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别……别！我就是个干活的！”
　　“干活的？”罗一珂拿枪口比着他，“干活的怎么有枪？”
　　“是……是管委会给员工配的，我什么也没有我真的只是干活的！”
　　又一个战战兢兢，抖若筛糠。罗一珂又好气又无奈：“我就问两句话有这么可怕？别跟我装胆小，我讲文明，不强迫你，你自己交代吧。”
　　“可……可您要我交代什么呀！”
　　“淮必派你来干什么？”罗一珂敲打着手枪的膛口。
　　“您怎么知道我是……”他把用于惊讶的废话吞了回去，“我知道我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这个事情我也刚刚接手，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
　　“淮必派你来干，什，么？”对面压低声音放慢语速，带着足以将人压扁的气场。
　　“我……”他还想做一番讨饶，那把本属于他的枪瞬间指向了他的太阳穴。
　　“第三遍了，淮必派你来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满头冷汗地喘着……没死……她没开枪？
　　她只是冷哼一声把枪收回去了！
　　“那你知道什么？”没有枪，但威压并不会因此降低。
　　“我……我是淮必的程序员，管委会找我，来……来查一个bug……”
　　“bug？你说的，是这位吗？”罗一珂指向埃科。
　　“是，听说它在这里出现了……”
　　“还有，既然你说了bug，你应该知道这里被包装成游戏了？”
　　“游戏……什么游戏？”他的困惑并不像伪装，“我一直都在这里，生活工作……怎么成了游戏呢？”
　　“不是游戏，你跑来一个村子找什么bug？这东西不都是在电脑上找吗？”
　　“啊？！”他像受了冲击似的合不拢嘴，“游戏？这里是……游戏？”
　　罗一珂伸出手，在他复杂的目光中，解开了他腿上的铁丝。
　　面对村民群情汹汹的质疑，她简单解释：“打工被推出来垫背的，抓他没用。”
　　“谢……谢谢！”他站都站不稳就想鞠躬，“那个，说到游戏，我刚刚想起来，好像确实参加过一个什么游戏的测试，不过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这一句很有用。”罗一珂点头，“是VR游戏吗？”
　　“是……咦？刚才又突然想起来，好像只有管委会，才有退出游戏的权限……”
　　“我明白了。”罗一珂说，“你回去吧，想跟管委会怎么汇报都可以，你的枪我留下了。”
　　很好，这下确定必须和管委会扯上关系了。那就又回到了那个问题，怎么才能和管委会搭上线？
　　目前除了在副本中偶遇，她没有任何方式联络上其他玩家。管委会用副本将他们分散了。
　　怎么办呢……
　　【各位玩家请注意，各位玩家请注意。】
　　游戏系统？苏菲亚？
　　多久不说话了，怎么突然……
　　【下面发布紧急战斗任务，检测到游戏中出现无视副本限制的异常boss，请各位玩家以杀灭boss的方法将其清除，奖励10000家园币。副本屏障已解除。】
　　全息投影呈现出“boss”的模样，那是个穿着粉色裙装的少女，脸色不合常理地白，脑袋从低垂着慢慢抬起，迎着她的视线，僵硬地咧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