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南冥山

1、你好

　　〖本文所有内容均为虚构〗
　　〖请勿代入现实〗

　　头顶的照明灯亮起。
　　嘶，明晃晃的灯泡，耗电量不小。
　　程寔把头蒙进被子里，试图重新入睡，可惜那照明灯不是摆设，真材实料，晃的人只想骂街。
　　他干脆放弃抵抗，小心眯起眼，客厅里的灯似乎没有亮，估计丁清平还在睡觉。程寔艰难的起身下床，还不忘骂着推行“日出灯”这一发明的“专家”。
　　政府有这闲钱，不用来补充物资，净整这花里胡哨的，美其名曰：“我们要让百姓们在地下也能感受到日出与日落”大难临头哪有傻蛋会有心情观赏日出？欠举报。
　　他气不过，一口气塞了四个豆沙包，快要吃完时才感到不对劲：“诶？这好像不是在早餐店买的…”
　　丁清平裸着上身从卧室冲出来，恨铁不成钢道：“死小子，你陈阿姨亲手做的，全被你吃完了！”
　　程寔嘴里充斥着豆沙的香甜，翻了个白眼，含糊不清的说：“你俩以后结婚了让陈阿姨天天给你做，让你吃到吐。”
　　丁清平难得娇羞，红了耳朵，嗔怪道：“你这孩子说话，没大没小的…诶？这地怎么湿了？”
　　程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转回来埋头吃早餐：“地下渗水吧。”
　　丁清平拿来拖把，边拖干水渍边感慨： “想当初我们家房顶漏水时，都是姐夫给修好的，唉，七年了…”
　　“啪嗒”嘴里的面包掉在桌上，程寔面不改色的夹起，闷声低头吃，避开了丁清平异样的目光。
　　唉，这孩子…

　　七年前，末日危机爆发外星生物入侵达摩尔星球，三日内，全球三分之二的人灭亡，仅剩的幸存者被转移到地下世界生活。程寔的父母不幸去世，十岁的他跟随二十一岁小舅丁清平来到地下生活。开始的生活苟延残喘，饥一顿饱一顿，后来丁清平挣了些钱，生活条件好了很多。而今天，是程寔父母的七周年忌日。
　　程寔看着丁清平对着丁雪莲和程信的遗像念念叨叨，自觉无趣，搬着板凳坐在窗边，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
　　说是窗户，实际就是几块电子屏幕拼起的周边监控录像。地下世界，政府是明确规定过不可安装透明玻璃的，至于为什么，谁也不清楚。
　　耳边还是丁清平丧到要哭的声音：“姐啊，姐夫啊，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程寔的…”
　　程寔晃了晃脑袋，沉默着。小时候他被寄养在外婆家，和小舅一起长大，甚至对于父母的工作，他也一无所知。
　　换种方法说，他认为丁雪莲和程信不爱他，所以抛下了他，他也以为自己对丁雪莲和程信没有感情。身上流着共同的血，却形如陌生人，多讽刺。
　　想着想着，他又回忆起以前。小学时，别的孩子都有父母陪伴开家长会，那年外婆和外公都去世了，丁清平又在读高中，学业繁忙抽不开身。他始终记得每次家长会他都坐在教室前的长椅上一个人待着，等所有小朋友和家长全部进场，他才在老师的催促下低着头回到座位，所有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像棵草，无依无靠。
　　他羡慕那些有父母陪伴的孩子，他们有完整的童年，身在幸福中，感受着所爱之人给予的爱，可他没有，他只有一个丁清平。
　　危机刚爆发时，他也曾担心过父母，他连续几年没见过他们，但心里仍是爱着的。直到丁清平肿着眼告诉他，丁雪莲和程信已经死了，他才知道，他们没有在危险时给他打电话询问过他还好吗，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遗言，或许他的出生只是一个意外，他们并没有那么在意他，那么爱他。
　　想到这，程寔又忍不住酸了鼻子，红了眼眶。现在人人要求公平，平等，但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不可能的。所有人都会有缺失的东西，比如他。
　　丁清平突然从身后胡撸一把他的头发，问到：“你怎么…”看清他的脸后，有点诧异：“诶，你哭了？”
　　程寔揉了揉酸疼的眼眶，嘴硬道：“我哪有，只是困了，今天周日，我再睡会。”
　　丁清平“嘁”一声，而后又靠近他：“小时，下个月就是你生日，提前送你个礼物好不好？”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没半点真诚可言。
　　程寔也冲他笑笑：“舅舅，我没记错的话，连续七年，你一直送的我小黄鸭吧？”
　　丁清平踢他一脚：“这次不一样，你马上成年了，送你点不一样的。

　　丁清平是个搞IT的，前几年和陈羋在一块闯出了点名堂，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成绩可观。
　　丁清平开着车带着程寔在地下中心行驶。他的工作室位于祥城的地下，距离他们所住的德城地下不太远，但也有一定距离。
　　他透过后视镜看程寔，程寔正望着窗外，一脸看透凡俗的表情。丁清平白了他一眼，窗外啥都没有，头顶横纵交错的钢管，狭隘的空间充斥着粉尘，有啥可看的？小屁孩装什么深沉。
　　进了工作室，程寔嫌恶的砸了砸嘴：“啧啧啧，这么乱，怪不得陈阿姨不喜欢你。”
　　“死孩子说话客气点！”丁清平气得牙根痒，抬脚踹他。说完闪进一旁的房间。
　　程寔在一片杂物中中，找到一个稍微干净点的矮椅子，拍拍土坐下。一个亮闪闪的东西被他捕捉到，似乎是…一张芯片？发着紫光。程寔向前探身用手勾回来。
　　做工细致，分量轻，外观看来是高科技产品，表面用激光打上一个图案，很眼熟，程寔记不清是什么，他只觉得这东西有什么故事。但他能肯定，这不是丁清平的作品。
　　程寔正犹豫着要不要交还给丁清平，对方却从一旁的房间里窜出来，身后拉着一个恒温柜。
　　程寔慌得一批，顺手将芯片揣进兜里，一脸平静。
　　丁清平并没有察觉什么，一脸兴奋道：“看！这就是我给你的礼物！”说完打开了恒温柜。
　　程寔幼年时是孤独的，即使有丁清平陪伴他，他也仍觉得空虚。他希望有人真正走进他的世界，与被丢弃的他玩耍。
　　就像一片荒原，寸草不生，一丝火星便可点亮燎原之火。
　　之后的某一天，那个人突然问他：“我们刚见面是不是挺突兀的？”
　　他很认真的思考，答道：“没有，你信命中注定吗？”

　　恒温柜里躺着一个人。
　　程寔难得结巴：“丁…小…小舅，你不会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了吧？”
　　丁清平也难得没有揍他，一脸得意：“怎么样？酷不酷？最新款伽马人！”
　　程寔瞳孔震三震。
　　伽马人是当下最为发达的一种科技产品，与别的普通机器人不同，他拥有人类的自主思想，夸张点，十个人里有三个人就是伽马人，他们除了身体构造和人类不同，其他方面简直是顶尖选手。
　　一个人，不对，一个红发伽马人躺在恒温柜里，面色平静，仿佛真人一般。
　　丁清平凑近他小声说：“据我所知，这是唯一一款最先进的伽马仿生人，皮肤质感和真人无差别，自主思想绝高。”介绍完还不忘娇羞一下，“是我和你陈羋阿姨一起研发的…”
　　程寔走进恒温柜，细细端详着。他偏头问丁清平：“他叫什么？”
　　“丁幻，我儿子。”
　　“难听。”
　　“……”丁清平感觉自己养了个祖宗。
　　“舅，这是你儿子？这么说你给我造了个老表？”程寔脑子抽了一根筋，问他。
　　丁清平不理人，掏出手机跟陈羋聊天。
　　程寔用手点了点丁幻的手，软，嫩，果真是仿生。
　　他注意力全在这人身上，浑然没注意丁幻睁开的眼。
　　“你很喜欢我的身子？”
　　头顶冷不防传来一个声音，没有电子机械音，是清冷的少年音，如山涧泉水，丁清平还真是下了血本。
　　程寔吓了一跳，猛然直起身，低着头狡辩：“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和真人一样。”
　　丁幻顶着一头红艳的发色坐起身，跳下恒温柜，对着丁清平鞠一躬：“父亲。”
　　丁清平没想到他会这么叫，忙应下来，反应过来心中又五味杂陈，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年叫他一个二十七岁的青年父亲，他是该喜还是悲？
　　程寔在一旁幸灾乐祸，丁幻又转向他。
　　男孩倚靠在工作台旁，脖颈仰着，一脸得意，那双眼熠熠发光，盯着他看。
　　他们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对视。
　　丁幻首先败下阵来，他伸出手：“你好，丁幻。”
　　程寔反应过来，握住那双白皙的手：
　　“你好，程寔。”
　　丁幻的手退出来，程寔迟疑过后，慢吞吞地收回了手，指尖存留着机器人不该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