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脑子有坑》墨渡青染

2、登仙阁

　　苏鹤翊楞了那么一瞬，可这一瞬又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有再遇大师姐的惊喜，有感伤亡国之痛，有异乡人的思恋……还有一丝怨恨，对仙都众仙置大夏于鬼地不闻不问的怨恨，明明仙都与大夏结盟，以大夏的龙运换来这一隅之地的盛世太平，可到头来日夜供奉的仙都和其他交好氏族如同两把尖刀直刺大夏的心脏，岂止王权更迭，亡国亡天下，终究苦的是百姓。
　　“你……是谁？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千羽捏着那匹素娟开口问到，
　　“这面具本是秘法所制，平常是摘不下来的，只有极为亲近之人，才能让它摘下。”
　　“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有一席之地，真挺高兴的。”话说着，苏鹤翊向她走来，牵引着她的手把素娟缓缓展开，露出来的正是当年夏国公主的模样，没有题字，只有一个章，写的盛世太平。
　　转眼间眼前人都已经化为一抔黄土了，人间几百年也不过如此，但仇恨与恩怨却并未被我们的先祖带入陵墓，战争在蔓延，仇恨的种子又在下一代人的心里萌芽，氏族与氏族争端不熄，恐惧与暴力如烈火般烧上了仙都与鬼地，烈火难浇，人仙鬼的纽带悄然崩裂，不平等的挽歌已然在这片大地上回响。
　　“不知千上仙有没有过完这逍遥生活，没想到登仙登的太早，你已经把我忘记了。该不会仙都有那会让人忘记前尘往事的烈酒吧，师姐。”
　　苏鹤翊说完，便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未开便已经闻到了里面的香气，她把葫芦往千羽怀里一塞，等着她说话。
　　“呃，这是何意？”千羽面露疑惑，苏鹤翊以为刚才千羽是故意逗他们玩的，这么一看好像千羽是真的喝了孟婆汤了吧。
　　“姐，你快看师姐脖子后面是不是有线啊，好像，好像是傀！”
　　苏鹤鸣大惊小叫着把戒指来回晃动，苏鹤翊心下了然，手指翻飞，捏了诀，指上出现一圈红线，她双手一拉，千羽背后的傀线便被拉了出来，师姐的脸色便如白纸一般，仿佛所有的气力全被抽出来了，不过一瞬面容已经模糊，如一团墨纸掉入水中一般，随即千羽变成了一张纸人伏在地上。
　　“我天，怎么会，这不是千姐姐！”
　　“别吵，我看看。” 苏鹤翊正要把纸人收起来看，一个温润的声音在他们耳畔回响:“道友，请留手，这纸人还需留着，你们暂且跟我来，汧煜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汧煜？”苏鹤鸣想了想好似从未听过此人，半信半疑道:“不知高人是谁，请不要藏头露尾，逗弄我这个小辈。”
　　只见一只黑猫从树林里走出来，开始是四只脚并用的，随即逐渐转换成了站立行走，猫爪一挥，身上凭空浮现了几件衣服，大约是宋制的褙子。
　　一双琥珀色的猫眼仿佛有摄人心魂的法力，苏鹤鸣忍不住又飘回了戒指里，哭丧着脸:“怎么是只猫妖啊！”
　　苏鹤鸣从小就怕猫，大约是被猫咬过屁股的缘故，至今他都觉得猫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
　　“道友好呀，我是汧煜大人的灵宠瑾言，汧煜大人就是千羽上仙，请不要多虑，因为仙都有入世的规矩，需要化名，每日在仙都办事的神仙太多了，容易鱼龙混杂，不能随对凡人报真名，加之千大人有捏傀儡的习惯，她便编了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那她本人又在何处？”苏鹤翊有些期待的问到，些许是太久没见了，又有此般机会，何不拜拖这小黑上仙都去见见师姐呢，说不定还能了解些有关弟弟的线索。
　　“正好千大人也望西北玉门有些异动，便派我下来看看，还再三嘱咐我，若遇到一个样貌英气，带一把红伞，且手指上带有一枚白象色的骨戒的女子，一定要带到她那里去。还好我正要回收傀儡来到这里，碰上你们，也算有缘，仔细一看，想必你就是千大人所说的那位苏贵人吧。”
　　“是的，那还请瑾大人带我上去。”苏鹤鸣在戒指里又按捺不住了，飞了出来，“姐姐，琴姐姐那边怎么办？我们就这样走了，不太好吧。”
　　猫妖仿佛听得见他们的对话般，对苏鹤翊说道:“请随我来，你不变担心，仙都的时间与人间不同，只是一瞬而已。”
　　话说间，他们随瑾言绕过了几处禁制，来到杏林深处，泉水沿着蜿蜒的河道顺流而下，两岸的杏花正盛开，团团簇簇随风摆动，花中带着丝丝缕缕的瓜果甜香，让人陶醉。
　　再走一会，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人们喝酒聊天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浪潮一样滑入耳蜗中。声音越来越大，杏林里半遮半掩的草房酒店露出了它的酒帆，不知哪家的孩童追逐着燕尾风筝，朝苏鹤翊跑来，嬉闹声像放开闸的洪水，一切所听之声，所见之景，所闻之香，在这一片天地都有了实体。
　　苏鹤翊拉住一个正在赶牛的小孩，问到:“这是哪里？”
　　那小孩指向那个酒店:“喏，杏花岭。”
　　“多谢。”苏鹤翊没想到杏林深处还有这一番风景，有些怀疑，便问瑾言道:“此地是幻境吗？”
　　“仙都在人间设置的登天阁自然每一处都有幻境，只是这里是否是幻境还需道友自己定夺。”猫妖垂眸望来，脖子上的佛珠隐约可见，颇有神性，但好像又隐去了某些话语，给苏鹤翊一种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幻境还需我自己定夺？难道每个人的幻境不一样吗？”
　　猫妖笑了笑，眼睛弯成了一轮新月，再度睁眼时，眼睛已是一片血色，“道友，你说对了一半，每个人幻境自然不一样，我的便是无间地狱的血海。”
　　猫妖双手合十，这血海之景便若墨水般至上倾泻二下，岩浆滚滚，熔岩喷薄的热浪扑面而来。
　　“这幻境就好比一块巨大的画布，站在外面纵观全局，不觉有什么稀奇古怪之处，可再一晃神，便已成为画中人。”
　　“这是另一种自画像？”苏鹤鸣奇怪着，苏鹤翊想了想确实如此，用灵神回答道:“算是吧。”
　　“仙都难道用这个来辨别真仙还是假仙？”
　　“不是，登仙阁自有一套机制。”
　　跨入酒店，不见掌柜，只有一只猫眯着眼睛在座位上打盹，瑾言靠近，抬手就把它敲醒了:“瑾萱，不是让你来找我吗，居然在这里睡觉。”
　　瑾萱伸了个猫腰，眨巴眨巴嘴站起来，化成了人形，一副仙家子弟翩翩少年的样貌，说到:“师兄，你真是太不近人情了，我都在这等你三天了。”
　　“还多说什么废话，快把千大人的贵人送上去，我还有事，待会再来找你。”
　　瑾萱应和着，领着苏鹤翊进了内院，里面有一颗巨大的古树和一口井，瑾萱道:“跟上。”便一跃进入了井里，苏鹤翊紧跟上。这井颇长，但还好一会就到了。
　　入眼便是一个巨大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天上漂浮着一圈圈螺旋状的楼梯，这是登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