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最佳搭档》羊笔笔羊

13、行为分析

　　米勒带人在垃圾堆里找到了被报废的格斗型仿生人，虽然只是残骸，而且头颅和四肢严重损毁，但分量却重得吓人，克里斯打赌那玩意儿绝对不是塑料做的。
　　“怎么样？有用吗？”汉克看着康纳蹲在仿生人残骸前好一阵，终于忍不住问道。
　　“大量生物组件损坏无法重启，而且，这些组件没有经过正式登记……我无法识别。”康纳皱起眉头，他右手的人造皮肤层褪去，搭在残骸胸口的位置，后者的皮肤层褪去后，露出的却并非白色机体，而是某种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灰色躯壳。
　　“高密度合金，想要打坏它可不容易。”康纳收回手，活动了一下手指，“假设维克多的型号和材质与这个仿生人相同，他在对方身上造成这种程度损害的同时能保证自己维持正常运转，必须依靠远高于对方的格斗技巧，还有……”
　　汉克等半天没有等到回答：“还有什么？”
　　“我说不准，只是一种感觉。”康纳站起来，目光仍停留在仿生人残骸上，可供分析的痕迹不足以还原当时的格斗场景，但康纳至少能推测一二——重拳叩击损毁声学组件和音频处理器、扭脱关节分离运动组件、最后拆卸釱制脉搏调节器……
　　维克多的攻击方式残酷且有效，但依然存在某种不和谐，就像交响乐中一丝脱离主旋律的嗡鸣，康纳看着破损的残骸，知道答案就在其中，甚至刺眼，他只是需要时间。
　　汉克站在后边，抱着胳膊眉头紧锁：“有可能知道维克多会去哪儿吗？”
　　康纳摇了摇头。
　　汉克恼怒地咬紧下颚：“该死，线索又断了，死胡同一条。”他往外走了几步找到克里斯，安排布控搜查，然后又折回来：“康纳，走了，这里没什么好挖的。”

　　回警局的路上，康纳格外沉默，汉克跟他说了几次话都只得到心不在焉的回应，干脆把警帽摘下来往康纳头顶上一扣：“嘿，地面指挥呼叫汤姆上校。”
　　康纳诧异地抬起头，帽檐顿时压下来直接遮住了半张脸，他双手扶住大盖帽往后推了推：“汉克？”
　　“回地球了？”汉克揶揄地瞟了康纳一眼。
　　“我一直在地……”康纳的声音低下去，很快眼睛一亮，“哦！大卫·鲍伊的《太空怪谈》，1969年7月11日发行，我听懂了，很有意思。”
　　“嗯哼，”汉克忍俊不禁，“你干的真不错。”
　　“这首歌里的另一句歌词，哈哈。”康纳的表情舒展开，总算不再像便秘患者，汉克满意地转过头：“别再纠结案子了，监控录像会告诉我们维克多跑到哪里去了，他不可能藏一辈子，如果他决定再跳出来伤人，我们也会立刻知道。”当然，这个仿生人壮汉也完全有可能在警犬咬住他屁股前偷渡到加拿大去，但那绝对需要惊人的运气，康纳没必要知道这些。
　　“我明白。”康纳点头，“我在思考维克多的行为模式。”
　　“是你之前说的仿生人行为分析？”
　　“没错，”康纳认真地说道，“相比模控生命投放到市场的其他仿生人，格斗型仿生人在程序设计上无疑要简单得多，或许我能在这次行为分析上有所突破。”
　　“说说看，我洗耳恭听。”
　　“以家政型仿生人为例，为了更好的服务人类，他们在设计之初就会被植入家政程序，包括如何做家务、做饭、照看小孩、安排日程，以及满足人类的性需求。”康纳停顿，瞟了汉克一眼，又说，“换句话说，他们天生就会这些，不需要经历学习过程。”
　　“那格斗型仿生人呢？”
　　“格斗型仿生人不需要复杂的社交能力，不需要完成精细的活计，只需要掌握格斗规则和技巧，如何击倒、如何击杀。”康纳放慢语速，边说边思考，“汉克，你还记得拳场里那个人说的话吗——人类对阵仿生人，规则是人类不死，仿生人对阵仿生人，规则是赢者生存。这意味着，维克多的核心程序里拥有两套格斗选单，原本泾渭分明，就像有一堵墙隔在中间。”
　　汉克听明白了：“但当他跟米奇爆发最后一次争吵时，那堵墙出于某种原因崩溃了，结局就是米奇被打断喉咙，嘴里还塞进去一截灯管。”他说完皱起眉头，不管维克多出于什么原因杀死米奇，他的手法都不像在格斗，而是虐杀，仿生人真的会这样做吗？
　　“康纳，你刚才说格斗型仿生人不需要社交能力，但我们的拳击手明显不是个哑巴，对吗？不仅如此，没有一个邻居怀疑过他不是人，这需要的可不止社交能力。”
　　“他可以学，就像婴儿学说话那样。”康纳回答，“而维克多的学习对象是……”
　　汉克接口：“米奇·暴脾气混蛋·里斯尔，还有拳场里几十个用睾酮素思考的蠢货。”他厌恶地嗤笑一声，“暴力犯罪教学的完美组合。”
　　康纳点头：“这也解释了米奇的死状，你说得对，汉克，整个案发现场都写满了私人恩怨，而这个人就是维克多，读懂现场也就能读懂他……”他闭上嘴陷入思考，忽然右拳一击掌心：“我知道了！”
　　他抬眼看向汉克，目光亮晶晶的：“多谢你跟我说话，我想明白维克多会去哪儿了。”

　　汽车驶入贝尔岛，汉克还在纠结康纳的推理：“认真的，你是怎么从案发现场读出模控生命来的？”
　　康纳靠在副驾驶椅背上，手指灵活地弹着硬币：“他因为身份认知而感到痛苦，米奇的邻居认为维克多是他的人类伴侣，而地下拳场的人则态度相反。”
　　“所以他在疑惑自己究竟是人还是仿生人？”
　　“从功能上，并不。”康纳的笑容里有种汉克看不懂的意味，像是自嘲，一闪而过，“但身份认知是很复杂的，即便对于仿生人来说。”
　　“米奇把维克多当作赚钱工具、管家、毒品源、性伴侣，这些需求都不会让仿生人感到迷惑，他们的核心程序设计是服务人类，但情绪需求会，而维克多无从学习如何处理那些情绪。你看到他是怎么杀死米奇的了，殴打、性侵、毁坏发声器官……这并不是报复，维克多是在摆脱米奇对他的控制，通过某种对等方式，那么，接下来呢？”
　　“老天爷……”汉克揉了揉后脖子，康纳的话让他感到不自在，甚至不安，他离题万里地想到圣诞节的争吵，单方面争吵，当然了。汉克想知道他是否让康纳感到迷惑，因为他对康纳有情绪需求，尽管对于那些复杂情绪来说，这个词似乎过于冰冷了。
　　“你认为维克多接下来会回到模控生命，为了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起源？”汉克努力拨开脑海里毫无逻辑的联想，但不是很成功，他踩下油门，把车开到了限速内的最快速度。
　　“没错。”
　　康纳偏过头，和汉克对视：“我还认为你应该穿上防弹服，安全起见。”
　　“在后备箱呢，两件。”汉克简短地回答。

　　有了搜查证和逮捕证，汉克和康纳这次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模控生命公司大楼，同行的还有至少十五个全副武装的特警，他们的任务是活捉格斗型仿生人，局长命令。
　　时间是凌晨两点五十，大楼虽然灯火通明，但仍在活动的员工并不多，这是个好消息，媒体什么的最好天亮之后再来捣乱。
　　汉克在康纳监督下穿上了防弹服，并且成功给对方也套了一件，评价道：“就像海螺套上了壳。”
　　“什么意思？”康纳疑惑。
　　“外表坚硬，内里柔软，大男孩。”汉克在康纳肩膀上砸了一拳，然后揪过对讲机：“五个地下仓库，五支小队，各自行动，保持联通，再强调一遍，我们需要目标活着，完毕。”
　　“我们去哪一个？”康纳问。
　　汉克回答：“哪个也不去，特警会好好照顾那位格斗专家的，如果他真的藏在这里的话。”一边走进员工专用电梯，然后冲康纳挑起眉毛：“我们另有任务，我猜你还没忘记我们的仿生人杀手吧？”
　　康纳很惊讶，这类警用花招显然不在他的设定程序计算之内，他问汉克：“你的意思是，利用职权之便非法调查？”
　　“哦不，我的意思是接受老天赠予的礼物，拒绝就太不礼貌了，你觉得呢？”汉克坏笑着拍拍自己防弹服上的“警察”字样，朝康纳一抬下巴，“模控生命的档案室在几楼？”
　　康纳叹了口气，改变声音说道：“研究员49号，目标70层。”
　　机器女声应答：“验证成功，准许通行。”

　　“模控生命的主程序，阿曼妲，它的主机在这一层，就跟薇姬一样。”康纳走出电梯，示意汉克跟上。
　　“喂，可别告诉我你专门去查维基百科了。”汉克没想到康纳还记得那个冷笑话。
　　“没有，我只是去看了那部电影。”康纳微笑。
　　“不叫我？”
　　“从你运用角色名字的熟练程度来看，我假设你已经看过那部电影了。”
　　“哈，你可真是个聪明鬼。”
　　“谢谢。”

　　康纳一路穿过四道门禁，显然不止来自底特律警察局授权，最后走进了一间摆满电脑的大办公室。
　　“阿曼妲的主机就在这里？”这跟汉克想象的不太一样，不过他的想象主要来源于《我，机器人》，还有阿西莫夫的小说，这很能说明问题。
　　“我说过，阿曼妲的主机在这一层。”康纳双手的皮肤层褪去，分别对接了一台电脑，解释道，“意思就是这一层都是它的主机，这间办公室只是安管控制区，想要访问核心数据，我需要先关掉几道防火墙。”
　　汉克看到康纳额角的指示灯变黄，但很快又变成了红色，连忙问：“出什么问题了？”
　　康纳抬起头，神情紧张：“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不超过十分钟，他试图绕过访问拦截，但没成功，这一层通道只有咱们来的那一条，我怀疑他并没有离开。”
　　汉克立刻掏出手枪，压低身子绕过一排电脑，低声道：“保持警戒，继续做你的事，我去检查。”
　　“汉克。”康纳不赞同的叫了一声，但汉克已经举着枪走开了，程序提示初次握手协议完成，他冷静下来，全神贯注攻克防火墙，只需要几分钟，他就能够接入仿生人档案库，里面一定有格斗型仿生人的信息，还有那个与他型号相同的仿生人杀手，答案近在咫尺。
　　康纳没有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慢慢从身后接近他，右拳抬起，这个姿势下，只需要一击……
　　“康纳！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