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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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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农历三月,漫山遍野几乎都是野蕨菜。
王秀和张月熟练地俯身,没一会手里就采了一大把。
反观络川,她不仅动作慢吞吞,采的蕨菜还尽是一些瘦巴巴的。
张月想到络川大病初愈,没什么精神,便不让她动手,只让她去旁边扯草搓草绳,到时候她分她一把蕨菜就是。
“好。”络川点点头,动作缓慢地从旁边扯了三四根草,按照张月说的搓成草绳。
复生十多日,络川早已发现这里并非修真界,而是人族普通人所在的人间。
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追求衣食住行,实在简单。
络川望着背篓心想。
眼看着蕨菜采得差不多了,王秀提议:“我记得这边还有一处野茶林,我们也去采点吧。”
山里的野茶虽然没有茶园里卖的品质好,味道也一般,但是胜在不要钱。
家里人农忙的时候喝上一大碗茶,再好不过了。
张月有些犹豫:“那野茶林好远,要不下次再去吧。”
要是没听说大福山的事,张月说不定就去了。但现在她心里有点毛毛的,只想采完蕨菜早点回家。
王秀是真的想去采茶,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络川身上:“你想去吗?”
络川摩挲着手指,蹭掉上面沾染的蕨菜汁液:“随便。”
随便就是可以也不可以。王秀立即高兴地说:“那你和我去吧,小月你在这等我们还是先下山?”
“你们都去啊……那我也去吧。”张月既不想在这等着,也不想一个人下山。
她们去的这片野茶林在小福山深处,附近的植被很茂盛,平时少有人过来。只偶尔有猎户在这放几个陷阱。三人分别采了一大包嫩嫩的茶叶尖,等回去炒制一下就可以直接泡茶用。
不知不觉间,太阳西沉,落日余晖透过林间间隙照进来,卷起一阵风,吹得四周的树叶刷刷响。
络川抬头看向远处杂草丛生的密林,眼神倏然变冷。
她不动声色地把茶叶放进背篓,又把那把柴刀拿在手里。
“哎呀,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得赶紧走!”张月着急地说。
王秀背好背篓哈哈大笑:“看把你胆子小的,走吧走吧。”
三人沿着她们来时的路走了一刻钟,张月的声音都在抖:“秀,络川,我们怎么又回来了啊?”
她们爬上一个坡,展露在眼前的却不是下山路,依然是她们刚才离开的野茶林。那野茶林旁边长着一棵几十人粗的老杉树,她们不会认错的。
王秀假装镇定,实际她的小腿也不由发软:“我们可能刚才走错了,没事,再走一遍。”
她话音刚落,忽然感觉闻到一阵腥臭气,天一下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啊啊啊——”王秀吓得乱叫,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步都走不动了。
张月赶紧去拉王秀,但人一旦泄了气哪里拉得起来。张月鼻涕眼泪流了满脸,一只手拉着王秀,另一只手摸索着去拉络川:“络川?络川?”
“我在这。”
一阵暖光亮起,络川就站在她俩不远处,一只手拿着柴刀,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只火折子。
火光倒映着她,络川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惊慌失措。
“你不怕吗?”王秀缓过神来,声音颤抖地问。
“哦。我也怕。”络川脸上的神情变得极快,学着她俩的样子整张脸的五官都用力地害怕起来。
张月和王秀对视一眼,呜呜,她们怎么觉得络川看起来更可怕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村里之前的流言,突然后悔今天叫络川一起进山。她不会真是被邪祟附身,打算在这害她们俩吧。
络川指着一个方向:“走吧。”
络川的语气分明和平时一模一样,但王秀有了先入为主的意识,怎么看怎么怪异。她硬着头皮说:“我怎么觉得是那边啊?”她随便指了一个和络川相反的方向。
络川定定地看向她:“你真要走那边?”
“应该是那边没错。”王秀拉紧身边的张月。
张月往那边看了看,忽然惊喜地叫出声:“哎!那边有亮光!好像真是那边?”
远处的高地上似乎有两个跟门一般大的灯笼,亮光就是从那发出的。
“走吧络川。”张月示意络川跟上。
络川看向那两个“大灯笼”,眉头皱得更紧。但张月和王秀已经头也不回地朝那走去了。
等离得近了,亮光越来越盛,天渐渐没有那么黑。
张月和王秀同时屏住呼吸,惊叹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是两盏巨大如门的水晶灯笼,灯笼间还有一条长长的鲜花路,通向天边。
王秀惊喜地跳了起来张望:“天啊,这是不是去修真界的路?”
她们从小就听村里老人说,人间和修真界之间有天堑。
但只要是有仙缘的人就能遇到一条通往修真界的仙路,眼前这个不会就是仙路吧?
两人越想越觉得是真的,激动得直跺脚。
络川慢吞吞地走过来,并不像她俩这样兴奋,只昂着头打量着那仙路尽头的天穹。
这股妖的气息可真熟悉。
“不如我们回去告诉村里人,就说我们找到仙路了。到时候我们村都能去修仙呢!”
“好!”
眼看着她们准备绕过这里下山,那灯笼处却突然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仙门今开,仅有仙缘者得见,过时不候。”
“仙人……”王秀当即跪下,“仙人。”
“嗯。”那老者的声音继续传来,“既然你最为诚心,那便由你先上前吧。”
王秀喜极而泣,拔腿便准备朝那仙路上走。但她还没走两步,就被络川拉住了。
“络川,你不能因为仙人先看上我就不让我去啊。”王秀很不满地打开络川的手。原本她还担心络川是邪祟,但现在有仙人在这,她可不怕了。
络川没理会她,只冷冷地盯着那老者声音传来的地方。
“络川,怎么了?”张月小声地问。
“没什么。”络川顿了顿,对着王秀说,“那你去吧。”
“去就去。”王秀理了理衣裙,小心翼翼地朝着仙路走上去。
这条路比她想的更好走,脚底的触感软软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走得越高,越能闻到一股血腥气。王秀心里犯了嘀咕,但可以去修仙这一点足以让人放下所有疑虑。
张月站在原地有些羡慕地看着小姐妹,她也想去修仙,不知道仙人会不会看上她。但这时,她的目光突然瞟到络川的动作。
络川抬起了拿着柴刀的那只手,用力挥起。柴刀以一种张月无法理解的力度,朝着王秀的方向飞去。
“啊!!”张月尖叫着捂住了眼睛。邪祟邪祟!络川真是邪祟!她要害王秀了!
王秀下意识回头,那把柴刀正好从她头发处飞了过去。
柴刀重重地砍进那条仙路尽头。
天就这样亮了。
王秀只感觉眼前一黑,一瞬间灯笼没有了,仙路没有了,她从四五米高的地方重重地掉了下来。
有人在她快落地时踹了她一脚,给了她一个缓冲
是络川。
“你……”王秀刚要骂人,却骂不出来了。
她刚才掉落下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头长约数十米的巨蟒。
那巨蟒两只眼睛张得老大,蛇嘴大张着,里头插着一把锋利的柴刀,血和涎水留了一地。庞大的蛇身因这剧痛正不停乱甩。那柴刀竟还真的被它甩了出来。
它快速地在草丛中穿行,王秀两眼一黑吓晕过去。
张月愣愣地站着,才反应过来络川那一柴刀竟然是为了救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去救王秀,还是先跑。
“趴下!”络川大喊。
张月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络川一喊她就赶紧就地趴下。
蛇身扭动着从她头顶掠过,直冲着络川而去。
黑鳞巨蟒口中发出模糊的声音,它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的络川。
她皮肤比常人看起来苍白得多,脸颊上几乎没有血色,黑沉沉的眼睛看向它,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整个人都很瘦削,甚至能看到她衣服下凸出的骨头。让人很难想象这小身板怎么能用出那么大的力气。
黑鳞巨蟒正欲张开血盆大口向前,心中却忽然生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惧意。
那仿佛是一种对它妖魂生而有之的压制,压得它甚至有跪服的冲动。
就好像……好像眼前站着的是道行深不可测的大妖一般。
络川淡然地看向它,眼中不仅没有丝毫畏惧,甚至还有轻蔑。
黑鳞巨蟒修炼百年,吃了好几条人方有今日之势,早已探定大小福山都没有它的敌手。
巨蟒总觉得是自己看错,再度凝神细看,怎么看都觉得站在它面前的分明就是一个普通人族的小孩。
巨蟒不再疑神疑鬼,忍着那股惧意张开血盆大口,决定先把这碍眼的人吞吃下肚再说。
张月抬头正看到这一幕,她想喊却喊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大口闭合。
但张月想象中的络川被蟒蛇吃掉的画面并未出现。
那把柴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络川手中。
这一次,柴刀自下而上,贯穿了蟒蛇的蛇头。
被蛇血洒了满脸的络川从蛇嘴里滚出,她利索地翻到蟒蛇身上,用尽浑身力气把附着了妖力的柴刀没入这条蟒蛇的七寸。
蛇打七寸,即便它是蛇妖也不例外。
重物坠地,蛇妖至死都想不明白它怎么会死在一个如此弱小的人族手上。
确定它真的死了后络川收起柴刀,不慌不忙地运气压下喉头的血。
刚才她动用复生以来修炼出的妖力,一举斩杀这条已经有百年道行的蛇妖,却因此触动了碎裂妖魂上的伤,如今她额间、脖颈处已皆是汗。
“啊——”两声划破天际的尖叫声。
一声是刚醒的王秀。一声是抬头的张月。
清风吹来,络川背光站在那里,她身上布满腥臭的血迹,看着如恶鬼一半狰狞。
“走吧,下山。”
本来平淡的语气都显得诡异起来。
王秀翻了个白眼,又晕了过去。张月牙关打战,眼睛抖了又抖,也几乎在晕过去的边缘。
自这天过后,王秀和张月吓得大病一场。以前她俩总上门去叫络川玩或者干活,现在在路上碰到络川都远远地绕道走了。
络川在意识到她们是在有意疏远后,也无甚在意。
让她在意的,是村里的流言蜚语又多了起来。
“林家丫头真的邪门!”
“就是!我外甥女张月亲口说的,是林络川身上的邪祟杀了那大蟒蛇。”
“那蛇要不是被官府拉走了,能卖不少钱呢。”有人的话题默默跑偏。
“谁说不是,谁能想到大福山作怪的是条大蟒。”
“你们说林络川能杀大蟒蛇,她身上的邪祟不会比蛇精还恶吧。”话头又转回络川身上,像是认定她身上有邪祟。
林正从镇上赶集回来,就听到村里人在大树底下说他女儿。他是个铁匠,长得高大且一脸凶相。
听了这话脾气立马上来了,沉着一张脸:“我女儿好端端的,哪个鳖孙脱了裤子放屁在这胡说八道!”
村人乖乖闭上嘴。
等确定林正走远了,她们又凑到一块继续说:“我看不止林络川邪门,她爹也邪!”
“就是就是,要不谁家媳妇生孩子都好好的,偏他媳妇生完林络川人就没了。”
……
林正带着赶集买的东西走进家门时,发现络川正在躺椅上睡觉。
村人的话突然闯进他脑子里,他凑近一步看着女儿的脸。分明还和记忆中的一样,邪祟?什么邪祟。绝无可能!
只是这回他虽然还是这么想,却没什么底气。
林正皱着眉,忽然发现女儿睁开了眼睛。
络川张嘴叫人:“爹。”
叫爹这件事对她来说很新奇。
她的真身生于天地,非要追本溯源,那天为其父,地为其母。
活了两千年,她也没叫过谁爹。但现在用着这躯体,她不能表现得太怪异。
至少,不能让这个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觉得怪异。
林正听她叫自己,心先软了一分,赶紧递过去一个纸包:“你爱吃的绿豆糕,吃完了就把药喝了。”
口感绵密的绿豆香气在嘴里绽开,络川的心情跟着变好。
林正看脸上也挂起笑:“晚上爹给你做红烧肉,你还想吃什么跟爹说。”
“我去赶鸡。”听说要做菜,络川把剩下的绿豆糕封好收起来,朝外走去。
“行。”林正拎着肉进了厨房。
自从妻子去世后,他又当爹又当娘,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现在厨艺已经很看得过去。
当林正把肉腌制好挽起袖子出来时,看到女儿已经正把家里的鸡往回赶。
林正看着几只鸡排队跟在络川后面的奇景忍不住说:“这些鸡要不说是你每天喂大的呢,还是跟你亲。”
络川勾动嘴角没说话。它们不是跟她亲,是怕死罢了。
即便络川现在妖魂碎裂,几乎无法被探查出来,但它们依然会对络川有天然的畏惧。就像那条已死的黑鳞巨蟒一般。
晚上吃饭时林正往络川碗里舀了一大勺红烧肉:“多吃点。”
络川看着碗里堆得冒尖的肉,心想,人族还有一个让她喜欢的优点,做的饭菜好吃。
饭吃得差不多时,林正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络儿,你哥给我们写信回来了。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