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妖域》小熊大人

12、第十二章

　　月色澄澈，琼树飘香。

　　群山环绕，密林之后，云白色城楼鳞次栉比，高耸入云，仿如托住天边的月亮。托月城因此得名。

　　虽已入夜，但入得城去街上灯火辉映，流光溢彩，竟亮如白昼。放眼看去，道路宽阔，两旁都栽种着不知名的花树，繁花簇簇，大如碗状，闻着便叫人心旷神怡。

　　城中商铺林立，人流如织，行走在其中的皆是修行者。街边有摊贩叫喊揽客，贩卖灵食、灵草、灵药、灵宠之类，总之什么都要跟一个灵字沾边。还有人叫嚷着兜售自家家传功法，不知是真是假。此番热闹比之人间帝王所居的都城更甚。

　　络川看着四周。她以前来过一次托月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只是那次她并未入城，只在城外密林上空，和当时的无忧门门主决战一场。没想到城里是这番景象。她闭眼感受着城中弥漫的灵气，又闻着这花香，原本的痛楚都感觉减弱不少。她暗想，这修真界她真是来对了。

　　尚永宁和关寻雁目不转睛地看着城中景象，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呼吸不觉凝滞。

　　忽有一青灰色大鸟挥翅而来，眼看着就要撞向修行者，可转眼间又振翅高飞，重入苍穹。城中人已对此司空见惯，甚至连多看一眼的都没有。

　　但尚永宁显然以为那大鸟要袭击他，又忍不住叫喊起来，惹得周边的人纷纷看过来。见他们中有人穿着无忧门弟子门服，又纷纷将目光收回。尚永宁讪讪一笑。

　　方知有解释：“这是护城灵鸟飞云青峰的幻影，每日早晚各出现一次，师弟无需害怕。”

　　林炎站定开口：“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我带妹妹先去医馆，你们可在城中逛逛。”

　　温元思点头：“也好。既如此，我和你们一道去，明日一早我们在托月城东边的传送法阵汇合。”

　　托月城虽看似离无忧门不远，但实则相隔万里。且宗门上空有禁制，不可御气御物飞行，若想进宗门，非用传送法阵不可。

　　“我也去医馆吧，毕竟此事因我而起。”舒梨站到了络川身旁。

　　众人在明石街上分开，一拨向左，自去吞花卧酒，欣赏良夜，一拨向右，转过巷道，直入一间医馆。

　　络川看着医馆上挂着的招牌：“不……丢人。咳，这是医馆名？”修真界取名还真是别具一格。

　　舒梨含笑解释：“此间医馆的馆主是位医修，来自济云岛，名降香。他开馆那日别人见名字怪异，问他为何，他说出师那日家师让他以后不要丢师门的脸，他就取了这个名字警醒自己。”

　　络川：“……”

　　很快络川就见到了这个不想丢人的医修降香。竟是一位白发白眉的老者，身染药香，面容祥和。

　　林炎朝降香行礼，简单把络川受伤的情况说了一遍，连服用了飞雪凝春丹的事也没忘了说：“馆主，我妹妹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又不是不给钱。”降香一开口却是一股年轻男人的声音，颇为轻快。

　　舒梨低声说：“他怕装扮太年轻，人家不信他的医术，所以用了化容丹。”

　　化容丹是三品丹，价格中规中矩。一般来说修行者服用它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外貌固化在最年轻风华的时期，很少有人像降香一样非要显老的。

　　络川静静地坐在榻上，看着降香的手从广袖中伸出，两指并拢分出一抹灵力从她额头上探入。

　　络川忍不住闭上眼睛。

　　降香的灵力磅礴浑厚，仿如一面镜子照进她的穴位血脉，似乎想把她最深的病灶都挖出来。

　　“我的伤怎么样？”络川等降香收回手后开口问。她也想知道这个医修能不能看出这伤源的本质。

　　降香的语气没了刚才的轻松感，他紧皱眉头，没有第一时间答络川的问题，倒先看了看林炎：“你是她哥哥？那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林炎目色一滞，跟着降香走到外间。

　　“不是给我看病吗？为何他要单独跟我哥说？”络川不太能理解。

　　舒梨却忽然明白了，她说：“我也不知，要喝茶吗，他这的药茶不错，我给你倒一杯。”

　　“嗯。”络川接过那用多种药草炼成的茶水，浅抿一口。

　　内室不好进太多人，温元思本坐在外间，见林炎和降香出来后开口问：“怎么样？”

　　降香指了指内室，对着他俩说：“那我就直说了，她外伤好治，内伤却极重。那两个人杀她就跟踩死蚂蚁一样简单，只是重伤没死已经很不容易。你妹妹身虚体弱，福浅命薄，是早死之相。即便这次她身上的伤能痊愈，以她的情况也最多只能再活两年。”

　　外间一片沉寂。

　　人间普通人尚有活到一百岁的高寿人。在修真界，以境界定寿命，一百岁都还算是很年轻的人。但现在降香却说络川只能活到十七岁。

　　林炎难以自持：“为什么会这样？”

　　温元思却问：“那可有什么办法？”

　　降香纳闷地看着这两人，跟看傻子一般：“只要她能在两年内开辟灵府，到达黄庭境后期，自然就能活下去了。”

　　引气入体，开脉成源成为开脉境，就能被称作修行者。但只有内炼凝神，开辟灵府，才算正式踏入修行无穷大道。从此以后漫漫修行路，尽在脚下。

　　林炎听了却更加绝望：“两年黄庭……”

　　他一月开脉，却花了三年时间才入黄庭境，如今就是黄庭境后期。等于说他从普通人到黄庭境后期，用了五年时间。如此师父师兄还夸赞他有天赋。

　　络川现在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开脉，要她在两年内完成他五年修行做到的事，实在是……

　　温元思安慰：“之前独山玉牌有误，说不定络川师妹天赋异禀，你不必太过担心。”

　　确实，如果独山玉璧能测出络川拥有极高天赋，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做到。

　　温元思又说：“即便络川师妹天赋平平，说不定师父他老人家还有办法。”

　　林炎心中重燃希望：“那劳烦馆主先为我妹妹治伤，这件事我会自己告诉她。”

　　降香伸手：“两千灵石，先付后治。”

　　林炎：“……”他的灵石要么用来修行或者兑换宗门的东西，要么兑换成银子寄回了家里，他现在哪里拿得出两千灵石。

　　“拿去。”温元思递过去两颗元灵石。

　　“师兄，我会还给你。”林炎第一次觉得如此窘迫。

　　温元思：“不急。”

　　降香满意一笑，收好灵石转身就往里走。

　　络川见降香入内后并未说什么，想来似乎是把她的伤势当成被薛常薛青等人重伤所致。并不知道那其实都是她自身的原因。

　　络川放下心来，安心治疗。

　　不丢人医馆的医术确实不丢人。

　　络川只见降香挥手间在她身上笼罩一股莹光。两个时辰后，先前因为动用妖力，导致魂体反噬造成的伤，已经大好。

　　出医馆后，温元思和舒梨都还有些私事要去办，便先行离开，独留林家兄妹同行。

　　林炎忍不住偏头看：“妹妹，你真的好了？”

　　络川站在路边的花树下，随口答：“确实好了。”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走哪一条修行路？”

　　这个问题络川确实没想过，她说：“有何说法？”

　　“这关系到你要去无忧门的哪个宫。像我们东玦宫多刀修、剑修，南珈宫以符修为主，北璃宫只收女子，多花舞乐琴棋画。西璇宫比较均衡，什么都收，若非要说西璇宫什么比较多，便是医修、食修、器修。”

　　“那我想去西璇宫。”络川一下子就选好了。

　　“好，到时候我跟大师兄说一声。”林炎笑笑。

　　络川伸手接住一朵从树下落下的花，闻了闻。

　　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你有话对我说？”络川停下脚步。

　　林炎一直落后她半步走着，可他的目光一直追寻着她，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顿了良久，林炎叹口气，把刚才从降香那知道的事对络川和盘托出。

　　“喔。原来叫你出去说的是这事。”

　　只能活两年这件事，也算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从这具身体中复活时就察觉到这具身体不是一般的孱弱，生机难续。即便她一直蕴养魂体，修炼妖力，也无济于事。

　　但现在听说只要入黄庭境后期她便可再续生机，对络川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我不会那么容易死。”她说。

　　月色映照下，络川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她是如此的笃定，竟让林炎也对她多了几分没来由的信心。

　　络川话锋一转：“刚才看到的灵食不错，去看看。”

　　“走！”林炎大方地说。虽说刚才付不起两千灵石的治疗费，但给妹妹买好吃的钱他还是有的。

　　没一会络川手上就多了两包吃食。

　　一包是冷汁灵龟蛋，一包是烤金凋羊肉。不仅闻着香喷喷热乎乎，吃进嘴里更是叫人赞不绝口，且都含有丝丝灵力，是滋补的好东西。

　　“你怎么不吃？”络川见自己手上堆满了，林炎手上却空空，诧异地问。

　　“我以前来这什么都吃过了，你吃。”林炎摆手笑笑，“且师父说过，身为剑修最好能断绝欲念，食欲也是其中一种。”

　　络川咽下一口羊肉，说：“要求你断绝欲念，这难道就不算欲念的一种了？”

　　林炎：“……”

　　他忽然觉得他妹说得很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吃。”络川把剩下半包羊肉放到他手上。

　　临街的小摊中还设了酒馆。

　　络川凑了过去，还没问老板有什么好酒，就听到有人在说话。

　　“听说妖王死了！”

　　“妖王？哪个妖王？”

　　“还有哪个！焚城之主！杀人不眨眼的大天妖！”

　　妖域之王，焚城之主。每逢她率军与修真界交战，总会以九云黑甲覆面，身如鬼魅，男女莫辩。妖域唤她妖王陛下，修真界骂她无耻天妖，甚至无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姓与真身。

　　众人只知道她有一把名为焚城的链刀，焚城出，山河倒，天人共灭。

　　络川顿住脚步，朝着那说话的几个修行者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