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于海》术不生

2、我被暴力狂捉弄了

　　“大朋友小朋友们，刚才的表演精不精彩？你们还想不想看？下面，请用你们最热烈的掌声共同迎接我们的大明星——贝贝！”
　　全场掌声、呼喊声交杂着，持续不断。确实，这是每每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海豹贝贝从水底“发射”而出，水面几乎看不见一点波纹，只能瞧的见鱼雷一般的生物在水底直直地游动，几乎是转眼的功夫它就游过了一整个水池，砰地一声从水底涌出水面，带起阵阵清澈的水花，水花不停翻涌着，毫不犹豫朝着观众们卷来。前面正中间的几排游客虽然没有被淋成落汤鸡，但也是已然梨花带雨，眼镜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珠。
　　紧接着出场的是它的驯养员，余帷。
　　余帷穿着深蓝色紧身泳衣，脚上一双黄色大胶靴，墨色的头发下面，他俊俏的眼眸在阳光下泛着点点光晕，漆黑的眸子凌厉却略显柔和。
　　“贝贝跟大家打个招呼吧好不好！”
　　余帷举起左手向观众们招手，贝贝站在他右侧也学着余帷的模样抬起左前鳍，左右挥着，随之而来的是游客们接二连三的掌声、欢呼声和尖叫声，前排的孩子们也学着余帷的样子挥着手臂，尽情享受这美好的时刻。
　　余帷连着把几条鲅鱼喂给贝贝，摸着它的头说了句“好乖”后，便跟随主持人的指令继续做着动作。

　　十几分钟后，贝贝的表演结束了，到了和观众互动的时间。
　　在主持人的预热后，余帷接过话筒，看向热情高涨的人群。人群人声鼎沸，从下至上，每个人都高举着手臂希望能够选到自己。余帷目光扫动着，本想随便叫一个人了事，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坐在靠后的位置，戴着黑色鸭舌帽，低着头。
　　是他。
　　“好啊，抓住你了。为了表演效果，就委屈你了。”余帷心想着。
　　余帷说：“我想找一位带黑帽子的男生，他坐的很靠后——他穿着灰色的外套——他不戴眼镜——”
　　舞台灯光顺着余帷的目光打去，转了几圈停留在那个低着头的男子身上。
　　而程昀还没意识到余帷选了自己，他正低头数着地上的石子，“108，109……”
　　直到主持人看他一直不做反应，跑过来敲了敲包裹他的外壳，他才猛然抬起头，无助地环顾四周。
　　“先生您好，您愿意去台上和贝贝近距离接触吗？”主持人轻声问道。
　　程昀很快把目光转向水池。海豹身旁站着一个“服装怪异”的男子。视线聚焦后他才发现这个人有点眼熟——他们不久前在机场才见过。一想起来他，程昀的肩膀就隐隐作痛。
　　“好。”程昀下意识地答应着。
　　如果我不去，他会很尴尬吧。
　　主持人依旧保持着她的微笑：“好！那让我们有请这位幸运的观众！”
　　于是程昀很快被请到水池前的台子上。
　　林霁在场后难过地要了摇头，同情地看着被余帷拉上台子的人说：“哎哎哎，他可惨了。希望待会他别后悔……别后悔当时那么疯狂的举手。”
　　只是林霁不知道，“疯狂举手”的时候程昀还在低头数着石头。

　　等到程昀站在台子上面朝观众的时候，他的心脏已经悬到了嗓子。
　　程昀此刻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搞砸他的演出。
　　余帷说：“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程昀坚定地叹口气，接过话筒大声且抑扬顿挫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林霁再次评论道：“完了完了彻底完了，老余要发招了。”
　　很可惜程昀听不到林霁的预告，他像块木头一样站在台子上，一点其他的动作都不敢做。
　　余帷小声在他耳边说：“其实你不用这么拘谨的，我既然那样说了，就不会再对你怎么样。”
　　有没有可能我只是社恐……
　　话到嘴，程昀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好的程先生，你之前有和海豹近距离接触过吗？”
　　“没有。”
　　余帷也用和主持人一模一样的笑容看着程昀：“那你这次可是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啊，来，请您伸出右手。”
　　程昀机械地照做。
　　余帷满脸笑意地向后腿了一步，他身旁的贝贝便匍匐着朝程昀爬来。到了程昀面前，贝贝先是抬起它的左鳍足，就要碰上程昀的右手时，突然做了一个“托马斯全旋”，把它的尾鳍分叉处对准了程昀的脸，然后开始煽动左后鳍。
　　“看，贝贝在和你打招呼呢，你不和它握个手吗？”余帷举起话筒。
　　伴随着观众席上接连地笑声传来，程昀还是握住了滑溜溜的后鳍，并且摇了一下手后，看余帷下了新的指令才松开了手。
　　几条小鱼下肚，贝贝高兴地晃着脑袋。
　　“看来程先生真的很喜欢贝贝呢。”说着，余帷对着贝贝比了一个下水的手势，“程先生，你看，贝贝也很喜欢您呢。”
　　顺着余帷伸手的方向看去——硕大的后鳍拍打着水面，像是个造浪机，只不过驱动这圆鼓鼓的机器的不是电，而是一桶桶小鱼。
　　浪越来越大，水花已经不受表面张力控制，向程昀飞溅，唰的一声，他的帽子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好在离池边较远，能够喷到程昀面前的水并不多，他的衣服上也只是象征性地挂了几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没过一会，贝贝就又出现在程昀的面前，嘴里叼着半截鲱鱼。
　　余帷面朝观众说：“看来今天贝贝有些活泼啊，给咱们的程先生送上了一份大礼……”
　　不得不承认余帷很会带动氛围，不觉间又把气氛推向了顶峰。
　　唯一不好受的可能就是程昀了，毕竟电视里演的互动项目不是这样的，跟他刚才经历完全是天壤之别。
　　程昀想：“没关系。表演效果好就行，他应该不会被批评了吧。”
　　林霁说：“哎呀，这余帷想一出是一出，鬼知道他都交了贝贝什么呀！咱这又不是演马戏！”
　　余帷说：“程先生，你想不想体验一下给贝贝喂食的过程？”
　　于是程昀手中又多了一小桶鱼。他拎着提手，一步一步地迈向水池边。
　　这次看起来没什么坑，程昀拿着鱼伸到贝贝的嘴边，它很快就把鱼吞入口中。只不过……没过几秒它就把沾满口水的鱼吐了出来。
　　“不好意思忘记了，贝贝只吃我喂的食物。”余帷笑着从地上捡起鱼，扔入贝贝嘴里。咽下鱼肉后，贝贝拍打尾巴，张着嘴表示还要。
　　余帷又扔了几条进嘴后，它才故作饱腹状把立起来的头塌了下去，趴在台子上。
　　程昀拎着桶站在一旁陪笑。
　　“好了好了吃饱了可不能养膘。”余帷给贝贝比了个手势，贝贝顺势滑入水中。贝贝在水中表演了几个动作后跃出水面，回到台子上只跟着余帷一起鞠躬道谢后，便按出场时的姿势又紧贴水底游回了饲养池。
　　“让我们感谢程先生的精彩奉献。”话筒又回到主持人手里。
　　余帷接过鱼桶，微笑着点着头。
　　程昀微笑回应，笑容中闪过一丝苦涩。他说了声谢谢后沿着人群中空出来的地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本来还想继续低头数石子，可看着密密麻麻的石子他却怎么也数不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来云海的海洋馆，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离开这里后，他就要去实施他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