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发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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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皓一没有惊扰尹星桥，捂着刘思源的嘴把人拖走了。
不过他发现，从那天起，尹星桥恢复加训了，丁皓一每天晚上都会去那片儿散步，连着一周都能看见尹星桥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训练场，无论白天有多累。
他偶尔也会装着路过，跟尹星桥打个招呼，但后者只是简单地点个头，没有更多回应。至于偷看，他是不敢了，上回他无意中发现，自己躲过的那棵树后站着一个人，那人的头在树杈中间，像插着一颗卤蛋，又明显又滑稽，他当即明白了尹星桥当初为何说站在那里破坏他形象，心道尹星桥还真是善良，没有直接嘲讽他。
丁皓一也没再天天点餐送来军区，时间久了他也觉得确实太夸张，只好在食堂帮着抢些尹星桥爱吃的菜，林秋感概世界奇迹，多年沉疴也能痊愈，丁皓一没懂，说自己好着呢，哪来的病，林秋打量着丁皓一，嘴角歪出一个坏笑，冒出一句“你不虚？”
他原本是想说丁皓一个厌O症晚期，说这话难道不心虚，为图省事少说了几个字，后者却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去，脸突然红成一片，大喊一嗓子“我强着呢！别瞧不起人！”然后跟个十八岁少女一样扭捏着冲向食堂窗口，把所有人吓得一愣。
刘思源暗道没人说他不强啊，李斯嘉心想孩子怕是老树要发新芽，是不是要给他来些心理辅导，林秋嗤笑一声，当看了个笑话，尹星桥只觉得他越来越神经了。
一晃又是小两周过去，开训在即，这次清风计划的参选者数量有限，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也高，所以招募到的队员人数并不多，共15人，目前已经陆续抵达军区。银汉这段时间参与了不少培训会，这毕竟是一个初步的尝试，许多事情没有方向，需要大家一同摸索前进。关于训练计划，安嘉多次征求尹星桥的意见，尹星桥也竭尽全力拿出自己过往的经验倾囊相助。
“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里，明天就是开训仪式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安嘉说。
“是！”
一场秋雨一场寒，最近落雨连连，温度一下子降下来，尹星桥开完一下午的会，乍一出门，觉得凉意更重，他许久没在B市过冬天了，这刹倒觉出几分冬日寒。
可惜再寒也改不了他跑去加训的心，一行人一起去食堂吃完饭，眼见雨暂时停了，尹星桥便要朝训练场走。
丁皓一看着人已经走出十几米，立马开始摇人——
“思源啊，咱俩去遛个弯？”
“不去，冷死了，我要回被窝里窝着，明天还要早起参加仪式。”
“那秋咱俩去？”
“你有病？”
“我就多余问你。”
“那斯嘉你陪我去。”
李斯嘉脸上露出一点似笑非笑，“行吧。”
丁皓一嘻嘻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最近怎么都往这边散步？不怕做噩梦？”李斯嘉知道丁皓一有饭后遛弯儿的习惯，但他的常规路线是反方向靠近办公大楼的那条林荫道，因为他说“白天在训练场都待吐了晚上可不能继续去训练场，否则晚上会做噩梦。”
“走腻了换条路呗。”丁皓一回答得漫不经心，眼睛一直往训练场的铁网里面瞟，还把手里最后一瓣橘子往嘴里塞。
“看什么呢，”李斯嘉把语气伪装得若无其事，“星桥吗？”
“啊？咳……咳咳，没，没有。”丁皓一立马收回视线，橘子呛在嗓子眼咳了几声，“随便看看，锻炼视力。”
“哦，”李斯嘉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即语气里带上点调侃，“黑灯瞎火的，挺好，什么锻炼视力的新方法，我都没听过。”
“……”丁皓一被拆穿有些尴尬，想了半天没想出反驳的理由，只好埋怨李斯嘉，“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阴阳怪气了？”
李斯嘉只笑却不解释，“说说吧。”
“……说什么？”
李斯嘉不装了，“你对星桥什么想法？”
丁皓一剥过橘子的指尖在裤缝上搓着，心虚从脚底冲到头顶，“……没什么想法啊……”
“真假？”李斯嘉瞟他一眼，“我不信。”
“！！！！”丁皓一被直拳打懵了。
“你这一天天的，都快变成他的隐藏挂件了，你可别告诉我你只是出于愧疚，”李斯嘉毫不留情地揭穿，“那年你决策失误，秋还帮你扛过枪子儿，那时候你怎么没做到过这份儿上？”
丁皓一脚步顿住，顺势坐到路边的椅子上，双手抱头，五指插在发丝间胡乱拨弄，“……我也不知道。”
李斯嘉说的是银汉成立的第二年，一次任务中，丁皓一太过突进，非要冒险搏命，对面的狙击直接瞄准了他的心口，如果不是林秋推开了他，他现在坟头草何止三尺高？但那时候他虽然也愧疚也心疼，可随着林秋一天天渐渐好转，他便渐渐把这件事放下了，只当对方是过命的兄弟，日后也拿命为对方扛就是了，何曾像对尹星桥这样牵肠挂肚过？
对，就是牵肠挂肚。
丁皓一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段日子以来他对尹星桥最大的感受。
“你喜欢他。”李斯嘉直接下了一个结论。
丁皓一猛地抬头，嘴都惊得合不拢，“我……喜欢他？”
不过三五秒的时间，丁皓一的脸变换了五六七八种颜色，比彩虹还要绚丽。
李斯嘉本来想诈一诈丁皓一，却没想到诈出一个问句，又思及丁皓一恐怕缺少这方面经验，反应可能迟钝些，于是佯装镇定补诈一句：“不是吗？”
“我不知道……”
丁皓一又开始扒拉他的头毛，他的心跳成一锅沸腾冒泡的汤，乱得很，可偏偏听到那句“喜欢”的时候，他脑子里冒出来的全都是那个深夜，那个狼狈又炽热的吻，一路烫进他的肺腑。
那夜，橘子海将他淹没，他至今没能从中逃离，甚至被裹得更加彻底。
不远处的训练场有熟悉的身影，丁皓一偏头看了一眼，再开口时音调降了下来，“我想回去了。”
李斯嘉被扔在原地，丁皓一陡然下落的情绪打得他猝不及防，半晌后叹口气，低念了一声“冤家啊”。
——
许是天公作美，连日凉雨在这天换了晴，开训仪式正式启动，尹星桥和丁皓一站在后台等待上台发言。
万里无云的晴天，尹星桥却被日光晃得有些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后颈有些麻。
自从上次出差回来，他的腺体时不时会隐隐作疼，不过尚可忍受，再加上这段时间忙，他就想等忙过这段时间再去医院复查，没想到疼久了麻木了，痛就变成了麻，尹星桥习惯了就更不会放在心上。大概是一会儿要上台讲话有些紧张，后颈的不适就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你是不是不舒服？”
丁皓一的声音在身旁冷不丁响起。
尹星桥下意识摇头，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嘴唇都有些白了。
丁皓一掏出喷雾递过去，“别强撑，一会晕在台上怎么办？”
这话的内容显得凶，可丁皓一却是放低了声音软着说的，尹星桥听出了点小抱怨小担忧，更想不到这种场合丁皓一也替他带着喷雾，着实是意外。
他接过喷雾喷了两下又递回去，声音不自觉也放软了些，“谢谢。”
“不客气。”丁皓一伸手接过的时候控制着距离，没有与尹星桥的指尖相触，他恪守着那句“离我远点”，不想让尹星桥有一点不快。
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才是真的很不快。
尹星桥不自觉偏头看了他一眼，丁皓一眼下发青，眼皮耷拉，眉毛也蹙着，尹星桥最近越来越看不懂丁皓一，只当他见到台下一堆Omega，厌O症犯了。恰好此时台上叫了尹星桥的名字，后者无暇顾及丁皓一，转身上了台。
“大家好，我是尹星桥，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们，首先想跟大家说一句，一路走到这里，你们辛苦了，你们一路走来的泪与痛，我想我能感同身受。”
他目光真挚，眼神明亮，语句中的情感并不激烈，却饱含温度，那是在用过来人的姿态表示最大限度的理解，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时间凝滞三秒，台下已经有学员热泪盈眶。
“但这不是终点，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向更浩荡的征程出发，这条路会比从前更痛，更难，可你们会是开拓者，你们大可以放手一搏，铸就自己的功勋。”
“勇敢者一往无前，无畏者所向披靡，我相信你们会站在顶峰，从你们站在此处的那一刻起，这一日已经来临。”
作为前辈，尹星桥没有打鸡血似的呐喊，没有铺陈痛苦不易，更没有不切实际的目标，他把一路走来的所有不易，融在每个字句里，化作一往无前的期待，鼓励所有人弄潮踏浪，享受这场无畏之旅。
“祝愿各位，从今日起，每日都是逆风翻盘。”
尹星桥再次鞠躬，起身时脸上扬出灿烂的笑容，眸中有桀骜的光，那是不断挑战自我的人对命运的嘲笑。
丁皓一站在台下，看见太阳的彩虹光圈在尹星桥眼前划过。
尹星桥是会发光的，很难有人看不见他，只不过从前丁皓一拉上了窗，可一旦开了口，光就会肆无忌惮地照进去，照亮他的整个世界，比星星更加璀璨。
困住丁皓一的情绪也被光驱散。
什么是喜欢？
丁皓一快26岁了，不至于这样的问题也要询问李斯嘉。
他知道自己的视线会不自觉追随尹星桥，会想主动靠近那橘子香气，会希望看到对方能睁着那双大眼睛看向自己，更想看见尹星桥对自己笑。
他害怕尹星桥受伤，心疼尹星桥曾遭遇的不公、受过的伤害。
他想看到尹星桥永远发光。
更想这颗星星属于自己。
他喜欢尹星桥。
——
开训之后就是紧锣密鼓地正式训练，毕竟是第一次培养Omega特种兵，经验不足，为了观察训练效果，训练分期进行，第一期尤为重要，军区调了卢教官过来上课，银汉全员直接跟着做示范，训练教学两不耽误。每次训练结束还需要讨论当日的训练状况，及时上报给安嘉，有问题及时调整。
尹星桥作为全军区唯一一个成熟的Omega特种兵，在训练中备受重视，有时候一天下来简直比日常训练还要累，可他却仍坚持着要给自己加训。
“小副队你多吃点儿，”刘思源给尹星桥夹了盘子里最大的一块芋头鸭，“今天实在太累了。”
“谢谢。”尹星桥端碗去接，还对刘思源笑了一下，然后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还回去，“你也多吃点。”
刘思源嘿嘿一笑：“不客气，队长去打的菜，我借花献佛。”
丁皓一闻言立刻看向尹星桥，等着对方也跟自己笑一下，可惜后者已经埋头吃饭了，丁皓一期待落空，兴致缺缺，饭也吃不下了，抱着橘子开始剥。
“队长你真是吃不腻啊，”刘思源说，“这都连续吃多久了，现在都把橘子当饭吃了。”
“要你管。”丁皓一臊眉耷眼地说，眼睛还是不自觉往尹星桥那边瞟，尹星桥今天格外安静，平时逗个乐子什么的明明也会参与，自己偶尔还能跟他搭上两句，可今天两个人说的话都没超过两句，一句是“嗯”，另一句是“哦”，还都是跟训练有关的事情。
二十六岁才情窦初开的丁皓一有个小目标，每天努力跟尹星桥对话三句以上，以此积累好感度，不过今天这个目标怕是完不成了。
想到这里，丁皓一又丧气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橘子，像是什么精神代偿似的，还感叹今天的橘子格外够味儿，香气四溢。
吃过饭，尹星桥照例前往训练场，丁皓一要去给卢教官送一趟训练报告，没办法偷摸着跟在尹星桥后面去假装遛弯儿实则偷看。回来的路上他看见远处天边闪了几下，随即落下一道雷，他立马想起尹星桥没带伞，飞奔回宿舍抄起伞就跑。
他赶在大雨落下前跑到训练场外，却并没有看见那个每晚都固定出现在那里的身影，丁皓一一愣，心里莫名地发慌，冷汗一瞬间沁了一背，随着距离的靠近，他看见尹星桥倒在地上，身体大幅度痉挛，一阵风刮过来，橘子信息素的味道扑了他满脸，浓得透不过气。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