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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破窗寻月(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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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知秋坐在贺归渚怀里安抚了他很久,直到她嘴唇发痛他才放过她。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二人身上,惬意舒适。
她靠在他怀里用手指用力地点了点他的胸膛,开始秋后算账:“你原本是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吗?”
贺归渚抱着她埋在她的脖颈里,声音闷闷:“对不起,我当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一想到你又要离开我,我就只想把你锁在我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闻知秋原本是有些生气的,因为贺归渚明知她是一个热爱自由不喜被拘束的人,他竟然想要这样对自己。
可是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想到他无数次在睡梦中不安的模样,闻知秋的一颗心就软了下来。
她推开了贺归渚的脑袋,从他身上跳下来:“那我先走了!”
贺归渚奇怪地看着她:“你去哪里?”
闻知秋双手背后转身脚步轻快地走着:“去找柏安晏啊。”
她的步伐轻快,衣裙在身后阳光下飘荡着,风卷着她的气息到他身边。
贺归渚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在沙漠醒来的时候。
她一身红衣牵着骆驼款款而行,驼铃阵阵,悠远绵长。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位面覆红纱的少女,眼波流转间,灵动明媚。
那样自由的气息冲他扑面而来,他在京都从未感受过如此自由的风。
他没有想到只这一眼,他就沦陷了。
他像是一只没有方向的蝴蝶,可是她出现了,他降落在她的身上,再不分离。
贺归渚听猛然站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我陪你去。”
当初他只能坐在骆驼上看着她的背影,而如今,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她身边。
贺归渚微微勾起了嘴角。
闻知秋在马车上又睡了一觉,到焦鹿梦门口时还没醒来,贺归渚低头看着她的睡颜,敏锐地发现似乎永远萦絮在她额头处的愁绪不安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她在睡梦中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闻知秋卷翘的眼睫轻眨,她感觉到有人在抚摸她的脸颊,痒痒的,她皱了皱眉睁开了眼,贺归渚含笑的面庞映入她的眼帘。
她眨了眨眼,猛然起身跳下马车,双手捂上泛红的面颊:“我先上去。”
贺归渚看着她慌乱的身影笑出声音,难得见到她如此娇俏的一面。
贺归渚施施然起身,跟在闻知秋的身后进入了焦鹿梦。
闻知秋显然常来,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她,笑着引她去柏安晏的屋中,他背在身后的手暗自攥成了拳。
柏安晏大概是没想到闻知秋会过来,满面笑意地起身迎她,但在看到她身后的贺归渚时面容僵硬了片刻,随即笑着打招呼:“贺大人可是稀客。”
贺归渚在闻知秋身边落座,微微颔首:“柏公子,幸会。”
闻知秋倒是十分自来熟地给他们二人倒茶,邀功似的递给贺归渚:“你尝尝,安晏这里的茶很是不错。”
“安晏?”贺归渚接过茶杯的手顿了一顿,意味不明地瞥了闻知秋一眼,又看向在对面落座的柏安晏,“看来柏公子与知秋很是熟稔。”
柏安晏接过闻知秋手中的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抬头和贺归渚对视:“不过与知秋都来自西漠,在京都也算同乡比较投缘而已。”
柏安晏笑意盈盈地看向闻知秋,语气温柔:“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不错,”闻知秋浅抿了一口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俩之间的针锋相对,“那日我给你的东西你查到了吗?”
柏安晏笑着点点头:“账本吗?真是巧了,原本打算晚些去寻你的,方查出了些线索。”
柏安晏说着起身到屋内拿了个木盒出来。
贺归渚看到木盒的瞬间,便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闻知秋。
她到底有些心虚,讨好地拉了拉他放在膝上的手。
贺归渚立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低声和她咬耳朵:“回去再和你算账。”
柏安晏轻咳一声,把账本递给闻知秋:“这账本用了些暗语,正巧我认识些人懂这个,找朋友们帮了个忙。”
贺归渚抬手接过了账本:“我对朝堂之事有些了解,不如让我来瞧瞧。”
柏安晏对闻知秋道:“不过,这账本确有问题,这账本只是冰山一角。我找信得过的人仔细看过了,长公主与驸马大约是在私养军队。”
贺归渚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看到最后他皱眉看向二人:“这账本从何处而来?”
柏安晏看了看闻知秋,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柏安晏便把王萍之事从头到尾细细道来。
“怪不得他们要追杀一个小孩子,”贺归渚了然所悟,“原来是为了这个。”
闻知秋看向他,眸中满是担忧,他摩挲着手中她的手:“不必担心,我派了不少人去寻找阿晓,他身边的护卫也是顶级的,不会有事的。”
“希望阿晓无事,否则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王萍,”闻知秋点了点头,又问道,“既然如此,萧佳婵和陈回若要养兵,会养在哪里呢?”
她对京都及周边并不熟识,只好看向贺归渚和柏安晏。
柏安晏想了想:“难道长公主的封地武阳县?”
“不对,”贺归渚摇了摇头,“长公主不必养兵,她在军中颇有威望,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闻知秋皱了皱眉:“不是养兵吗?”
贺归渚捏了捏她的手:“是也不是,准确点说,长公主与驸马应在制造兵器。”
柏安晏与闻知秋彼此皱眉对望,他们显然都想到了曾经颠沛流离的日子。
贺归渚指了指账本:“你瞧这账本上的铁匠、木匠、皮匠的需求是否远超正常需求?一个赌坊而已,何必要如此多的匠人?”
贺归渚看向柏安晏问道:“武阳县那里有什么?”
柏安晏沉默一瞬:“矿。”
闻知秋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贺归渚:“原来如此,她要做什么呢?谋反吗?”
贺归渚面带犹豫地看了一眼柏安晏,显然不放心在他面前说此事。
闻知秋摩挲着他的手:“不必担心,安晏是自己人。”
贺归渚用力捏了她一下,这才开口:“也许是。”
这些年来长公主在朝堂上越发张扬,与太子的关系也越来越差,追随长公主的朝臣也并不算少,想来她的野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当初那么果断地交上虎符想来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怎么办?”柏安晏看向贺归渚,“这账本虽有异常也不足以证明长公主欲谋反之事。”
闻知秋眼神坚定地看向贺归渚:“我有办法。”
贺归渚攥紧了她的手:“不行,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不能让你涉险。”
闻知秋看了一眼柏安晏,又看向贺归渚:“你在京都长大,没有见过战乱的西漠,我们是在那样的战乱中长大的人。
“我不否认我有私心,我想报复萧佳婵,可是我也不想再看到一次战乱了,每次一次战争只有百姓最无辜。”
战争下,最可怜的只有百姓。
对于掌权者来说,他们争夺的是天下、是权力、是在史书上留下盛名的机会,可是对于百姓来说,他们没有如此远大的抱负,他们不过只想吃一顿饱饭、喝一碗粥而已。
她见过太多战争下人性的脆弱,抛妻弃子、易子而食太过寻常。
“还记得我和你说我看过将军府的那场火灾吗?”
将军府那一晚的火很大,将夜空都映照成了白日霞云。
将军府内的仆从们四散逃落,尖叫声、嘶嚎声此起彼伏。
热浪不住地向她涌来,而年幼的她站在那里无能为力。
“我不想再第二次看到那样的人间炼狱了。”
柏安晏素来笑意盈盈的脸上也满是沉重,显然是想起了曾经的经历:“是啊,我如今在城中燃放烟花之时还是会冷汗频频。”
闻知秋的声音很低也很难过:“掌权者们的命令下,是多少百姓的亡魂。”
贺归渚知道她素日里看着很好说话,可是一旦决定的事情谁都改不了。
可是这条路太过艰险,史书里埋葬着多少政治斗争失败的白骨。
他不愿她涉险,若长公主发现了她的身份,她绝对毫无活路。
“太危险了,”贺归渚试图劝说她,“给我时间,让我来想办法。”
闻知秋叹了口气:“你再有办法,是能策反萧佳婵身边之人还是能安插心腹到她身边?你其实清楚的,把我放在她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你与温皇后来往密切,长公主未必会信你。”贺归渚十分担心。
“我要她的信任做什么?”闻知秋轻笑一声,“她有一丝愧疚即可,我只要利用她对萧姝的愧疚就好了,若是能让萧佳婵与陈回内讧,那再好不过了。”
贺归渚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他知道不论是阻止战乱还是为萧姝复仇,这是支撑着如今闻知秋的事情了,他无力再劝阻。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可以擅自行动。
“长公主能在军中有如此威望,绝不是因为她心慈手软。”
闻知秋笑意盈盈地点点头。
“好,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