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伟大的平凡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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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绅和许东阳会面的同时。
警察局中
关于受害者孩子的资料被一一调出。
王明，7岁，就读于附中一小二年级，二（3）班。【失踪中】
刘春，9岁，就读于附中一小二年级，二（1）班。
李羽，6岁，就读于附中一小一年级，一（1）班。
宋晓，7岁，就读于附中一小一年级，一（3）班。
肖顾，8岁，就读于附中一小二年级，二（3）班。
孟华看到资料，就明白找到了一定的突破。
他说：“去查附中一小附近的监控，这些孩子最近有没有组成一个集体，共同去干什么事！”
警员一个个都很兴奋，嗷嗷叫着，“老大牛批，孟哥牛批！”
案件有了阶段性突破，孟华却有点难过，因为他们查的这么顺利，这说明了犯案人根本没有丝毫的掩饰的意思，如果那人真的是杨绅的话。
但孟华又有点高兴，这说明了犯人还没有彻底泯灭人性，没有为了掩盖目的而杀死更多的无辜之人。
这是一种极度复杂的心情。
*
杨绅隐约看到许东阳身影的同时，许东阳也看到了杨绅。
许东阳可以确定，因为感觉太过于熟悉了，但他的心跳没有丝毫的紊乱。
他不断告诉自己，要镇静，哪怕他喜欢这人喜欢到了骨子里。因为他现在还无法确定杨绅的目的，无法确定现在的杨绅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人，那个杨队。
但当许东阳走进了，就发现了很多不同。
杨绅变了很多，眼睛蒙了一层雾。
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杨绅这扇窗迷蒙不清。
而且他感觉杨绅少了一层锐气，反倒蒙上了一层说不清楚的气息。
这种气息，许东阳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或许是那些垂垂老矣的老人。
杨绅看到许东阳朝他走来，说了句：“好久不见。”仍然是温和的。
许东阳却因此愣神了，最终也回了句：“好久不见。”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杨绅没有察觉，对许东阳说：“里面谈。”
贫民窟一般是没有咖啡厅的，这家开着是因为有个□□家的儿子没心情争夺家产，搞什么隐居。
这才有了这家店，不至于被如饥似渴的贫民拆了。
这家店老板认为要进店那必须有一定资格，贫民不能进。
为了隐晦的表达，门槛修的很高。
而杨绅看不见，是个瞎子，理所应当的，他被门槛绊了一下。
许东阳在里面等着，看到这一幕，迅速的握住了杨绅的手，将他扶起，然后又迅速的松开。
但很快，他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杨绅在熟人面前出了丑，觉得有些尴尬，笑了笑，表达感谢。
许东阳这个时候才察觉到杨绅手里拿着一根木杖，是那种款式最为简略的导盲杖，他再次愣神。
二人选了一个相对方便的位置，在咖啡店玻璃门的正前方。
屋里弥漫着劣质咖啡的香气。
许东阳没让杨绅为难，对侍者说：“一杯咖啡，不加牛奶，对面那位先生要一杯冰水。”
他一直记得，杨绅不爱喝带着味道的东西，咖啡，牛奶，啤酒，果汁，甚至是士兵治疗必须要用的药水。
杨绅只喝水，尤其偏爱冰水。
许东阳有些走神了，他想起了当时整个大营传染病多发，杨绅患病，或许是头脑烧的不太清晰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执拗，死不喝药……
这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在许东阳想入非非时，杨绅的声音将他拉了出来，一贯的温和而严肃，“我这次找你，是想告诉你个点事情，也是聊聊天。”
许东阳问他：“为什么不找别人。”
杨绅思考了下这个问题，回答道：“因为你的电话号码比较好记，别人的我都忘了。”
杨绅在心里暗暗说道，而且，相处的还算舒服。
许东阳一时间心花怒放。
侍者上东西上的很快，许东阳将杨绅的冰水推到了他的面前。
杨绅摸索了一下，握住了那杯水，抿了一口。
他察觉到了许东阳的视线，说道：“如你所见，我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但其实也没那么难受。”
真正让他难受的是什么，杨绅没说。
但许东阳敏锐的察觉到了杨绅话里的含义。
许东阳问杨绅：“近年来过的怎么样？”
“你想知道？那我先跟你讲个故事吧，之前看你挺喜欢听大家讲新鲜事的。”杨绅说道。
许东阳习惯性的点了点头，说了句，“洗耳恭听。”
但又在心中暗暗反驳，他只听杨绅讲，其他人乐意讲给他听他也不会想听。
杨绅开始了他的讲解，声音没有笑意，只有淡淡的悲伤，但他又说的很平静，仿佛事不关己。
“从前，有一个人瞎了，他的积蓄越花越少，他急需要钱。
他不得不在垃圾堆里捡食物吃。
但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是个活物。
那个人叫被捡的她为小雅，小雅的腿是瘸的，但她是个乐观开朗的孩子。
小雅会给那个人指路，做他的眼睛，让他得到了一份最简单的工作，至少得到的钱财能够养活他自己和小雅。
那个人本来以为他会寂静无声的死在贫民窟，但小雅出现了。
这样的日子也还算不错，那个人想。
他们租了屋子，每天都有食物。
直到有一天，小雅直到半夜还没有回来，他很担心，一直等小雅等到了天明。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小雅身上有伤口。
他很着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二天，小雅还是没有回来。他决定偷偷跟着小雅，他发现了一群孩子向小雅投石头，那她是畜生，对她拳打脚踢。
那个人格外愤怒，驱赶走了那群孩子。
第三天，那个人被迫留在工厂加班，他有些担心小雅，但小雅今天都没有出门，一直待在家中，所以他又放下了心。
直到很晚他才到了家，但小雅的欢迎声没有传来。
这个瞎子开始害怕了，他跪在地上，寻找小雅的痕迹。
他摸到了黏腻的东西，是鲜血…小雅的。
那人疯了一般的去外面寻找，他听到了微弱的声音，是小雅。
小雅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她的皮肉被小刀割的满是伤痕，牙齿被一颗颗的拔掉，头上是被石头击中的痕迹。
小雅是个好孩子，温和，懂礼，但她就这么死了，被扔在了下水道中。
而瞎子听到了那些孩子的笑声，瞎子记得无与伦比的清楚。
他质问那些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群孩子是这么对瞎子说的，“畜生就是该死啊，我们的爸妈都说过，遇到畜生就打死它，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实践任务，完成了，课堂实践作业，课外作业就都是满分了！”
瞎子听懂了，这些人的父母让他们杀死他的小雅。
他很愤怒，愤怒到了失去理智，无法控制自我。
他只要一想到小雅的音容他就痛苦。
他决定做些什么。”
杨绅充满悲哀的声音响起，“剩下的故事，你清楚，听了我讲的，你应该能明白，瞎子，就是我。”
“而小雅……”
许东阳紧紧的盯着杨绅。
他知道，杨绅在部队时有一只很忠诚的猎犬。在杨绅被迫离开后，那只猎犬逃出了部队，后腿被篱笆划伤了。
而杨绅经常将那只猎犬称为“小雅”。
许东阳扬起了头，眼眸变得深邃，他问道：“你为了她杀了七个人？”他几乎咬牙切齿的吐出了几个字，“杨绅！你知不知道我是个警察。”
杨绅听完这话，却笑了，对他说：“幸好，你没有问我为什么为了一只狗去杀人，幸好…我的朋友。”他很庆幸，因为总有些人认为人的生命就是高于万物。
而他觉得不是这样的，万物有灵，之所以他要赎罪，是因为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杀了人，不知道被害人是否无辜。如果他杀了无辜者，那么他就是罪人，他愿意为此承担责任。
“为什么要告诉我…”许东阳再见杨绅的喜悦被冲淡，有些无力。他怀疑可能是杨绅，但没想到杨绅直接就这么认了。
许东阳现在很矛盾，他是个警察，他的正义感告诉他敢作敢当，他必须去逮捕杨绅。但他的感性却弥漫出了悲伤，他不想杨绅去死，他爱他，他死了，他怎么办。
杨绅却仿佛格外的轻松，像是脱去了沉重的外壳，成为了那个少年杨绅，母亲还没有疯，家庭和睦。成为了有梦想的青年杨绅，意气风发，年少有为……
他轻快的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许东阳，他说：“等我离开以后再看。”他眨眨眼，“不要难过，这是我自己的意愿…”
随后，杨绅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笑到：“我知道肯定有监视的人员，可以出来了，不用刻意的隐藏。”
目睹了全过程的刘盼和第一队的队员沉默的走了出来，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但既然嫌疑人已经自首，那他们就应该将其逮捕。
刘盼复杂的望了他们的许哥一眼，又深深看了杨绅一眼，为他带上了手铐。
许东阳捏着那封信，陷入了没有边际的沉默。
因为这个案子等级很高，很快杨绅就被送上了法庭，法庭对他的审判只有两个字，“死刑”。
而判决结果是“当日立斩，以敬犹效。”
于是在当日的凌晨，杨绅被拖上了行刑台。枪手站在高台上，杨绅也立在台上，但他没有痛苦，只有解脱了的笑容。
铃声响了，枪手开了枪，子弹贯彻了杨绅的血肉，鲜血溅出。
杨绅死了，死的过于简单了，他结束了他这被诅咒的一生。
从小到大，他没有被谁好好的爱过，他从不懂得爱是什么，老天热衷于给予他希望再摧毁，他很累吧……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此时此刻，太阳刚刚升起，黎明到来，可杨绅永远留在了黎明之前。
台下没几个人为他送行，显得很寂寞。
许东阳想起了杨绅说的一句话，“我奢求的不多，只希望有很多很多人为我送行，不要死了都只是一个孤独的人……”以前他不懂，现在他懂了，但他不想懂……
绅哥…
被杀死的人是安静的，尸体被随意放置，许东阳在尸堆中将杨绅的尸体翻了出来。
他抱住了他，“绅哥，我爱你…”
“哥…不需要那么多人…有我陪着你…就够了。”
尸体不会给出回复，但许东阳可以看到杨绅微笑的嘴角和闭上的眼睛，显得很温和。
你高兴就好…绅哥。
除了许东阳，杨渊也目睹了杨绅死亡的全程，他想告诉他的妻子，那个活泼开明，乐观向上的少女。我们，来赎罪了。
他服下了毒药，眼神逐渐涣散，周边的一切都慢慢化成了虚幻的泡泡，慢慢的破裂开，他的身体也逐渐消失。
当一切在杨渊眼中都消失后，他死了……
再后来，许东阳打开了杨绅的信，里面记录了许许多多的他从来不知道的杨绅的碎片，他只觉得心疼。如果，再早一点，告诉杨绅，他爱他，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
他接回了那个名为杨清的女孩，完成了杨绅最后的一点请求。
当然，不论怎样，时间还在不断的向前走。
而杨绅，永远留在了他意气风发的时刻，永远铭刻在了许东阳的记忆中。
“总有人留在了黎明之前，总有人在无名的夜中徘徊。
他们尖锐的嘶吼，他们是不幸者。
他们努力的求生，像是不知名的杂草，在风中乱舞。
他们或许停留在了黑暗之中，但他们的意志永远铭刻。
致敬，伟大的平凡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伟大的平凡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