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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番外9 ...

  •   怪盗团的北海道之旅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接下来需要马不停蹄往京都赶去,然后再次乘搭渡轮,连车带人一同直达冲绳最南边的小岛。

      ……京都啊。

      再次故地重游,加上近期精神的疲惫,令我有点萎靡不振。怪盗团那边有倒霉司机可以直开二十一个小时的车程,而我实在不想受这个罪,直接选择从新千岁机场出发,车子留在这里等拖车公司处理。因为事发突然,雨宫莲对我的决定也没有异议,只是临分别前用异常艳羡的眼光看着我。

      然而这次他是逃不过坐车牢了。

      从新千岁到京都,落地,才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而他们按照线路,现在应该刚出北海道不久,起码等要到第二天中午才达到京都。我有很长一段的无所事事的时间。

      一别七年,京都与我记忆中的模样丝毫不差,公交站、电车站、清水寺和金阁寺。一切似乎未曾改变。在这个街角,我和结城理牵着手走过,那时候接近深秋,我坐在地上,他站在一边挡风,我们谈论过去,谈论回忆,谈论永恒,在那一刻真情实意以为时间能永远这样下去。
      回想起那些充满情感的记忆,我下意识提了提嘴角,但很快又感觉到头疼欲裂。

      我闭上眼睛,摇晃地往前走了一步,有人扶住了我的肩膀。

      “……姐姐,没事吧?”

      是理。

      “上次害你那么伤心,真的很对不起。”他声音有些无措,“我是真的以为…你见到我,会很开心。如果我的存在会让你更加痛苦……”

      “今天我们不谈这个。”我心情异常平静,打断了他的话,“还记得我们上次来京都的时候吗?”

      “记得的。”

      “那短短三天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

      他神色中流露怀念:“是啊,和大家一起去了好多地方。我还记得你和鸟海老师一起掉进水里面了,浑身湿透,不肯回去换衣服。害我担心好久。”

      “是吗?”

      我竟然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结城理再次和我一起行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我们再去了一次清水寺,夏天的游客远比秋天要多,行人摩肩接踵,我们需紧紧牵着手才不会被挤散。下午我们又开始到处游荡,直至今天变暗,黄昏来临,鸭川燃烧般的天际让我灵光一闪。

      “我们再去一次金阁寺吧。”

      结城理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了闭馆的五点。但他看着我,依旧回答:“好。”

      *

      许多年后,他再次来到金阁寺,最先回想起的就是湿发的女人和她身上透骨的严寒。七年的时间对他来说宛如昨日,但看着她恍惚的神情,似乎这一切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修学旅行的时间一去不复返。

      这次前来不仅逃票还要逃过保安和巡逻人员,但总算是一切顺利。结城理坐在她身边。对面是未曾改变过的金阁寺。正值八月中旬,天空史无前例的开阔晴朗,夕阳光不必穿过云层就能折射在湖面,空气中弥漫着柏树的气味。明明是夏天,她的体温却接近冬日严寒。

      他犹豫着,手一点一点靠了过去,盖住她冰冷的掌心。她侧过头,眼帘半阖,嘴角依旧维持笑容,面容十分平静。似乎之前在车上的崩溃痛哭从来没有发生过。

      “在那时候,我曾经想过不顾一切代价让你活下来。”

      结城理点头:“我知道。”

      “但最后还是拗不过你。你说一句爱我,我就没办法一意孤行下去。”

      “…我也知道。”

      在这一刻风都陷入了沉默,翠绿的松树枝叶稍微掉落到地上,他们一同望向湖对岸的仿佛燃烧般的寺庙,结城理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于是他开口问:“最近有在做什么事情吗,姐姐?”又补充,“除了这里以外的事情。”

      她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书,也几乎一整年没回来过日本了。最近印象深刻的是在机场看见的一则新闻,美国西雅图有一个偷飞机的人,他在机场做地勤工作,但在某天正常下班之后,突然就把飞机偷偷开上天了。很奇怪的事情,对不对?”她又露出笑容,奇怪的是结城理并不认为她在笑。她继续说,“那个家伙——偷飞机的人——没接受过专业的培训,只会起飞,不会降落。他想要开飞机去看那一条背着自己幼崽尸体游行17天的鲸鱼,最后连同飞机一头撞死在荒岛上。”

      “听起来是一个很震撼的故事。”

      “是的。非常令人震撼的故事,我想起这件事甚至还很羡慕他。”

      “羡慕?”

      “他的自由延续到了死前最后一刻,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做到这种事情。懵懵懂懂活着很简单,难的是做出选择的勇气。”

      “……”

      “我这段时间还有在看方程式赛车。这原本是我妈妈的爱好。她以前经常说起,在我六岁那年,车神塞纳死在了圣马力诺大奖赛。而在你死后第三年,车王舒马赫一头栽倒在滑雪场里,法拉利队陷入长期低迷,汉密尔顿迎来了无限荣光。时至今日,你死后的第七年,舒马赫刚从漫长昏迷中苏醒,汉密尔顿的王朝气数将尽,围场里升起红牛的新星……时间过去得真快。”

      结城理低下头,没有说话。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沉默和高温都令人心烦意乱,她的手机连续响起好几声消息,但没有人想要处理。在他掌心之下,她手背忽然迸发颤抖,仿佛像是某种崩溃前夕的预兆。

      “对不起,姐姐。困住了你这么长的时间。”

      “这不是你的错。”

      “但你一直在用我死后的时间作为纪年。”他握紧她的手,感受到令人心碎的冰冷温度,“你还要这样继续多久?”

      “还要多久……?”她声音轻得近乎自言自语,“一生一世。或许。”

      黑川凛的时间并没有前行,而是停留在了他死的那一天。世界上一切逝去的时间,只不过是他死去那一刻的无限延长。她的手既冰冷又柔软,看向他的眼神也是如此。像是多年不见天日的深渊,也像是在忍受平静的溃败。她说:“我没得选。”

      他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夏天的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一丝微弱的凉意。结城理下定决心般站起身,牵起她的手。

      “我要救你。”他竟然这样说。

      她抬起眼,眼中似有笑意:“可是你只是我内心的一个阴影。我连你的幻觉都无法打破。理,你要怎么救我呢?”

      “那又怎么样?”

      “……”

      他的眼神比语气还要认真:“我一定会救你的,姐姐。”

      黑川凛抬起眼睛,漆黑瞳孔在猛烈太阳照射下显现出近灰的色调,也显现出讶然。随后,她说:“……对的。是理的话,确实会这样说。”

      金色的光从他们交握的手中亮起。结城理牵着她往前走,穿过松树和柏木林,越过低矮的围栏,整片天空被夕阳染成薄弱的血色,他们开始谈起飞机,孤独的鲸鱼,洛基山脉里燃烧的风,世界之大,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她说,他就在安静地听,似乎要补足这许多年来错失的时间。
      话语说尽之时,他消失在湖面上空,黑川凛毫不犹豫一头栽进湖里,再次握住了他的手。她在水中呼吸,感受到被灼烧的痛觉。

      七年前,沉湖的下午。烧毁金阁寺的大火也会烧死我。

      黑川凛若有所觉,抬起眼睛,透过水中沉没的结城理,再一次见到了金阁寺顶浴火重生的凤凰。
      在水中听不见他的声音。校服,耳机,头发,一切都在上浮,只有他们在下沉。他低下头看向她,不稳定的水纹中是他温柔的灰色眼眸。结城理似乎在说些什么。

      【……】
      【…………】

      她闭上了眼睛。

      *

      “队长,那边真的没有问题吗?”

      高卷杏打了个哈欠,就算在车上睡了一个整觉还是觉得很疲惫,这是漫长监狱攻略造成的后果,那个名字叫哥谭的城市把大家都累得够呛,甚至连梦里都有流血的狰狞滴水兽,高空中亮起的蝙蝠灯,活像个恐怖片片场。

      “就一天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雨宫莲回答,“以她现在的状态,开二十一个小时的车更危险。不是每个人都和善吉一样精力充沛的……我要早点考驾照。”

      开车的国安局警官插嘴:“怎么感觉你不像是在夸我?话说‘她’是谁,怎么你们提起来时都神神秘秘的?”

      双叶:“少八卦啦善吉,好好开车!”

      “你这小鬼……”

      真叹气:“那个监狱,真实我见过最恐怖的地方了。”

      “毕竟是Joker打Joker。”龙司玩了个烂谐音梗,“不过我有点在意的是那个恶棍酒吧,里面全是反派,但是服务员竟然是个日本人。叫什么来着?几月……”

      “几月修司。”

      “好难念。”

      “好难念。”双叶附和,然后说,“不过我对这个名字有一点点印象啦,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听他们说本来几月修司是没资格进酒吧的,大家都嫌弃他太蠢了。但看在他曾经试图毁灭世界的份上,也给放进去打工了。”

      “呃。什么鬼地方啊,还好我们跟莲一起潜入进去了。”

      “话说队长是天生长了一张大反派的脸吗?轻轻松松就混进坏蛋堆里面了耶。”

      雨宫莲在副驾驶座摸了摸下巴:“有吗?”

      “这样一想我们干的事情也挺像的……”

      “总之第三个岛屿算是告一段落了。”真说,“今天大家就好好休整吧。”

      “睡觉睡得骨头都散掉了……”

      雨宫莲低头看手机。半小时之前发给黑川凛的消息还是没有回复,如同石沉大海。他从侧窗望向血雾般的夕阳,心里产生一丝微妙的不祥预感。

      *
      *
      *

      我从无知无觉的沉眠中醒来。

      “欸,真的假的?”

      “我就是说啊~她肯定是喜欢那个新转学生。”

      “也没办法吧,他确实长得太好看了,那股气质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啊。”

      首先苏醒的是听觉,然后才是嗅觉。我睁开眼睛,看见两三个穿着月高制服的学生坐在我隔壁桌,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不可避免,咖啡的香气总能让人联想到安宁的下午。我直起身子,茫然地环顾四周。触目所及的是熟悉的港湾车站,超市,电影院,以及巷子缝隙中的大海。

      ……熟悉的、久违的,辰巳人工岛。

      我摸了摸口袋,找到手机,翻开日历。

      【——TIME】
      【2009年 5月21日】

      我猛然回头,看向日落黄昏中的月光馆学园。

      双腿在我意识到前就动了起来,直接从快步穿过港湾大道,走到月光馆校园前——学校已经接近闭门,只剩下社团活动结束后三两晚放学的学生走出。我失魂落魄地在门口待到最后一个学生离校,校门关闭,才在保安异样的眼神中离开。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靠着本能坐车到岩户台商业街,找了块干净的楼梯坐下。

      脑子里面一片混乱。
      西西弗斯?…不,不是,西西弗斯的回溯并不是无条件的,天鹅绒房间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伊戈尔和伊丽莎白每次都会第一时间找上门,那么这到底是……

      我该去找他吗?我能去找他吗?
      那个寄宿在我心灵里,结城理的阴影又做了些什么?

      我在楼梯边上坐了很长一段时间,脑子被暮春的晚风稍微吹清醒了一点。有学生下楼梯,在我隔壁经过,我低着头,只能在余光中看见略显宽松的校服裤脚,皮鞋。我如梦初醒般,一点一点僵硬地抬起眼,蓝发学生斜背着书包,单手插口袋,春季校服外套在风中扬起熟悉的弧度。结城理。
      他从我身边的台阶走下。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呆滞地看着他的背影。

      结城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回头。他的侧脸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阴郁,眼睛里毫无感情,隔着过长的头发瞥了我一眼,又转身离开。

      他不认识我。
      他看起来给我的感觉也很陌生,冷冰冰的,仿佛和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我动了动嘴唇。

      “理……”

      他没有听见。没听见也很正常,因为我也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喊出了他的名字。我站起身,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关上宿舍的大门。我又走到他窗户下,等了五分钟,窗后的灯光亮起,从光中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的动作。
      不可思议般的,我的心仿佛也被这盏灯点亮了。
      我目不转睛注视房间的灯光许久,直至它再次熄灭。

      在楼下站了一晚上,直到他去上学。第二天,我照常在学校外面等他放学,而晚上则见到他们出门——影时间到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重返影时间,我惊讶发现自己面上竟然覆盖一块黄金色的面具,无论怎么撕扯都无法撕下来,只能作罢。

      我跟着他们走进塔尔塔罗斯。

      SEES现在还是开荒阶段,队伍里连个像样的导航都没有,他们跌跌撞撞徘徊在几十层的高度。下一站就是关卡boss,但他们没有补给,还要继续往上走。像城堡一样的巨人阴影挡在他们面前的路,它免疫物理和风属性伤害,而SEES一队的sp已经捉襟见肘,眼看很快就要支撑不下去。

      理论上来说,我什么都不该干。
      但是手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阿伽门农悄无声息抵御了下一波进攻,在沉默无声的威胁和恐惧中,关卡boss急剧膨胀、哀嚎、消散。

      “这是怎么回事?”

      “啊得救了……”

      “有股庞大又奇怪的力量波动,这是另外的人格面具使用者?还是阴影间的内讧?……事态严重,大家不要放松警惕。”

      我依旧藏在暗处。但结城理擦了擦流血的眼角,眼睛毫不犹豫地找到我的方向。他的表情凝重又尖锐,我心底涌现出一种近乡情怯般的胆怯。
      我们隔着黄金面具沉默对视,他走了过来,我不知道作何表情,作何解释,仓促间只能落荒而逃。

      在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尽可能不出现在他面前。除非性命攸关的时刻,我不会在塔尔塔罗斯里现身。

      这样迷茫的日子过去了一个月,我依旧保持诡异的跟踪狂作息,早上目送他上学,在他上学时四处游荡,放学就在校门口等着。经过一段时间的资料搜查,可以明确得知“我”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桐条企业往前数二十年都没有姓黑川的人入过职,更别提是我妈。
      而结城理从小到大辗转无数寄宿人家,得不到任何真切的关心,如同烫手山芋般四处流浪,最后长成了这副隔绝全世界的冰冷孤僻模样。

      得知情况那天,我背对校门,心事重重地抽烟。结城理从我身后走过,忽然说了一句“对身体不好”,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对我说话,他就已经和社团的朋友走开。这是我们这个月来仅有过的一次交谈。从那次后,我不敢抽烟了。

      后续两个月,我们保持着诡异的【他放学,我跟着;他回宿舍,我在楼下待着;他们进塔尔塔罗斯,我在后面躲着】的行为模式。我风雨无阻每天当斯托克,结城理早就发现我在跟踪他,但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久而久之,甚至习以为常。

      七月底的某一天,我在街上游荡时又遇见个熟人。荒垣真次郎从电车站出来,经过超市买了包湿纸巾,然后往暗巷走去。

      我也很久很久没见过荒垣了。
      我忍不住跟上去,看他在巷子找了个地方坐下,稔熟地和混混们聊天,抽烟,看起来完全不是一副要死的样子。我走过去给他递了支烟,他侧眼看我,问了句新面孔?我心想我们相识已久。只是你不记得我罢了。
      那天和荒垣聊了一会,他劝我别再来这种地方了,我看起来像个伤心人,伤心人在这种地方是没有好下场的。他凶残外表下还是有一颗伤痕累累又温柔的心。等我走出巷子时天色已晚,学校大门也已经关上。

      看来今天是错过结城理放学的时间了。

      我走到半路,看到门关上了,本来想掉头回岩户台电车站的楼梯上继续坐着,没想到远远在校门口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有人孤身站在学校门口。

      ……不可置信。
      我快步走了过去,发现那个身影越来越熟悉,我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几乎是跑着到他身边,但在最后几步时,又迟疑地放缓了脚步。

      难道他是在等我吗?

      “今天好慢。”结城理转过头,看向我,面容和语气都没多少感情,“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等你了。”

      “对、对不起。”我下意识道歉。

      “嗯。回家吧。”

      他背着书包走在前面,我在后面慢慢跟着,注视着他的背影,心率在猛烈运动后逐渐平息。

      “过几天我们要去屋久岛,你怎么办?”他突然这样说。

      “……我知道的。”我低声回答,“我也会去。我尽量不打扰到你们,非常抱歉。”

      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继续走在回家的路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番外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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