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规训日记［gb］》小熊听星

4、心情

　　照片、海报、她代言过的商品、卡册……
　　全是许因秋。
　　那些东西原本并不在箱子里，而是被摆在这个房间的各处，真真正正被放进箱子里，是前不久他决定接下这部戏的时候。
　　也是他计划离开这个家的时候。

　　牧觉其实不太在乎有没有人发现这些东西，会不会骂他心思龌龊是个变态，之所以不让那个男人碰他的箱子，只不过是因为觉得会弄脏她而已。
　　他盯着被他放在最顶上的便利贴——

　　“喜欢许因秋”。

　　他早就知道，他的人生和他参演的救赎剧本不同，男主宁子尧拥有女主赵墨言。
　　而他一无所有。
　　但没关系，他的人生早就不需要拯救了。

　　收拾好这一切，牧觉跟杨舒告了别，虽然不知道杨舒究竟有没有听见，但也算是为过去一摊烂泥画上了一个短暂的句点。
　　他打开车门，将箱子放在后座，驱车前往自己刚入住没多久的房子。
　　那是个隐私性还算不错的小区，这些年来，作为演员，即便是不温不火，他也攒下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存款，不过因为买房买车，现在还不剩多少就是了。
　　整个房子装修风格极为简单，看上去压根没人气，但牧觉早已习惯，抱着箱子就进了卧室隔壁。

　　“啪。”
　　他拍开灯。
　　这大概是这里最像是有人在居住的屋子。

　　这个房间不大，是个被改造了的小影音室，房间当中是个很舒适的皮质沙发，面前的茶几上面摆着上次用完还没收的草稿纸，抬头便是用来播放许因秋电影的幕布。右侧墙壁上是一面很大的毛毡板，上面挂着许因秋进入娱乐圈之后的履历以及她各个时段的照片，获奖典礼上的，平台上自己发的，粉丝他拍的……一应俱全。
　　牧觉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在旁边，极轻极慢地眨了眨眼，从柜子里熟练地摸出胶水，将那张便利贴贴在了墙上。
　　这样的便利贴，密密麻麻贴了几百张。

　　这些会被许因秋本人看到吗？牧觉用食指轻柔地扫过这些记录着他心情的便利贴。
　　大概一辈子都不会。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她会怎么做？
　　骂我？指责我？还是……给我一巴掌？

　　牧觉摸了摸脸。
　　牧觉低头向下看了一眼。
　　牧觉去了浴室。

　　*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时针已经爬过了1，牧觉不太想做饭，随手点了个外卖就窝在影音厅的沙发里浅眠。他其实在卧室里总是睡不熟，只有这里这个逼仄狭小的空间更能给他安全感，再加上这边昏暗无光，牧觉能难得地睡个好觉，于是这里成了他的第二个卧室。
　　这边的隔音很好，牧觉是被电话吵醒的。
　　他眯着眼，以为是外卖，张嘴就让人家放门口。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打错了”便挂断了电话。
　　牧觉握着手机，头顶的发丝翘着，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他愣了一会儿翻出通讯录，只见外卖早些时候就给他打过电话，但是并没有打通，发了条放门口的消息之后就没了动静，刚刚那个是个陌生号码。
　　牧觉不可置信地把那串数字复制到微信里。
　　许因秋的微信弹了出来。

　　他打开通讯录立刻就要回拨过去，但按下的前一秒又开始担心会不会有些唐突，犹豫了许久，他终于还是拨了回去。
　　比起文字，他想听她的声音。
　　“喂？”
　　牧觉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揣着一只以许因秋为原型订做的玩偶。
　　许因秋那边没说话，隔着话筒传过来的只有沙沙的雨声。

　　牧觉下意识以为她不会说话了。
　　“刚醒吗？”
　　许因秋坐在窗台，向下俯瞰着这座城市，漫不经心地问。
　　牧觉不自觉捏了捏玩偶的脸，低声应道，“嗯，有点累，所以打了个盹。”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开心？”
　　牧觉“啊”了一声。其实他联想过很多种结果，在见过昨天那样的他之后，正常人第一反应大概都是逃跑，因为他从小到大收到过类似的评价太多了——
　　“牧觉，你占有欲太强了。”
　　“牧觉，你是不是……有点太黏人？”
　　“牧觉，你精神状态不正常。”
　　“牧觉……”
　　“牧觉？”
　　……

　　“牧觉！”许因秋晃了晃手机，暗自骂了一句信号真差。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一通电话，又是为什么要打这一通电话，明明害怕把自己输的底裤都不剩，但听见他的助理说他状态很差，一个人上了飞机，然后就没了联系，她突然就想起了昨天他拉着她的衣服让她别丢下他。
　　她好像来不及害怕了。
　　她已经入局了。

　　听见许因秋的声音，牧觉骤然从回忆里抽身，低头看向那张被他装了许因秋拍立得的相框。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雨声，他说：“现在不会了。”

　　——你不开心？
　　——现在不会了。

　　他和宁子尧一样，生活在一个并不幸福，甚至称得上残缺的家庭里。宁子尧父母双亡，留下他自己一个人，牧觉母亲把自己的儿子看作和丈夫一样的洪水猛兽，在某个深夜里离开了，留下他和人渣一样的父亲。
　　他在这十几年里摸爬滚打捱到了二十几岁，凭借着这张脸成为了还算小有名气的演员，那个吸血蛭一样的家庭攀附着他，用他的血肉滋养着他的继母和他的亲生父亲。

　　他的血是脏的，供养出来的人也是。
　　但他好像总不愿意相信“他的父母并不爱他”这个事实。

　　直到被赶出来。
　　被他血缘上的亲生父亲赶出来。
　　“牧觉，你既然都当明星了，工资不少吧？给家里买几套房能要你命吗？”
　　“你总要给我时间。”
　　“放恁娘的狗屁！你就是不想养你老子！踏马的当初就该把你个白眼狼和你妈一起打死！”
　　“……”

　　后来，17岁的宁子尧遇见了赵墨言。
　　23岁的他遇见了许因秋。

　　现在不会不开心了，以后也不会不开心了。
　　能见到许因秋，和她打着电话，他的人生就已经够他回味很久、很久了。
　　有的人存在就是意义。
　　她甚至无需低头来尘世间爱他。

　　*
　　挂断电话之后，牧觉拎上外套准备出门。门口放着的外卖早就凉透了，他低着眼打量了一会儿，随手扔进了垃圾桶，拿起钥匙就往机场赶。
　　他想见她。
　　他好想她。

　　纵然牧觉再怎么着急，航班也不会因为他提前，他赶着最近的一趟飞了回来，但回到拍摄地点的时候依旧已经入夜，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坐在出租上，他按了按一天没吃饭的胃，努力让疼痛舒缓一些。
　　站在酒店门口的时候，他和许因秋打了个照面。
　　“哟，正好。”
　　许因秋拎着手上的外卖轻轻晃了晃，递给牧觉，“猜你来不及吃晚饭，给你点的。”
　　“……”牧觉愣在原地，许因秋有些纳闷。许久之后，他终于有了动作，弯了弯眼睛，声音有点甜，“谢谢。”

　　求你了，许因秋。
　　别对我这么好。
　　我会忍不住想要更多。

　　*
　　简单跟许因秋说了几句之后，见许因秋有点困，他只好忍住所有来不及出口的话，一直到许因秋回房间，他都坚持地做着一个称职称责的闷葫芦。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
　　“哦，对了，”许因秋道，“你本身性格挺好的。”
　　牧觉一滞。
　　“我更喜欢你本来的样子。”

　　*
　　电梯门合上，许因秋握着自己房间的门把手，迟迟没有动作。沉默良久，她“砰”一下拿头抵上了门，发出好大一声动静。
　　她完蛋了。
　　她真的要栽了。
　　没人能在牧觉那种眼神下依然坚若磐石。

　　本来昨天牧觉那副样子就够让她动摇了，结果今天晚上在酒店大堂撞面，牧觉看起来回来的很急，大概和她挂了电话就风尘仆仆地往回赶，他连伞都没有，被雨打湿的小狗急冲冲地闯进来，对上视线的那一瞬，她看见他的眼睛骤然亮起来，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谢谢。”
　　心疼男人，你完蛋啦。
　　许因秋揉了把脸，心力交瘁。

　　*
　　复工来的很快，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许因秋就被小陈拉了起来，说什么导演要用自然光拍凌晨的戏份，一定要这个时间点起床，许因秋一度气的想无差别扫射所有人。
　　平常没人叫她起床的时候她一般是和自己生气，有人叫的时候她的气没处撒就会臭着脸让一众人不舒服。
　　虽然事后总会后悔。

　　小陈作为她的助理，对她的这个特点真是烂熟于心，陪着许因秋到片场的路上半句话都没多说。
　　于是许因秋到片场时依然憋着气，直到某个傻子撞上枪口。
　　牧觉睡眠不太好，因此总是起得很早，从来不让人等他，现在更是早早就做好了造型，见许因秋来了小幅度朝她招招手：“早上好。”
　　许因秋扫了他一眼。
　　然后走掉了。

　　牧觉：？……？
　　她……不是看见我了吗？
　　百思不得其解，牧觉下意识就想跟上去，但片场人多眼杂，只是刚刚那一挥手，助理就往这边看了不下三次。一时间，他呆在原地，跟上去也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

　　导演口中这场需要自然光的戏份其实并不简单，这是整部剧里男主宁子尧对女主赵墨言态度软化的最初点，也是两人感情线相当重要的一个进展。在这场戏里，宁子尧平日里沉默的个性给自己招致的不少麻烦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点，他被人围堵在空教室，他们向他说着各种污秽的词语，拳头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却连反抗都不行。
　　但赵墨言找到了他——
　　虽然对赵墨言来说，那天不过是个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的清晨，而她向来喜欢在早读前早早到教室。
　　她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熟练地摸上教室灯的开关。

　　“别开。”
　　宁子尧坐在黑暗里，沉沉的声音自角落传来，着实把赵墨言吓了一跳。
　　也把早就知道剧本的许因秋吓了一跳。
　　那声音真的太沉了，沉到和扮演宁子尧的牧觉简直判若两人。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男生嘴角边红肿了一片，刘海被揉乱挡住了眼睛，衣衫不整，校服外套被扯到了肩膀以下，里面的夏季校服被撕开好大一个缺口，露出男生冷白色的带着疤的皮肤和瘦骨嶙峋的身躯，很扎眼。
　　“宁子尧？”

---

作者有话要说：　　许因秋：（面无表情地把牧觉校服扯上去盖住）守好男德。
牧觉：（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