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一些旧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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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凌狸悬着的心彻底死了，他看见尹尚嘴巴在动，耳朵内却自发地响起嗡鸣。
“什么？”他大概是发出声音了。
“不仅失败了……”尹尚短暂沉默，极少地露出些他自发的情感——他嘴角微微勾起，却是苦笑：“本来是不应该给你看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无所谓了。”
他从衣兜里掏出个血色的晶核捏碎，那是局里一贯用的记录设备。
带着密密麻麻黑点，大概二十厘米左右宽度的投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这次记录的格外简陋和艰难。
那是胡凌狸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下意识咬紧了牙。
本该带着江南特色的古镇已经基本不成样了，拦腰折断的树木、倒塌的房屋，被吸干了精气、挺着干瘪下垂肚子的男人们垂着涎徘徊在其中，时不时还有大头鬼面的孩子从他们肚子里撕开皮肉破出……又钻回去。
男人的内脏早已被啃食殆尽，肚子上的裂缝微微敞开着，画面被拍摄者人为拉近——那里满是泛着血色的黑眸。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那或横或竖密密麻麻挤在缝隙里的眼睛同时转了过来。
它们死死瞪着屏幕，男人的肚子被胎动撞击得不像样子，逐渐胀大，最后犹如充气般炸开，如蚁潮似的密密麻麻的鬼婴们倾泻而出。
它们笑着、哭着、叫喊着，像是讨食的孩童，又或者是贪婪的恶鬼。
那只是一个容器里孕育的生命而已。
这样的‘人’，莲花镇还有千百个。
你见过奔腾的黑色潮水吗?它们大抵是这般涌来。
投影石无法记录声音，但是那尖利、喑哑而又带着无尽恶意的啸叫仿佛在胡凌狸脑中回荡，他下意识紧闭双眼，抱头蜷缩着，尹尚这下很有同事情地干扰了画面，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对于这种污染早习惯。
可作为真正直面过它们的当事人，这类的恐惧足以让人无法承受。
“还能继续吗？”他问。“上面知道你一直在追查后续，但迟迟没告诉你就是怕你受不了……当然也有部分其他的原因。”
胡凌狸脸色惨白，他咬着牙，纵使知道这只是个记录影像，也不免为此情景而后怕着。
他甚至扪心自问，如果是当时的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还能做那个唯一逃脱的幸运儿吗？
好在预想的事情没有发生，不知是干扰了记录石导致画面分解错误，还是经过了后期的剪辑，投影出来的画面变成乱码，又捏合成别的场景。
这次的拍摄的角度放在了树上，先是闪过几秒层层重叠绿得发黑的枝叶，才透过那微小的缝隙露出下面的状况来。
灵视如果按照世俗的评判来说，不过是个15、16岁的少女，算算胡凌狸最近见过的几次，都是在中心区能管局每月一次的组织大会，少女喜欢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s级特殊的白色制服坐在首席桌上。
s0027无垢是现界首席十三人中领导者。
少白头的青年总会在演讲时，找准时机瞪着眼谴责那个在旁坐的笔直却已然酣睡着的少女。
在常人面前自然是发觉不了——灵视本就以盲眼自处，无垢更是私底下被诟病成没有感情、冷漠独裁的君主。
可胡凌狸不同，对于自幼时起就成为伙伴，同二人无比熟悉的他来说，每每看见，又是无奈、又是温暖……又是嫉妒。
友人间的情感走向陌路后归于无限的平淡和茫然，以至于他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有可能因为他的原因死亡也没有什么大的感触。
直到现在。
少女洁白的制服染上大片大片的血渍，孤零零的头颅瞪大着一片深幽的眼眶。
她肚子胀得极大，整个下半身已经不知所踪，有零散几个鬼婴俯身享用着美食，血肉化作力量充实着它们。等到吃饱喝足，才四只着地爬走，徒留少女血肉模糊的残骸。
未等胡凌狸反应，画面随着几只零散的鬼婴转动。
渡河中央，原本深幽不见底的水中层层叠叠堆积着鬼婴的身躯，它们仿佛归家的蠕虫般在其中游动。
那是最后的狂舞，它们的躯体逐渐化作一朵巨大的黑色花苞，多余的力量则是高高将这花苞举起，直直占满整个屏幕画面。
似是知道有人在记录它们这场盛大的献祭，连渡河的水都被它们整个吸干，漆黑不见底的坑洞上全是急切想要以身供养花苞的鬼婴们。
不可计数的鬼婴们此刻又成了孕育宝藏的母体。
直到最后一只鬼婴投身化入花苞中的一部分，那几乎已凝实如黑墨般的花苞终于绽开。
胡凌狸好似也闻到了那种馥郁的、浓烈的让人犯恶心的香气。
画面再次扭曲，一下来到了那巨大花朵的中心位置。与漆黑的花瓣不同的是，赤身躺在中央的人通体洁白。
它有着白色的毛发，没有性别特征，紧闭的双眼配上妖艳的长相显得楚楚可怜。
好似是没发觉其危险性，又或者是被这绝色所迷惑，画面再次凑近。
直直怼上了这人的脸蛋。
从下巴一路扫到额头，最后停在那双眼睛处。
镜头缓慢的向前推进，少年连眼睫毛都没有丝毫移动。
直至整个画面只剩一只紧闭的左眼。
胡凌狸吞咽着口水，曾高频次面临死亡危机的他此刻又感受到了，那种心脏似乎要逃脱身体的冲动，他紧紧攒着拳头，几乎屏息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在画面即将要贴近到肌肤的那一刻，少年瞬间睁开了双眼——
是一如他周身般白皙的瞳孔，如深渊般漆黑的巩膜。
那是灵视的眼睛！
视频放送完毕，可灵视的死已经变成巨石狠狠压在胡凌狸心上，甚至她的眼睛还疑似被这个从花中诞生的怪物所继承，他无法理解，更何谈接受现状。
整个人都开始轻微颤抖，胡凌狸想快步走到尹尚面前，却没由来的脚软，千百个蚂蚁在啃食他的肌肉，以至于他踉跄了几步，才再次抓上尹尚今天多灾多难的领口。
胡凌狸比尹尚矮很多，这种强势的姿势在此刻让他仿佛是埋在尹尚的健硕的胸口。
角度原因，尹尚没看见他那赤红的双眸，只是又叹了口气，伸手想环住胡凌狸的腰，却在即将靠近时放弃。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不和你说。”尹尚推开了怀里的人，“上面评判过你的心理状况……选择让我单独接收处理关于这些怪物的信息。”
“或者说‘禁神’。”
“那你现在为什么告诉我？”
“我比那些冰冷的试卷更了解你，我知道你比谁都想要看到这个，阿狸。”
“不可否认的是，在你还沉溺于曾经的过错中时，更大的麻烦诞生了。”尹尚继续说着，此时胡凌狸已经背过身去，而就算是背影，听见如此刺痛的话语，尹尚良好的动态视力也能从中窥见陡然绷紧的背部肌肉。
他短暂的闭紧双眼，再次睁开时已恢复了冷静，腐烂的伤口只有将肉都剔除才有可能恢复：“甚至这只禁神的诞生有一半原因在于你。”
“研究院发现，在一些特殊的条件下，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怪物就会开始献祭活动，就如你刚刚看见的一样，鬼婴凝结成花苞诞生出了他——禁忌的神明，他们有着无法抵抗的力量，甚至大多数自带着极强的污染。”
见胡凌狸转过了头，尹尚指着一旁定格在纯白少年那幕的画面，“这是我们发现的第一只。”
“我们出动了很多人，也死了很多人，就为了抓住这一只。”
“抓到了么？”胡凌狸的嗓音很哑。
“抓到了。”尹尚轻笑了一声，“但是在一周前，他从中央区跑了，按照路径推测，他很可能是来了这里。”
胡凌狸反应过来，“所以我们那晚在福康小区检测到的能力是他？”，他彻底直面上尹尚，那赤红的眼睛就这样暴露出来。
“所以你选择在监测到异常数据后去一户户的问询、所以你就算真的找到了疑似能力者也不处理……”
“是的，幸好没有出现污染者，或者我们该感谢这一只禁神，就算被研究院关这么久也对人类不抱恶意。”尹尚虽然笑着，但是胡凌狸更觉冰冷，“毕竟，就算是南安区能管局全员出动，也没办法抵抗他的力量。”
“他就像一个待爆的炸弹。”
胡凌狸咬牙，“那就算如此，不是还没爆吗？”他察觉到这个看起冷静的男人背后隐隐露出的极度深刻的绝望，“他不是还没污染吗？”
“他，确实没有污染。”尹尚背向身后的紧握的手似乎都要流出血来，“但怎么可能只有这一只呢？”
“青湖区、淮西区……甚至是中央区，都发现了污染扩散，预计最晚是这个月底，灾变就要来了。”
尹尚顿了顿，“这是我在中央区的老师告诉我的，他让我保重好自己。”
“阿狸，或许世界真的要毁灭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一些旧事2
